2013年7月20日 星期六

五燈會元 卷十 ~雲蓋用清禪師

雲蓋用清禪師
 潭州雲蓋用清禪師,河州趙氏子。僧問:「有一人在萬丈井底,如何出得?」師 曰:「且喜得相見。」曰:「恁麼則穿雲透月去也。」師曰:「三十三天事,作麼生 ?」僧無對。師曰:「謾語作麼?」問:「如何是雲蓋境?」師曰:「門外三泉井。 」曰:「如何是境中人?」師曰:「童行仔子。」有頌示眾曰:「雲蓋鎖口訣,擬議 皆腦裂。拍手趁虛空,雲露西山月。」僧問:「如何是鎖口訣?」師曰:「遍天遍地 。」曰:「恁麼則石人點頭,露柱拍手去也。」師曰:「一缾淨水一爐香。」曰:「 此猶是井底蝦蟆。」師曰:「勞煩大眾。」師常節飲食,隨眾二時,但展鉢而已。或 逾年月,亦不調練服餌,無妨作務。有請必開,即便飽食而亡拘執。至道二年四月二 日,示疾而逝。 〔雲居錫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 卷十 ~ 長安辯實禪師

長安辯實禪師
 廬州長安院辯實禪師,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少室靈峰住九霄。」


五燈會元 卷十 ~歸宗慧誠禪師

歸宗慧誠禪師
 廬山歸宗慧誠禪師,揚州人也。開堂日,於法堂前謂眾曰:「天人得道,以此為 證。恁麼便散去,已是周遮。其如未曉,即為重說。」遂陞座。僧問:「知郡臨筵, 請師演法。」師曰:「我不及汝。」問:「如何是佛?」師曰:「如何不是?」問: 「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不知。」乃曰:「問話且住,直饒問到窮劫,問也 不著。答到窮劫,答也不及。何以故?祇為諸人各有本分事,圓滿十方,亙古亙今, 乃至諸佛也不敢錯誤諸人,便謂之頂族,祇是助發上座。所以道:十方法界諸有情, 念念以證逝果。彼既丈夫我亦爾,何得自輕而退屈。諸上座,不要退屈,信取便休。 祖師西來,祇道見性成佛,其餘所說,不及此說。更有箇奇特方便,舉似諸人。」良 久曰:「分明記取,若到諸方,不得錯舉。久立,珍重。」僧問:「不通風處如何過 得?」師曰:「汝從甚麼處來?」僧舉「南泉問鄧隱峰曰:「銅缾是境,缾中有水。 不得動著境,與老僧將水來」。峰便拈缾瀉水,未審此意如何?」師曰:「鄧隱峰甚 奇怪,要且亂瀉。」 〔長安規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 卷十 ~ 棲賢道堅禪師

棲賢道堅禪師
 廬山棲賢道堅禪師,有官人問:「某甲收金陵,布陣殺人無數,還有罪也無?」 師曰:「老僧祇管看。」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洋瀾左蠡,無風浪起 。」


五燈會元 卷十 ~資國圓進山主

資國圓進山主
 杭州資國圓進山主,僧問:「丹霞燒木佛,意旨如何?」師曰:「招因帶果。」 問:「庭前柏樹子,意旨如何?」師曰:「碧眼胡僧笑點頭。」問:「古人道:東家 作驢,西家作馬,意旨如何?」師曰:「相識滿天下。」 〔報恩安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卷八~紫蓋善沼禪師

紫蓋善沼禪師

洛京紫蓋善沼禪師,僧問:「死中得活時如何?」師曰:「抱鎌刮骨薰天地,炮 烈棺中求託生。」問:「纔生便死時如何?」師曰:「賴得覺疾。」

五燈會元 卷十 ~ 雲臺令岑禪師

雲臺令岑禪師
 泉州雲臺山令岑禪師,僧問:「如何是雲臺境?」師曰:「前山後山。」曰:「 如何是境中人?」師曰:「瞌睡漢。」


五燈會元卷八~大陽行沖禪師

大陽行沖禪師

郢州大陽山行沖禪師,僧問:「如何是無盡藏?」師良久,僧無語。師曰:「近 前來!」僧纔近前,師曰:「去!」 [青原下八世]〔黃龍機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 卷十 ~雲居義能禪師

雲居義能禪師
 南康軍雲居義能禪師,上堂:「不用上來,堂中憍陳如上座為諸上座轉第一義法 輪,還得麼?若信得及,各自歸堂參取。」下座後却問一僧:「祇如山僧適來教上座 參取聖僧,聖僧還道箇甚麼?」僧曰:「特謝和尚再舉。」問:「如何是佛?」師曰 :「即心即佛。」曰:「學人不會,乞師方便。」師曰:「方便呼為佛,回光返照看 ,身心是何物。」 〔崇壽稠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卷八~三角真鑑禪師

三角真鑑禪師

蘄州三角山真鑑禪師,僧問:「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師曰:「忽然行正 令,便見下堂階。」

五燈會元 卷十 ~ 保明道誠禪師

保明道誠禪師
 福州保明院道誠通法禪師,上堂:「如為一人,眾多亦然。珍重!」僧問:「圓 音普震,三等齊聞。竺土僊心,請師密付。」師良久。僧曰:「恁麼則意馬已成於寶 馬,心牛頓作於白牛去也。」師曰:「七顛八倒。」曰:「若然者幾招哂笑。」師曰 :「禮拜了退。」問:「如何是和尚西來意?」師曰:「我不曾到西天。」曰:「如 何是學人西來意?」師曰:「汝在東土多少時?」 〔報慈言導師法嗣〕

五燈會元卷八~興教師普禪師

興教師普禪師

晉州興教師普禪師,僧問:「盈龍宮溢海藏真詮即不問,如何是教外別傳底法? 」師曰:「眼裡耳裡鼻裡。」曰:「祇此便是否?」師曰:「是甚麼?」僧便喝,師 亦喝。問:「僧近離甚處?」曰:「下寨。」師曰:「還逢著賊麼?」曰:「今日捉 下。」師曰:「放汝三十棒。」

五燈會元 卷十 ~崇福慶祥禪師

崇福慶祥禪師
 明州崇福院慶祥禪師,上堂:「諸禪德!見性周遍,聞性亦然。洞徹十方,無內 無外。所以古人道,隨緣無作,動寂常真。如此施為,全真知用。」僧問:「如何是 本來人?」師曰:「堂堂六尺甚分明。」曰:「祇如本來人,還作如此相貌也無?」 師曰:「汝喚甚麼作本來人?」曰:「乞師方便。」師曰:「教誰方便?」 〔報恩明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卷八~三角志操禪師

三角志操禪師

臙州三角山志操禪師,僧問:「教法甚多,宗歸一貫。和尚為甚麼說得許多周由 者也?」師曰:「為你周由者也。」曰:「請和尚即古即今。」師以手敲繩牀。

五燈會元 卷十 ~ 鎮境志澄禪師

鎮境志澄禪師
衢州鎮境志澄禪師,僧問:「如何是定乾坤底劍?」師曰:「不漏絲髮。」曰: 「用者如何?」師曰:「不知。」因普請次,僧問:「鉏頭損傷蝦蟆蚯蚓,還有罪也 無?」師曰:「阿誰下手?」曰:「恁麼則無罪過。」師曰:「因果歷然。」


五燈會元卷八~四祖清皎禪師

四祖清皎禪師

蘄州四祖山清皎禪師,福州王氏子。僧問:「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師曰 :「楷師巖畔祥雲起,寶壽峰前震法雷。」臨終遺偈曰:「吾年八十八,滿頭垂白髮 。顒顒鎮雙峰,明明千江月。黃梅揚祖教,白兆承宗訣。日日告兒孫,勿令有斷絕。」

五燈會元卷八~白兆懷楚禪師

白兆懷楚禪師

安州白兆竺乾院懷楚禪師,僧問:「如何是句句須行玄路?」師曰:「沿路直到 湖南。」問:「如何是師子兒?」師曰:「德山嗣龍潭。」問:「如何是和尚為人一 句?」師曰:「與汝素無冤讎,一句元在這裡。」曰:「未審在甚麼方所?」師曰: 「這鈍漢!」

五燈會元卷八~白馬行靄禪師

白馬行靄禪師

襄州白馬山行靄禪師,僧問:「如何是清淨法身?」師曰:「井底蝦蟆吞却月。 」問:「如何是白馬正眼?」師曰:「面南看北斗。」

五燈會元卷八~大龍智洪禪師

大龍智洪禪師

鼎州大龍山智洪弘濟禪師,僧問:「如何是佛?」師曰:「即汝便是。」曰:「 如何領會?」師曰:「更嫌鉢盂無柄那。」問:「如何是微妙?」師曰:「風送水聲 來枕畔,月移山影到牀前。」問:「如何是極則處?」師曰:「懊惱三春月,不及九 秋光。」問:「色身敗壞,如何是堅固法身?」師曰:「山花開似錦,澗水湛如藍。」

五燈會元卷八~南嶽金輪和尚

南嶽金輪和尚
南嶽金輪和尚,僧問:「如何是金輪第一句?」師曰:「鈍漢。」問:「如何是 金輪一隻箭?」師曰:「過也。」曰:「臨機一箭,誰是當者?」師曰:「倒也!」〔白兆圓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 卷二十~淨居尼慧溫禪師

淨居尼慧溫禪師

溫州淨居尼慧溫禪師,上堂,舉:「法眼示眾曰,三通鼓罷,簇簇上來,佛法人 事,一時周畢。」師曰:「山僧道,三通鼓罷,簇簇上來。拄杖不在,苕帚柄聊與三 十。」

五燈會元 卷二十~方廣深禪師

方廣深禪師

潭州方廣深禪師,僧問:「一法若有,毗盧墮在凡夫。萬法若無,普賢失其境界 。未審意旨如何?」師曰:「富嫌千口少,貧恨一身多。」世奇首座世奇首座者,成 都人也。遍依師席,晚造龍門。一日燕坐,瞌睡間群蛙忽鳴,誤聽為淨髮版響。亟趨 往,有曉之者曰:「蛙鳴非版也。」師恍然,詣方丈剖露。佛眼曰:「豈不見羅候羅 ?」師遽止曰:「和尚不必舉,待去自看。」未幾有省,乃占偈曰:「夢中聞版響, 覺後蝦蟆啼。蝦蟆與版響,山嶽一時齊。」由是益加參究,洞臻玄奧。眼命分座,師 固辭,曰:「此非細事也。如金針刺眼,毫髮若差,睛則破矣。願生生居學地,而自 鍛煉。」眼因以偈美之曰:「有道只因頻退步,謙和元自慣回光。不知已在青雲上, 猶更將身入眾藏。」暮年,學者力請,不容辭。後因說偈曰:「諸法空故我心空,我 心空括學者力請,不容辭。後因說偈曰:「諸法空故我心空,我心空故諸法同。諸法 我心無別體,祇在而今一念中。且道是那一念?」眾罔措,師喝一喝而終。

五燈會元 卷二十~道場明辯禪師

道場明辯禪師

安吉州道場正堂明辯禪師,本郡俞氏子。幼事報本蘊禪師,圓顱受具後,謁諸名 宿。至西京少林。聞僧舉「佛眼以古詩發明罽賓王斬師子尊者」話,曰:「楊子江頭 楊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一聲羌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師默有所契,即趨 龍門,求入室。佛眼問:「從上祖師方冊因緣,許你會得。」忽舉拳曰:「這箇因何 喚作拳?」師擬對,眼築其口曰:「不得作道理。」於是頓去知見。住後,上堂:「 猛虎口邊拾得,毒蛇頭上安排。更不釘樁搖艣,回頭別有生涯。婆子被我勘破了,大 悲院裡有村齋。」上堂:「淨五眼,湧金春色晚。得五力,吹落碧桃華,唯證乃知難 可測。」卓拄杖曰:「一片何人得?流經十萬家。」上堂:「三祖道,但莫憎愛,洞 然明白。當時老僧若見,便與一摑。且道是憎邪是愛邪?近來經界稍嚴,不許詭名挾 佃。」解夏,上堂:「十五日已前不得去,少林隻履無藏處。十五日已後不得住,桂 子天香和雨露。正當十五日,大且如何?阿呵呵!風流不在著衣多。」上堂,舉:「 僧問投子:「大死底人却活時如何?」子曰:「不許夜行,投明須到。」」師曰:「 我疑千年蒼玉精,化為一片秋水骨。海神欲護護不得,一旦鰲頭忽擎出。」上堂:「 華開隴上,柳綻堤邊。黃鶯調叔夜之琴,芳草入謝公之句。何必聞聲悟道,見色明心 ?非唯水上覓漚,已是眼中著屑。」擘開胸曰:「汝等當觀吾紫磨金色之身,今日則 有,明日則無。大似無風起浪,全不知羞。且道今日事作麼生?好箇迷逢達磨,不知 誰解承當?」僧問:「如何是佛?」師乃鳴指三下。問:「語默涉離微,如何通不犯 ?」師曰:「橫身三界外,獨脫萬機前。」 曰:「祇如風穴道,長憶江南三月裡,鷓鴣啼處百華香。又作麼生?」師曰:「 說這箇不唧[口留]漢作麼?」曰:「嫩竹搖金風細細,百華鋪地日遲遲。」師曰:「 你向甚麼處見風穴?」曰:「眼裡耳裡絕瀟灑。」師曰:「料掉無交涉。」問:「蓮 華未出水時如何?」師曰:「未過冬至莫道寒。」曰:「出水後如何?」師曰:「未 過夏至莫道熱。」曰:「出與未出時如何?」師曰:「三十年後,不要錯舉。」問: 「如何是佛?」師曰:「無柴猛燒火。」曰:「如何是法?」師曰:「貧做富裝裹。 」曰:「如何是僧?」師曰:「賣扇老婆手遮日。」曰:「如何是和尚栗棘蓬?」師 曰:「不答此話。」曰:「為甚麼不答?」師大笑曰:「吞不進,吐不出。」問:「 如何是一喝如金剛王寶劍?」師曰:「古墓毒蛇頭戴角。」曰:「如何是一喝如踞地 師子?」師曰:「虛空笑點頭。」曰:「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師曰:「石人拍 手笑呵呵。」曰:「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師曰:「布袋裡豬頭。」曰:「四喝 已蒙師指示,向上還有事也無?」師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師曰:「 鋸解秤鎚,隨聲便喝。佛眼忌拈香,龍門和尚闡提潦倒,不信佛法,滅除禪道。拶破 毗盧向上關,貓兒洗面自道好。一炷沈香爐上然,換手槌胸空懊惱。」遂搖手曰:「 休懊惱。」以坐具搭肩上,作女人拜,曰:「莫怪下房媳婦觸忤大人好!」室中垂問 曰:「貓兒為甚麼愛捉老鼠?」又曰:「板鳴因甚麼狗吠?」師家風嚴冷,初機多憚 之。 因贊達磨曰:「昇元閣前[心麼][心羅],洛陽峰畔乖張,皮髓傳成話霸,隻履無 處埋藏。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雪堂行一見,大稱賞曰:「先師猶有 此人在。只消此贊,可以坐斷天下人舌頭。」由是衲子奔湊。臨終登座,拈拄杖於左 邊,卓一下曰:「三十二相無此相。」於右邊卓一下曰:「八十種好無此好。僧繇一 筆畫成,誌公露出草蒿。」又卓一下,顧大眾曰:「莫懊惱,直下承當休更討。」下 座歸方丈,儼然趺坐而逝。火後收靈骨設利,藏所建之塔曰仙人山。

五燈會元 卷二十~歸宗正賢禪師

歸宗正賢禪師

南康軍歸宗真牧正賢禪師,潼川陳氏子。世為名儒,幼從三聖海澄為苾芻。具滿 分戒,游成都,依大慈秀公習經論。凡典籍過目成誦,義亦頓曉,秀稱為經藏子。出 蜀謁諸尊宿,後扣佛眼。一日入室,眼舉「殷勤抱得旃檀樹」,語聲未絕,師頓悟。 眼曰:「經藏子漏逗了也。」自是與師商榷淵奧,亹亹無盡。眼稱善,因手書「真牧 」二字授之。紹興己巳,歸宗虛席,郡侯以禮請,堅臥不應。寶文李公懋嘗問道於師 ,同屬官強之,乃就。上堂:「且第一句如何道?汝等若向世界未成時、父母未生時 、佛未出世時、祖師未西來時道得,已是第二句。且第一句如何道?直饒你十成道得 ,未免左之右之。」卓拄杖,下座。上堂,良久召大眾曰:「作麼生?若也擬議,賢 上座謾你諸人去也。打地和尚,嗔他祕魔巖主擎箇叉兒,胡說亂道,遂將一摑成齏粉 ,散在十方世界,還知麼?」舉拂子曰:「而今却在拂子頭上,說一切智智清淨無二 ,無二分無別無斷故。還聞麼?閻老子知得,乃曰:賢上座,你若相當去,不妨奇特 :或不相當,總在我手裡。祇向他道:閻老子你也退步,摸索鼻孔看。」擊禪牀,下 座。僧問:「久默斯要,已泄真機。學人上來,請師開示。」師曰:「耳朵在甚麼處 ?」曰:「一句分明該萬象。」師曰:「分明底事作麼生?」曰:「台星臨照,枯木 回春。」師曰:「換却你眼睛。」

五燈會元 卷二十~雲居法如禪師

雲居法如禪師

南康軍雲居法如禪師,丹丘胡氏子。依護國瑞禪師,祝髮登具。備參浙右諸宗匠 。晚至龍門,以平日所證白佛眼。眼曰:「此皆學解,非究竟事。欲了生死,當求妙 悟。」師駭然諦信。一日,命主香積,以道業未辦,固辭。眼勉曰:「姑就職其中, 大有人為汝說法。」未幾,晨興開廚門,望見聖僧,契所未證。即白佛眼,眼曰:「 這裡還見聖僧麼?」師詣前問訊,叉手而立。眼曰:「向汝道大有人為汝說法。」住 後,上堂:「一法若有,毗盧墮在凡夫。萬法若無,普賢失其境界。向這裡有無俱遣 ,得失兩亡,直得十方諸佛不見。諸人且道,十二時中向甚麼處安身立命?披蓑側立 千峰外,引水澆蔬五老前。」上堂:「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 雲居又且不然,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擲下拄杖云:「大眾也須識取。」

五燈會元 卷二十~白楊法順禪師

白楊法順禪師

撫州白楊法順禪師,綿州文氏子。依止佛眼,聞普說,舉:「傅大士心王銘云: 水中鹽味,色裡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師於言下有省。後觀寶藏迅轉,頓 明大法。趨丈室作禮,呈偈曰:「頂有異峰雲冉冉,源無別派水泠泠。游山未到山窮 處,終被青山礙眼睛。」眼笑而可之。住後,上堂:「好事堆堆疊疊來,不須造作與 安排。落林黃葉水推去,橫谷白雲風卷回。寒鴈一聲情念斷,霜鐘纔動我山摧。白楊 更有過人處,盡夜寒爐撥死灰。忽有箇衲僧出來道,長老少賣弄,得恁麼窮乞相。山 僧祇向他道,却被你道著。」上堂:「我手何似佛手?天上南星北斗。我腳何似驢腳 ?往事都來忘却。人人盡有生緣,箇箇足方頂圓。大愚灘頭立處,孤月影射深灣。會 不得,見還難,一曲漁歌過遠灘。」示眾:「染緣易就,道業難成。不了自前,萬緣 差別。祇見境風浩浩,凋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樹。道念若同情念,成 佛多時。為眾一似為己,彼此事辦。不見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時時現前, 煩惱塵塵解脫。」上堂:「雞啼曉月,狗吠枯樁。只可默會,難入思量。看不見處, 動地放光。說不到處,天地玄黃。撫城尺六狀紙,元來出在清江。大眾,分明話出人 難見,昨夜三更月到窗。」上堂:「風吹茆茨屋脊漏,雨打闍黎眼睛濕。恁麼分明却 不知,却來這裡低頭立。」﹝時紹燈上座聞之,有省,後住婺之廣教。﹞因病示眾: 「久病未嘗推木枕,人來多是問如何。山僧據問隨緣對,窗外黃鸝口更多。母鸝口更 多。只如七尺之軀甚處受病?眾中具眼者,試為山僧指出病源。」眾下語,皆不契。 師自拊掌一下,作嘔吐聲。又云:「好箇木枕子。」師律身清苦,出入唯杖笠獨行。 後示寂,闍維收舍利,目睛齒舌數珠,同靈骨塔于寺西。

五燈會元 卷二十~烏巨道行禪師

烏巨道行禪師

衢州烏巨雪堂道行禪師,處州葉氏子。依泗州普照英禪師得度,去參佛眼。一日 ,聞舉玄沙築著腳指話,遂大悟。住後,上堂:「會即便會,玉本無瑕。若言不會, 碓觜生花。試問九年面壁,何如大會拈華?南明恁麼商確,也是順風撒沙。參!」上 堂:「雲籠嶽頂,百鳥無聲。月隱寒潭,龍珠自耀。正當恁麼時,直得石梁忽然大悟 ,石洞頓爾心休。虛空開口作證,溪北石僧點頭。諸人總在這裡瞌睡,笑殺陝府鐵牛 。」上堂:「佛說三乘十二分,頓漸偏圓。癡人面前,不得說夢。祖師西來,直指人 心,見性成佛。癡人面前,不得說夢。臨濟三玄,雲門三句,洞山五位。癡人面前, 不得說夢。南明恁麼道,還免得遭人檢責也無?所以古人道:石人機似汝,也解唱巴 歌。汝若似石人,雪曲也應和。」還有和雪曲底麼?若有,喚來與老僧洗腳。」上堂 :「通身是口,說得一半。通身是眼,用得一橛。用不到處說有餘,說不到處用無盡 。所以道,當用無說,當說無用。用說同時,用說不同時。諸人若也擬議,西峰在你 腳底。」到國清,眾請上堂:「句亦鏟,意亦鏟,絕毫絕氂處,如山如嶽。句亦到, 意亦到,如山如嶽處,絕毫絕氂。忽若拶通一線,意句俱到俱不到,俱鏟俱不鏟。直 得三句外絕牢籠,六句外無標的。正當恁麼時,一句作麼生道?傾蓋同途不同轍,相 將攜手上高臺。」上堂,舉:「趙州示眾云:「老僧除却二時齋粥,是雜用心處。」 」師曰:「今朝六月旦,行者擊鼓,長老陞堂。你諸人總來這裡雜用心。」 上堂,舉:「僧問雲門:「如何是驚人句?」門曰:「響。」」師曰:「雲門答 這僧話,不得便休,却鼓粥飯氣,以當平生。」上堂:「黃梅雨,麥秋寒。恁麼會, 太無端。時節因緣佛性義,大都須是髑髏乾。」示眾,舉:「璣和尚問僧:「禪以何 為義?」眾下語皆不契理,僧請益璣,璣代云:「以謗為義。」」師曰:「三世諸佛 是謗,西天二十八祖是謗,唐土六祖是謗,天下老和尚是謗,諸人是謗。山僧是謗。 於中還有不謗者也無?談玄說妙河沙數,爭似雙峰謗得親。」師示疾,門弟子教授汪 公喬年至,省候。師以後事委之,示以偈曰:「識則識自本心,見則見自本性。識得 本心本性,正是宗門大病。註曰:爛泥中有刺,莫道不疑好。」」黎明沐浴更服,加 趺而逝。闍維五色設利,煙所至處纍然,齒舌不壞,塔於寺之西。

五燈會元 卷二十~黃龍法忠禪師

黃龍法忠禪師

隆興府黃龍牧庵法忠禪師,四明姚氏子。十九試經得度,習台教,悟一心三觀之 旨,未能泯跡。遍參名宿,至龍門觀水磨旋轉,發明心要。乃述偈曰:「轉大法輪, 目前包裹。更問如何,水推石磨。」呈佛眼,眼曰:「其中事作麼生?」師曰:「澗 下水長流。」眼曰:「我有末後一句,待分付汝。」師即掩耳而去。後至廬山,於同 安枯樹中,絕食清坐。宣和間湘潭大旱,禱而不應。師躍入龍淵,呼曰:「業畜!當 雨一尺。」雨隨至。居南嶽,每跨虎出游,儒釋望塵而拜。住後,上堂:「張公喫酒 李公醉,子細思量不思議。李公醉醒問張公,恰使張公無好氣。無好氣,不如歸家且 打睡。」上堂:「今朝正月半,有事為君斷。切忌兩眼睛,被他燈火換。」上堂:「 我有一句子,不借諸聖口,不動自己舌。非聲氣呼吸,非情識分別。假使淨名杜口於 毗耶,釋迦掩室於摩竭,大似掩耳偷鈴,未免天機漏泄。直饒德山入門便棒,臨濟入 門便喝。若向牧庵門下檢點將來,祇得一橛。千種言,萬般說,祇要教君自家歇。一 任大地虛空,七凹八凸。」僧問:「如何是佛?」師曰:「莫向外邊覓。」曰:「如 何是心?」師曰:「莫向外邊尋。」曰:「如何是道?」師曰:「莫向外邊討。」曰 :「如何是禪?」師曰:「莫向外邊傳。」曰:「畢竟如何?」師曰:「靜處薩婆訶 。」問:「大眾臨筵,請師舉唱。」師豎起拂子,僧曰:「乞師再垂方便。」師擊禪 牀一下。後示寂,塔于香原洞。

五燈會元 卷二十~西禪文璉禪師

西禪文璉禪師

遂寧府西禪文璉禪師,郡之張氏子。上堂:「一向恁麼去,直得凡聖路絕,水泄 不通,鐵蛇鑽不入,鐵鎚打不破。至於千里萬里,鳥飛不度。一向恁麼來,未免灰頭 土面,帶水拖泥,唱九作十,指鹿為馬。非唯孤負先聖,亦乃埋沒己靈。敢問大眾, 且道恁麼去底是?恁麼來底是?芍藥華開菩薩面,﹝芍,原作「苟」,據續藏本改。﹞ 棕櫚葉散夜叉頭。」上堂:「諸方浩浩談玄,每日撞鐘打鼓。西禪無法可說,勘破燈 籠露柱。門前不置下馬臺,免被傍人來借路。若借路,須照顧。腳下若參差,邯鄲學 唐步。」上堂:「心生種種法生,森羅萬象縱橫。信手拈來便用,日輪午後三更。心 滅種種法滅,四句百非路絕。直饒達磨出頭,也是眼中著屑。心生心滅是誰?木人攜 手同歸。歸到故鄉田地,猶遭頂上一鎚。」上堂:「正月孟春猶寒,直下言端語端。 拈起衲僧鼻孔,穿開祖佛心肝。知有者,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不知有者, 誰知當面蹉過,迢迢十萬八千。山僧為你重說偈言,大眾,莫教孤負,孟春猶寒。」 僧問:「師子未出窟時如何?」師曰:「爪牙已露。」曰:「出窟後如何?」師曰: 「龍頭蛇尾。」曰:「出與未出時如何?」師曰:「正好喫棒。」問:「以一重去一 重即不問,不以一重去一重時如何?」師曰:「闍黎有許多工夫!」

五燈會元 卷二十~雲居善悟禪師

雲居善悟禪師

南康軍雲居高庵善悟禪師,洋州李氏子。年十一去家,業經得度。有夙慧。聞沖 禪師舉武帝問達磨因緣,如獲舊物。遽曰:「我既廓然,何聖之有?」沖異其語,勉 之南詢。蒙授記於龍門。一日,有僧被蛇傷足,佛眼問曰:「既是龍門,為甚麼却被 蛇咬?」師即應曰:「果然現大人相。」眼益器之。後傳此語到昭覺,圓悟云:「龍 門有此僧耶?東山法道未寂寥爾。」住後,上堂:「少林面壁,懷藏東土西天。歐阜 陞堂,充塞四維上下。致使山巍巍而砥掌平,水昏昏而常自清。華非艷而結空果,風 不搖而片葉零,人無法而得咨問,佛無心而更可成。野蔬淡飯延時日,任運隨緣道自 靈。畢竟如何?日午打三更。」

慈舟大師 開示語錄:真參實學


佛法深遠廣博。末世眾生業障重故,善根淺薄,壽命短促,不能如古人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乃至一目一行,亦復不能。即使精進勇猛,盡此形壽,亦難精通三藏。既不能精通三藏,各人亦要知道分量。只得「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學佛法的人,就要如此。不可妄說,亦不可盲修。參要真參,學要實學。

認真參與禪相應,認真學與教相應。參禪要明心,學教要開圓解。並且學教者須通宗,學宗者須通教。古人云:「通教不通宗,如蛇鑽竹筒。」蛇鑽竹筒,鑽通了一節,第二節又不通了。相似學教之人,于不懂得的字句,請教人破字消文,換一個地方,又不懂了。所以學教必須通宗,通宗必須學教。佛法三藏十二部經典,無非一個心法。經是標月之指,心是所指之月。既開圓解,則不但知標月之指,亦知所標之月矣。

 
宗門稱教外別傳者,即是指經所指之月也。學教者若藉教觀心,又安知宗不是教內真傳呢?故學經觀著心即通宗。宗者心也,心為主也。教雖與宗不同,然而學教正是明宗。不學教而欲明宗則甚難矣。因為三藏十二部經指了又指,大家還不明白。離經豈不更難嗎?故曰「說佛法者,離經一字即同魔說。」不學宗欲通教,亦復甚難。故又曰「學佛法者,依文解義,三世佛冤。」現在之人,善根淺薄學教者難以通宗,通宗者又未必能通教。果然是善根深厚的人過去生中通了教、通了宗,不過是有隔陰之昏,出胎之迷。是這種人,學教就可以通宗,學宗亦可以通教。末世眾生,號稱通宗。既不通教,則未必真能通宗。不開圓解,安能明心。不明心地,又安能大開圓解?



 
以宗教難通故,就該做「慎言其餘,則寡尤。慎行其餘,則寡悔」的工夫。慎言其餘者,免造口業,而落謗法因果也。慎行其餘者,免盲修瞎練,墮坑落塹也。多見闕殆。殆者謂于佛法有踏不實在處。多聞闕疑。疑者謂於佛法有疑惑不懂處,應當慢慢站著,謹開口慢開言,說不得的不要亂說,行不得的不要亂行。譬如看見前面有人把車推翻了,我應以前車為鑒,不跟他學推到險道去。到險道則生死無盡,要了生死是很難的。總要向了生死處行去。不然天天增長生死,反以為是了生死,豈非大錯嗎?

學佛法最難的就是守佛一個家規。因為佛的家大,規矩不得不嚴。佛之家規即戒律也,條規繁多。膽大的,學好多年的佛法,還摸不著家規的邊際。果能立志守佛家規學去,則龍天擁護,諸佛加被。不遵佛的家規,不受佛的約束,即令外有人來管,八部鬼神就要把你送到三途中受苦去了,還談甚麼通教通宗呢?


慈舟大師:慈舟大師事蹟

道源法師等著

慈舟上人之應化事蹟 

一月二十八日,時英居士來函略云:「頃接香港東林念佛堂來函,悉慈舟老人已於農曆十一月十七日往生......」。二十九日又接白聖法師手書略云:「昨得香港優曇法師函,慈舟老法師於彌陀誕日上午七時生西......」。

讀了這兩封信,已確實知道慈舟上人已於舊曆十一月十七日——彌陀誕日上午七時往生西方了!雖然尚未知道上人臨命終時之景況如何?瑞相如何?但證之以上人平時功夫之真切綿密,以及捨報之日巧遇彌陀聖誕,便可決信上人之得生極樂,毫無疑問矣。

上人是我的親教師!我在佛法中能得到一點利益,完全受上人之賜。現在上人離娑婆而生安養,在上人方面,是因圓果滿離苦得樂了。可是在我為「學人」的方面,想到法恩未報,就不能不悲痛了!得到上人別世的消息後,我的頭疼病,心臟病,悉皆復發了!現在忍著悲痛,耐著病苦,將我所知道的上人之應化事跡,寫出來以申哀思!

上人是湖北省隨縣人。生於佛化家庭。俗姓梁。父諱禮簡,法名真法。母黃氏,法名寂智。父母皆是受過五戒的居士。上人幼年讀儒書,且隨父母學佛。因為自幼年就受了佛法的薰習,所以常常想要出家,雖然結了婚,實非所願。於二十四歲時開始教讀,當了十年儒師。在三十三歲時,真法居士西歸了。上人痛感人生之無常,於是決心出家!幸得慈母寂智居士之允許,乃與其妻室同時落髮了。上人在隨縣佛垣寺,禮拜照元和尚為剃度師,起法名曰普海,慈舟乃上人之號。三十四歲冬期,於漢陽歸元寺大綸律師座下受具足戒。三十五歲,回剃度本寺侍照元恩師,學淨土法門。三十六歲,同真空法師,戒塵法師等,在隨縣天齋寺,學「結夏安居」三十七歲,遠赴揚州長生寺,親近元藏老法師聽習楞嚴經。是年冬,赴鎮江金山江天寺,親近慈本禪師,學參禪。三十八歲,復往揚州寶輪寺,聽元藏老人講法華經。是年秋,中興賢首宗的月霞老法師,在上海哈同花園,創辦華嚴大學,上人入學,習華嚴經。詎知開學未久,就出了魔障!唯一的大施主哈同夫人,她要「學僧」們,每逢朔望,向她禮拜,以謝「護法」之恩。當時月霞老人同全體學僧,都不肯這樣做,寧可學校不辦,不可破壞佛教的規矩!於是在憤然毅然的情況下,將華嚴大學遷到杭洲海潮寺去了。上人在那裏聽了三年華嚴經。畢業後,去朝拜普陀山,九華山。四十一歲,隨侍月霞老法師,去漢陽歸元寺講楞嚴經,又去武昌中華大學講起信論。在華嚴大學時,有一位同學,名慕西法師,當了河南省信陽縣賢首山的住持,禮請上人講大乘起信論,此乃上人宏法的開始,是年四十二歲。講完之後,即與慕西法師結伴朝禮五臺山。四十三歲,在受戒的歸元寺,聽德安老法師講觀經疏鈔。是年秋,上人的同學,了塵法師當了漢口九蓮寺的住持請上人開辦華嚴大學,更請同學戒塵法師,主講華嚴經。此乃上人辦僧教育的開始。四十六歲,華嚴大學圓滿。復應杭州靈隱寺之請,開辦明教學院,不幸因江浙戰爭而停止了。四十七歲,又應江蘇省常熟縣虞山興福寺惠宗和尚之請,開辦法界學院,仍請戒塵法師主講華嚴。四十八歲,除在學院講課外,曾應河南省開封佛學社陳善勝居士之請,講地藏經。講完回虞山,善勝居士亦隨侍南來,即在上人座下剃度,就是延續中原佛教一線慧命的淨嚴法師。四十九歲,曾至安徽省當塗縣講金剛經。法界學院三年畢業。五十歲,招學僧再開學。五十一歲,以積勞成疾,乃辭去學院之教務,赴蘇州靈巖山靜養。當時學子中,不忍離開上人,隨侍入山者十八人。是年秋,鎮江竹林寺,創辦竹林佛學院,一定要求上人主講,勉強應之,但終以病體不支,仍回靈巖山。五十二歲,應印光老法師暨真達老和尚之請,接任靈巖山住持之職,成立念佛堂。更得印老,真老,親為外護,於是成為近年以來唯一之淨土道場!五十三歲,至漢口武昌兩佛教會,各講起信論一遍,講畢乃回靈巖山。五十四歲,復至武昌洪山寶通寺,及城內抱冰堂,各講一遍圓覺經。是年秋,福州鼓山湧泉寺虛雲老和尚,派人來湖北迎請,去鼓山籌辦法界學院。五十六歲,正式開學,上人自講華嚴大經。五十八歲,華嚴講完,學院畢業。五十九歲,是年春,復應福州城內諸大居士之請,在法海寺再辦法界學院。而是時青島湛山寺倓虛老法師,派人來福州請上人去湛山,講說「結夏安居」的儀軌。福州的學院,方開學不久,本來不能離開,但以來人堅請不已,上人亦只好同他去了。到了湛山,倓老說:北平有一淨蓮寺,乃是寶一老和尚新建的,不幸寺纔建好,寶老就圓寂了。借他人的地方辦學院,不是常久之計,不如將淨蓮寺接過來,辦學院可以完善。於是「解夏」之後,倓老即介紹上人接任淨蓮寺的住持了。乃將福州的法界學院遷到北平。六十歲,再講華嚴經。六十二歲,華嚴講完,學院畢業。六十二歲,一般皈依弟子為上人另建一寺,名曰安養精舍,請上人遷入靜養。此後,在北平城內,如廣濟寺,拈花寺,居士林等,以及外埠,如山東濟南,山西大同寺,講演經論,未能一一詳記。七十歲,上人壽誕之日,弟子們敬設一堂「千僧大齋」。是日來趕齋應供的比丘,比丘尼,喇嘛,共有一千六百餘人,堪稱一大勝會。七十一歲,去天津講經。講畢,被福建省派來的佛教代表,請去宏法,一去八九年,返回北平不久就生西了!

謹按上人生於前清光緒四年歲次戊寅九月十九日,滅於民國四十六年歲次丁酉,享壽八十歲。但是農曆十一月十七日,即是國曆四十七年一月六日。依過年增歲之例,則是八十一歲了。上人三十三歲出家,三十四歲冬期受戒,自三十五歲之「夏臘」算起,確得四十六「戒臘」。

我於三十六年辭別上人,先到上海,再到臺灣,未睹慈顏,亦已十載!而今上人西歸,永遠再見不到上人了!回憶過去,既未能執持巾瓶,常侍左右;展望將來,復未能擔荷家業,以利群生。將何以報師恩於萬一?!唉!我實為不孝之子!我實為罪重之人!

敬悼淨宗第十四代祖師
寬泰 

慈舟老法師圓寂了,苦海中又失去一位可憑依怙的良師,這是今日的佛教與今日的眾生,多麼的不幸呀!

中國近代的大善知識,我僅僅親近過圓瑛老人。至於虛雲老人,印光大師、太虛大師、弘一大師、慈舟老法師,則連拜靄之緣都沒有,更談不到親近了。不過,同學中很多曾親近過各大師的,語言中曾使我對各大師獲得許多間接的認識。因而,我對慈舟老法師的圓寂,油然感到緣慳與無限的悼念!

印光大師為近代淨宗泰斗,弘一大師為近代律宗巨匠;但很少人知道兼律宗與淨宗之全的慈舟老法師。這固然因慈老重實踐不愛文字游戲的關係,其實乃由慈老門下學習慈老精神而少作讚揚的原故。

近代我國淨宗的專修道場——蘇州靈岩山,規模的具備,行持的嚴格,可以媲美古代廬山,古代主持廬山的遠公大師為淨宗初祖,今日主持靈岩山的印光大師為淨宗十三祖,以念佛而得住生而論,亦可與前相比;但又怎知道靈岩山道場的典型,實由慈老手創的呢!

民國二十五年初,靈岩山重興伊始,由于印光大師的閉生死關,無法親訂道場方針和率領大眾,因而特派妙當家赴滬恭請慈老前來主持道場,時慈老聞悉此訊,與其弘揚淨土的志意相合,遂即不辭艱辛欣然前往。後靈岩山規模的完成,二六時中修持之專,一躍而為全國淨土宗的大本山。究其源實慈老的功績。

此外慈老不僅行持兼具淨律,且善演賢首之教,同學輩每聞慈老說法,講至悲哀處,令與會者無不滂沱涕淚,懺悔痛心!其感人至深者如此。

一二虛浮學人,祇親近慈老二三月,所有虛誇浮氣皆滌洗一淨,完全改換另幅面目。慈老的門下,差不多十之八九皆誠懇而嚴於行持。

慈老穿用一衫一褂,超逾十年二十年以上者,為數甚多,對于物質堪稱少欲知足,而慈靄善可親近,尤值人懷念與恭敬。

著名北平法界學院,為慈老一手創辦的教育機構。其學人遍及大陸南北各省,雖今在臺著名之老法師輩,也太半出其門下。

晚年,慈老因患疾無法嚥食米麥,祇日食豆腐一餐,弟子輩皆澈底過午不食。

除說法外,一生口中從不停止念佛;連用水每日亦依律限制。堪為人天共所讚仰!

惜其西逝詳情,無法獲知,徒使我輩遙為悵念!其實,就慈老一生密行,與一月十七日圓寂之期,加以評判,直言慈老乃阿彌陀佛化身亦不為過!

淨土宗歷祖,皆德範與專力弘揚淨土者相承,印光大師既已為淨宗第十三祖,則慈舟老法師應為淨宗第十四祖已毫無疑問,籲請全國各蓮社各念佛會等淨土道場及時將第十四祖列入禮祖之內。

慈舟老人與我
白聖 

慈老生於遜清光緒三年,俗家姓梁,湖北隨縣人,父諱禮簡公,法名真法,母黃太夫人,法名寂智,均係五戒居士。老人既出生在佛化家庭,自小對於佛法即受熏習,成為一虔誠的佛教徒。幼年時飽讀儒書,兼研佛學;年二十四歲即為鄉里學子設塾,自任教師。雖曾入場應試,終無心功名;乃於三十三歲於本縣佛垣寺依照元老和尚披剃出家。第二年冬季於湖北漢陽歸元寺依心經老和尚受具足戒。受戒後參訪諸方叢林,親近當代宗教津淨諸大德,尤得月霞老法師華嚴正傳。所以老人一生志願「戒持南山,修宗淨土,教弘華嚴」者,實受當代諸大善知識所給予啟示的影響。

我第一次拜見老人是民國十一年,在漢口九蓮寺,因九蓮寺住持了塵和尚(與慈老同學,同時親近月霞老法師學華嚴宗)發起創辦華嚴學校,聘請戒塵老法師(亦與慈老同學)與慈老人負教務責任。我那時剛出家不久,正要參師訪道,聞到有善知識就要去拜訪。那年春天適有因緣到漢口小留,就約了幾位同參特到九蓮寺去參拜這幾位大法師。當時這幾位大德都認為我們年紀很青,正是求學的時候,有意留我們在華嚴學校讀書;但因我當時的宗旨,是想學習禪宗,無意研教,遂當面謝卻了幾位大德法師的慈意。後來回想起來實感懊悔!如果那時入華嚴學校讀書,等畢了業,再去住叢林,學參禪,豈不一樣?可惜我未這樣做,竟錯過了這機會。

記得在民國十八年冬季,武昌洪山寶通寺住持問賢和尚——九蓮寺華嚴學校的學僧——發心創辦禪堂,成立坐香門庭,聘請楊州高旻寺淨嚴首座,及空慧副寺前去領導;淨嚴和尚仍任洪山首座,空慧大師則擔任維那之職。空師探聽我是年冬由九華山返湖北,遂會同問賢和尚堅請我在洪山協助禪堂加香打七的規矩,並請當堂主之職。記得那時我還只二十六歲,坐香門庭請班首,除我最年青外,恐無第二人,這也是「蜀中無大將,廖化充先鋒」罷了。我於洪山禪七圓滿後,到南京請度厄老法師於十九年春,到洪山講楞嚴經,並於春季開傳戒法會。二十年春,即請慈老人講圓覺經,是時始正式親近老人獲聞法益。有時老人赴武漢各處講演開示,圓覺經則由我代講。並以每日上午,請老人在寶通寺關房(道源空慧五六位法師均在關中)為全寺出家眾,講四分戒律。談到講戒,使我想起兩件很慚愧的事,不能不寫出以作自白。記得寶通寺自開山以來,有一例規,即每年農曆四月初旬,全體大眾,須一律到寺前一塊大稻田中插秧一次,為紀念本寺開山祖師先是耕種此田後創建此寺的史蹟。因當時我又擔任客堂知客之職,故帶著大眾,一律脫鞋撩褲,下田插秧;即屬紀念性的工作,大家心情都感覺非常愉快。豈知工作歸來,問賢方文跑到客堂對我說:「知客師你今天闖了大禍,真不得了啦!」我問他:「闖了什麼大禍?」他說:「你帶著大眾去出坡插秧,老法師(指慈老人)卻在寮房裏痛哭流淚。」我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說:「因為比丘種田是犯戒的」。那時只知道殺盜淫妄是根本戒不可毀犯,其他究竟是些什麼戒,卻不得而知,所以在當時聽了種田還是犯戒的,而且惹得老法師痛哭,心中大不為然地提出反對說:「這是常住的古規,我們犯什麼戒?像百丈祖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豈不是也犯戒嗎?他又怎麼會作祖師呢?」並且還說了很多反駁的話,表示種田是有理由而不是犯戒的。等到聽慈老人講四分律,講到九十波逸提的第十條文說:「若比丘自手掘地若教人掘者波逸提」,我纔自覺慚愧,尤其慈老人將眼向我一掃,我竟無地自容!因墾土掘地有傷物命,違慈悲心,屬殺戒攝故。

又有一次見著慈老人在一件新衣服上,打了一個舊布補丁,真是難看。我又稀奇這位老法師為什麼如此古怪;好好的新衣,用塊舊布補上去,這是為的那會事?難道這又是持戒嗎!我真不懂這一套。誰知聽四分律聽到三十捨墮的十五條說:「若比丘作新坐具(包括衣衫)當取故(舊)者縱廣一磔手(約現時人三隻手大)揲新者上,為壞色故(免生體面心,貪著想,屬染污不淨)......若不爾者,犯尼薩耆波逸提(捨墮)。」我到此時才知道戒律的重要,和自己不明戒律的錯處。從那時起,心中常想著,假若有一天我能開壇傳戒,一定要講戒,使新戒了解所受三壇大戒的真實意義。所以我來臺灣後,每次傳戒均要講戒,並且還將大陸傳戒種種不好的陋習,(如新戒做水陸,打罵體罰以及無謂跪拜等),悉予以改良,即是本此宗旨。

我與慈老人離別,算來已快三十年了,自來臺後,常時在探聽老人的消息,因近年來每在傳戒會中,或是結夏安居講演戒律時,總要想著老人給予我等的恩德,真是沒齒難忘!不意在農曆十二月初七日,接到香港優曇法師的來信,知道老人已於彌陀聖誕日(十一月十七日)上午七時在北平安養精舍西歸了。聞悉之下,不勝悲痛!隨即函知道源法師,並商量開一個追念會,因之決定於本月廿一日下午二時在十普寺舉行。適本寺念佛七於是日圓滿,藉此回向老人「不違安養,早入娑婆,普濟群生,同歸極樂」。

(按老人世壽八十有二,僧臘五十八戒臘四十七)

西元一九五七年十二月廿日於十普寺。 

我與慈舟老法師一面之緣
律航 

我學佛甚晚,行年五十,方受三皈。民國三十五年由西安到北平,才聽說有慈舟老法師,為近代淨土宗的泰斗,發願拜訪親近。經友人介紹在東城安養精舍,蒙老法師延見,頂禮後賜坐。略問姓名籍貫,即問:「您學佛幾年了」?我答:「七八年了」,又問:「您用什麼工夫?」我答:「念佛」。又問:「念佛幹甚麼」?我答:「為了生死」。他老人家以奇異的眼光,對我上下瞧看一遍,遂說道:「軍人(當時我穿軍服)知道念佛,已難得了,念佛又知道了生死,更為難得!」,我即聲明,我雖然念佛,不懂念佛的道理,還請老法師開示。他老很懇切的說道:「學佛要生處轉熟,熟處轉生」。我乍聽之下,不知其義。覆請詳細開示,老法師說:「你現在做官,對於名呀!利呀!乃至吃嫖賭種種嗜好,你熟不熟」?我答:「慚愧,熟得很」。他又說:「你對於拜佛念佛,以及經律論三藏,你生不生呢」?我答:「一曝十寒,很生很生」。他老人家彷彿作一結論的樣子,用手指著說:「你若把生的地方轉變成了熟的,則熟的地方,自然就生了」。我於是恍然明白,看他老病體尚未復原,即告辭頂禮退出。這是與慈舟老法師一面之緣。不久就聽說他老已飛錫福建了。

三十七年我到臺灣,初認識道源法師,談及此事。道老說:「你專門念佛,可惜相見太晚了,他老一生修行,以念佛持戒為宗旨。有人問老法師怎樣修行?他答:「持戒念佛」。又問還有什麼?他答:「念佛持戒」。由此可以明白他老人家平日修持了。」。我從此對於  慈舟老法師的印象很深,嘗與蓮友們閑談,我此生最大憾事,即是沒得見當代淨宗大德印光老法師,可是印老已竟生西了。好在還有慈老住世,很希望將來回大陸多親近慈舟老法師。不料陰曆臘月初九日在十普寺,忽聽白聖法師說:「頃接香港優曇法師來信,慈舟老法師已於十一月十七日彌陀聖誕圓寂了。」相對悲傷不已!當時提議通知道源法師及在臺灣的慈老學人,舉行一次追念會,於是就我和慈舟老法師短短關係,撰一輓聯,不計工拙,聊誌哀思云爾:

自我親聞訓:初言生處轉熟,繼言熟處轉生,先覺後覺恨見晚;
有人請開示:一日持戒念佛,再日念佛持戒,南山廬山並千秋。

追念慈舟上人——在臺北十普寺舉行追念會講詞
道源 

上人與華嚴

上人三十三歲出家。三十四歲受戒。三十五歲,三十六歲,「冬參夏學」——冬天住禪堂,夏天聽講經。三十七歲,親近月霞老法師,加入華嚴大學,三年畢業,又隨侍月師一年,在這四年之中,奠定了華嚴學識的基礎,堅固了弘揚華嚴的志願。漢口九蓮寺,了塵和尚辦華嚴大學,及常熟興福寺,惠宗和尚辦法界學院;皆由戒塵老法師主講華嚴經,上人為輔講。及至鼓山虛雲老和尚辦法界學院。湛山倓虛老法師,介紹上人接住北平淨蓮寺,再辦法界學院,都是上人自己主講華嚴。據我所知,上人一生講了兩遍華嚴經。以後住在北平安養精舍,以及再去福建,是否再講過華嚴,則非我所知了。我們要知道:講華嚴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是經文太長,經理太深!所謂「華嚴教義,猶如因陀羅網」。倘若不下一番真功來研究,則自己會陷入於網孔裏鑽不出來,如何能令人綱舉目張?縱令自己研究好了,肯不肯發心為人講演,還是一個問題?因為講一遍華嚴經需要三年,至少亦須兩載。設若消文太快,則文中義理發揮不出來;講的人糢糢糊糊,聽的人糊糊塗塗;結果是:講者聽者悉皆唐捐光陰,空費精神!第二是難得「處成就」!因為講其他的經論,時間短,則所費不多;信徒多,則收入不少;或者「有利可圖」?至若講華嚴經,那就非「賠本錢」不可了!講華嚴經並不是不許信徒們聽,實在因為在家居土抽不出三年的空時間。所以講華嚴經只有以比丘為「當機眾」了。現代比丘雖然不持「銀錢戒」,畢竟是些「窮和尚」,自己尚無錢好用,那裏有錢供養師父,供養「常住」呢?不但「聽眾」不能供養「常住」,「常住」還要供給「聽眾」宿膳,以及經書文具「衣單錢」哩。以是之故,講華嚴經實在是一樁難事了。即如上人所講的兩遍華嚴經,第一次是當代高僧虛雲老和尚成就的,第二次是「財法雙給」上人自己成就的。倘若對於華嚴經沒有真正認識的人,實在發不起來這樣大心啊!

上人與淨土

雖說「八萬四千法門,門門皆可入道」;但要真正入道,則非一門深入不可!因為「腳踏兩隻船」是難以渡到彼岸的。上人是以念佛為「正行」的。修行之事,固然需要自己的善根,但明師善友之助緣,亦很重要。假若上人出家以後,所遇到的師父,都是毀謗淨土的,恐怕上人也就不會念佛了。上人的念佛明師,即是剃度恩師照元老和尚;出了家就跟老和尚學念佛,受了戒以後,仍然跟老和尚學念佛。上人的念佛善友,即是戒塵老法師;同學華嚴,同修淨土,前後同住十幾年。有人說:月霞老法師圓寂時,學人們問:「老法師將往何處去?」師曰:「講華嚴經去」。又問:「到何處講華嚴經?」師曰:「到驢胎,在驢胎裏講華嚴經;到馬腹,在馬腹裏講華嚴經!」咦!是真究竟之談!所謂「處處皆是華藏界,從教何處不毘盧」若然,則上人何必一定要求生西方呢?上人說:若已親證「毘盧性海」者,則「處處皆是華藏界」。吾等尚未證得,不可妄說大話,仍以求生極樂為最穩當!而況極樂世界並不在華藏世界之外,念佛法門並不違背華嚴法門,故雖「教」弘華嚴,而「行」修淨土。

上人與戒律

漢口九蓮寺華嚴大學,請來一位湖南省人歸元法師,講「四分律比丘戒本」。上人坐在後面隨眾聽講,聽完之後,歡喜讚嘆說:「我當了多年的比丘,今日方知所受的是甚麼戒了」!虞山興福寺開辦法界學院,仍請歸元法師講比丘戒,上人仍然隨眾聽講。講完之後,即閱「四分廣律」。閱後,方感律文太繁,「開遮持犯」不易記憶;而適值弘一律師之「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出版,上人得之,如獲至寶!此後常為學人們講解「戒相表記」。而上人自己持律之精嚴真誠,實非常人所及。例如上人在漢口佛教正信會,講大乘起信論時,不知是誰把「鬧鐘」的快慢針撥到快的角度上了;因之,外面的時鐘剛到十一點,而上人房內這個「鬧鐘」已跑過十二點了!飯開來了,上人不吃!雖然經人一再解釋,上人終於未吃這頓午飯!又如上人在北平淨蓮寺,有一天傷了風,信徒們特往「同仁堂」買來兩丸藥,囑上人在睡前服之,過一夜病就好了。次日晨,我問上人的病好些麼?上人說:未見好。我說:居士送來的丸藥,說是很有效,怎麼無效呢?上人說:丸藥未用。我驚奇的問:為甚麼不用呢?!上人說:先是未記得服藥,到臨睡時想起來要服藥,可是你們都睡了,沒有人給我「授」,所以也就沒有服用。咦!這種苦藥,縱然不加「口授」,又有誰能說是犯了戒呢?!然而上人以為「大律」如是說,即應如是持。其持戒之精嚴真誠,有如是者。

上人之重法

無論是那一位法師,或者是上人的「學人」,只要是在講佛法,上人一定隨眾聽講,而且一定「搭衣」「持具」「拜座」。我諫勸說:上人自己要講課,講課一下來,應當休息下,何必隨眾聽講呢?上人說:有比丘講佛法,不去聽,犯戒。那末,上人坐在後面,方便聽聽好了,何必一定要「搭衣」呢?上人說:聽佛法,不塔衣,犯戒。我再要求上人不必「拜座」;因為我是您的「學人」,您在下面禮拜,我坐在上面實在不安!上人說:為尊重佛法,應當拜座。比方到了印度菩提樹下,見了「金剛座」不是要禮拜嗎?為甚麼要拜那塊大石頭呢?因為世尊坐在上面講過佛法,乃是「法座」,所以要拜。講過佛法的座位,我們還應當拜,何況座位上現有一位法師在那裏講法,焉敢不拜?!我們是當法師的,我們是懂得佛法的人,我們倘若不肯以身作則,來尊重佛法,那就不要怪一般人之「輕法慢教」了。

上人之見地

有專門弘揚華嚴的人,批評上人之精嚴持戒,一心念佛,為「著相」者。在本文前面已提到過。上人常說:華嚴經之所以為「圓教」者:以其「圓融無礙」「圓攝一切」。「圓融不礙行布,行布不礙圓融」;持戒念佛之「行布」,固不得於華嚴之「圓融」。而況華嚴教海「圓攝一切」,豈不攝持戒念佛之法?!故不為批評者所動。其見地之正確如是。上人更有一奇特之事:上人雖曾結婚,但無子女;在上人這一「門」算是「絕戶」了,可是上人的叔兄那一「門」卻有五男一女。上人費了幾年的心力,把五個姪子一個姪女,通統度出了家。上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是究竟之理;應當是「不孝有三,有後為大」。試想留下後代兒孫,除了「造業」以外,對於祖宗還有甚麼利益?所以上人把全家的人都度出家,名之曰「挖斷根」。是真超人之見地了!

上人之定力

真功夫不怕考驗,經過考驗,方能見到真功夫。假若功夫不真,在平常無事時,尚可「裝模做樣」;倘若遇到「境界」,就難免「手忙腳亂」了。二十六年七七事變,宋哲元的軍隊,與日本兵開戰。打了幾天,勝負未分,這一天晚上,忽然報館發行「號外」說是:「中央的陸軍空軍都開到了,立即加入戰鬥,日軍在節節敗退中」,我們雖然是方外人,但誰都有一個愛國心,得著這個消息,真是歡喜若狂!詎知天尚未明,賣豆腐的來報信說:「宋哲元的軍隊都開走了!城門也開了!警察也不見了」!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把大家驚的面面相觀,手足無措!天將發亮,日本的一大群飛機,低空飛過,轟隆之聲,幾乎把門窗玻璃震破!大家對於這種「境界」都沒有經驗過,立時感覺到大難臨頭了!有的渾身發抖,面如土色!有的牙齒打顫,語不成聲!我趕快到上人房間裏看看,見上人閉目端坐,如入禪定!我慰問說:上人受驚嗎?上人微開雙目,呵斥說:越是到了性命交關之時,越要「放下」!這一句佛號,不要「打失了」!快去靜坐念佛!驚個甚麼?!咦!遇到驚慌的境界,能以若無其事,足見上人的定力堅固了。

上人之著述

上人雖然講演幾十年的經律論,可是從未著過一本書。三十一年,在北平講演普賢行願品,有兩位女弟子:一位是通方比丘尼,一位是沈國華優婆夷,把上人講的記錄下來。名之曰「普賢行願品親聞記」,我見到的只有這一種。上人二次到福建,我聽說出版了「大乘起信論講錄」;可是我沒有見到。我很希望能把行願品親聞記,再版一次,以廣法緣,而報師恩。

上人之壽臘

三十一年,普賢行願品親聞記出版時,我本擬作一篇序文;但又想到不如把上人的歷史寫上一段,當時上人已經六十多歲了,將來也好做個參考資科。於是請上人把六十多年的經過,講給我聽,我用筆記下來,名之曰「慈舟法師之略歷」,附印在「親聞記」中。三十八年,我來臺灣,甚麼經書都沒帶來,所以這本「親聞記」也沒帶來。有一天在臺北十普寺,遇見車鏡如居士,談起這件事來,他說他帶來了一本,於是轉贈給我,我保存到現在。

最近,接到朱斐居士來函,得知上人生西了!我即將以前寫的「略歷」翻成白話,寄給朱居士,請他在菩提樹刊發表,藉以報告讀者。文稿寄去後,又接朱居士函,說是據香港來函,上人生於光緒三年,享壽八十二歲。與我所記者頗有出入云。蓋我所記者,是本於「略歷」中「清光緒辛丑師年二十四歲」推算的。光緒辛丑即是光緒二十七年,往前推算二十四歲,上人應生於光緒四年。歿於民國四十六年農曆十一月十七日,應享壽八十歲。若是按國曆算則歿於四十七年一月六日,當為八十一歲。然而我們為弟子的,誰都希望師長多住世幾年,應當遵從香港之函,以八十二歲為準確。可是樹刊急於排印,拙稿來不及改了,謹補記於此,以誌吾過!好在我們出家人不重於世壽,而重於「僧臘」。上人三十三歲出家,八十二歲生西,應得僧臘五十整。其實是應當注重「戒臘」,若按「戒臘」計算,上人是三十四歲冬期,在漢陽歸元寺受的具兄戒。是年無「夏」,應自三十五歲「初夏」算起,至八十一歲最後一「夏」止,則得「戒臘」四十七夏。

追思這一位當代的律宗尊宿
默如 

二月四日,道源法師函傳慈舟老法師入滅的消息,並訂於二月九日,在十普寺舉行追念法會。聞訊之下,不禁傷感之至!

慈老人,誰都知道他是當代的一位律宗的尊宿。我在三十年前,即民國十六年的當兒,在虞山親近老人。不久,因我展轉參訪,無法再聽到他的慈育訓戒的德音。別來垂三十年了,儘管老人和我別離的時日相當的悠久,彼此居住的地域相當的距離;而他感人之深的印象,卻永銘心腑而無時或忘呢!

老人是一位道德家,實行家,從他的整個人生——無論是思想,言語,行動,一切的一切——來看都具有道者的風格,堅卓的骨榦,令人見而不覺之間自然而然的就會嚴肅自己的身心。其德化之感人,有如此者!他的思想,他的人生觀,到底是怎樣?他是佛法的體驗者。所謂體驗,便不是一般的皮膚之見,是得到了佛法的絡胳;因此,他的表現,他的氣派,是夠堅實的了。他是怎樣的堅實?拿佛法來看人生,人生是苦的,是無常的。一般學教者也懂得這人生無常,懂雖懂,而身心行動上,並看不出他有人生無常的感覺來,那對於佛法上堅實信解的表現自然無從生起。老人是握緊著無常觀,抓住了苦想,一呼一吸的都不肯放鬆。禪宗說,大事不明如喪考妣。老人的人生觀,就是看透了世間是澈底的苦痛,時時尋求著精神上的自我解脫。

老人的人生觀是如此,老人的生活又是怎樣?生活也是跟隨思想而來。思想認識人生無常,他的生活,自被無常想念所支配,一點兒不會疏失苟安,毅然決然的割斷了一切貪求和妄取。他用什麼方法來規律自己的生活?這便談到他的持戒精神了。出家人怎樣才能嚴肅身心而向道?當然戒行要為第一,老人因此特別注重持戒。他是怎樣的持戒?我以為真正持戒才是弘戒。表面上看,持戒是個己的修持,弘戒是感化他人,叫他人也能實行持戒。不過呢,自己果能持戒,自能感化他人也能持戒;倘使自己不能持戒,怎能感化他人而弘大戒法呢?老人的持戒的精神,便是自律律人,自立立人,這才是名符其實的弘戒哩!誰都不可否認老人是當代的律宗大德,是真能弘戒的人。然而,他的弘戒,才是弘戒;他不像一般的弘戒,在我所知道的,他很少做過三師(說戒者)。也沒有當過開陪堂,難道一定要當三師做開陪堂才算弘戒嗎?那末,他怎樣的弘戒?他是少欲知足,他是依戒條而行,時時的恐怕誤犯了戒。因為戒,是戒貪、戒欲、戒名、戒利。這幾點,他都能做到,他不愛財,連化緣也不化,他不要虛榮,不要假面子,不賣道,不眩惑群眾的觀聽,不好奇立異,不裝腔作勢。法華經安樂行品上說:「菩薩摩訶薩不親近國王王子,大臣官長...」他到什麼地方只是做個老實修行的出家人,從未逢迎貴官,巴結豪富,玩什麼登門投片的拜訪的意味兒,在他看來,生死的事,持戒的事,修行的事,一生都忙個不了,既是忙不了出家人的本分事,那有功夫分身他務呢?中峰國師說:「那堪更欲之乎者,管取輪迴沒了時。」慈老人亦同有此感。

老人的生活如此,老人的德學怎樣?德與學是兩件事,其實也是分不開的。宋儒所謂「良知良能」。能實行者才是真知,真知自然會實行的。佛家也重在解行相應,其理相同。老人的身心行動,全與德行相配,比較對於理解上的用力是相差一點,原因是偏重行持。但老人是有很深的學問基礎!除禮拜禪誦修持外;沒事時,也多閱讀經藏,並能寫一筆的好文章,文字老練緊嚴,真是文如其人的堅實精幹。陞座講經,口若懸河,事理分析得非常清楚,文理結構,都有交代。不過,就因為他老人家更重於德行的修持,講經除特別因緣外,他不屑陞座的,都是用一種平民化教學法來講授。寫文章也難得寫一篇的,有一次,地寫一篇關於起信論上黎耶真妄和合的問題,寫得入微透理,真不愧為賢首宗的老作家。他儘管注重行持而少從事作述,其實,卻是一位德學兼備的完人;否則,若不「體解大道」,怎能「發無上心」?

老人的德行,若用筆來形容,是形容不了的;況且,我是個不善文者,那能寫出老人德行的萬一呢!以上,說明了老人的人生觀,老人的生活動態,老人的德學一斑,僅是大海中的一滴。不過,這一滴就夠我們一生的修學和受用了。我真慚愧,我恐怕在這一生中,不知能學到這一點滴中的百分之一,千萬分之一呢?真要發心追思老人的,就請向老人看齊!

西元一九五八年‧二月十日‧於新店竹林精舍。 

我親近慈舟老法師的經過
靈源 

我出家後,很僥倖的遇到三位善知識:一、是虛雲老和尚,二、是慈舟老法師,三是應慈老法師。現在因慈舟老法師的圓寂,不禁令我緬憶起我親近他老的過去。

話從我自己說起:我原籍是浙江臨海,自幼多病多災!出世不到週歲,就在頭頸上長了一個大毒瘡,弄得醫生束手無策,百藥罔效!不是我母親去祈禱觀世音菩薩,我是不能得救的。十三歲的時候,我發生了痘症,幾經寒熱之後,生起滿身的天花,(臨海俗語出牛痘曰開天花)初如番米(即玉蜀黍)相似,繼則全體潰爛流膿。

苦不可言!痘瘡癒後,全身如反面的石榴皮相似,白胖的我變成了一個黑而又醜的麻子。入學讀書,同學們笑我道:「麻面麻屁股,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倒,大糞吃個飽」。真令我氣煞!十六歲在回浦小學畢業,考入浙江第六中學。借得一部楞嚴經,課餘閱讀,不覺得意之際,手不釋卷,而至忘了正課。相繼自己抄寫了一部,視作珍寶似的看待。不久滿面的麻皮,不覺全退。到十八歲時,人們已不知道我原來是個麻子了。廿五歲時,我逃往天臺山出家,為父偵知追回。及到卅一歲,自己覺得實在不能再居家中,乃僭逃住福州鼓山湧泉寺出家。得遇上虛下雲老和尚,為我剃度,收作徒孫。彼時初聞慈舟老法師之名,尚未見到其人。一日在寺中看到一位穿破衣服,自持針線慢慢縫補的老修行,我請教他:蘇州靈岩山慈舟老法師,聽說來此講經,不知是那一位呢?他說:「慈舟即是我的名字」。我當時驚駭非常!怎麼鼎鼎大名的講經老法師,這樣苦惱得與叫化子相似!呆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因那時初出家,不知道頂禮,也就這樣糊裡糊塗的站著。來了一位禪堂的香燈師,對我說:人窮道不窮,不得以外表視人,這位是老和尚(指虛雲和尚)請他來在戒期中講梵網經的慈舟老法師,他是前清的秀才,學問好得很,講經講得非常透澈,你不要看輕了他老人家。從此我才認得這位老修行,即是慈舟老法師。當時鼓山常住上,曾有御賜大藏經三藏。即清版藏經,明版藏經,宋版藏經。清版明版都全。唯宋版破碎不全。慈老法師閱藏,看到了,即告知老和尚,並即召集幾位能書寫的人,每日在方丈聖箭堂內抄補。我過去因書法馬虎過得去,故能天天跟著老法師抄寫。老法師曾對我們說:「補經即是補心,心誠即是道。你們要細心修補,正字抄寫,不可草率」。這種因抄寫藏經,而得親近了老法師,數月的受教,實在得益不少。是冬禪七,又得老法師種種開示:他老要我們初發心的人,不會參話頭,還是一心的念佛,先從念佛,念得一心不亂,話頭漸漸自在其中。民國廿二年春期,常住上請應慈老法師開講梵網經上下卷,為我羯磨和尚;請慈老法師為教授和尚;當時慈老再三不肯,乃請金山上遐下明首座為教授,明首座和尚亦禪宗一大善知識。我受具足戒後,即往禪堂。時鼓山學戒堂的心道法師,以他處弘法因緣離去。老和尚即敦請慈老法師主持教育,改名為法界學院,以華嚴為宗。心道法師主講時,每月常住供養四十八元,今請老法師應當加倍。但老法師再三推辭云:「出家人怎能用得這許多錢,本來我辦學是不要錢的,既承常住客氣,每月勉領十二元足矣。」這真是世間奇事!不到三十歲的心道法師主講,每月四十八元,近六十歲的老法師主講,只要四分之一,不如做粗工的人賺錢多,真是太少了。老法師講了一年經,除零用外,積得五十多元。對我們說:「做學生的很苦,沒有錢用,我與各位同學結個小緣,每人平分一元。」這真是財法兩施,一點貪心都沒有,世間上的人,恐再找不到第二個了。但是他的管教,卻非常嚴厲!小座復講不出來,馬上就要罰跪,我是罰過跪的學生,說起來真是慚愧!而且他領大家過午不食,即是下午送來供眾的西瓜水果,也都要等到明天上午纔能吃。打華嚴七時,同學們太辛苦了,晚上吃一小碗豆漿,要互相依律說淨。一年到頭,不准告假下山。此中有一位同學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苦,於半夜三更,先將衣單拋出牆外,在牆頭上爬得出去,溜單走了,下山到福州等輪船,在怡山長慶寺掛褡。老法師派監學體敬法師下山偵知,馬上逼他回來,在講堂中跪香,打斷了香板三塊,跪了兩個鐘頭之後,仍舊要他好好的聽經。從此以後,各同學都不敢再萌異念,都服服貼貼的求學,逼得不上路的也要上路。四分戒本,他老講了又講,我於三年中聽了兩次。這樣精明實修的親教師,卻於今年彌陀聖誕日示寂了。全世界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懇切教導我們的慈悲善知識了,思之不勝悲痛之至!

敬悼慈舟老法師
續明 

三年來,掩關於靈隱、福嚴二寺,讀經自省,於一月二十八日期滿出關。念出家學法以來,親炙知識,面承法乳,而現居臺灣者,唯印順導師與道源法師二公而已。故出關後,前往基隆海會寺禮謁道公法師。甫坐定,道公即以慈舟老法師於古曆丁酉歲十一月十七日在北平安養精舍示寂之消息相告。惡耗初聞,不勝驚懼!繼而思惟「世皆無常」「生者必滅」,而慈老以八十高齡,處生靈塗炭之域,魔強法弱,感傷必多,而適於彌陀誕日,入般涅槃,心中復不禁為之欣慶。因慈老生平,雖以持律聞名,然「行在淨土」「願生西方」,尤為拳拳服膺六時精修而無時或忘之志。今適於此日示寂,足見其功行不虛,所願圓成。故立即轉悲為喜。道公因談及紀念追思辦法,囑就所知撰文用彰盛德以示哀思。

回憶予聞戒於慈老,與聞教於道源法師,略相同時。在民國二十五年至二十八年間,慈老於北平東城淨蓮寺創立法界學院,道源法師輔佐之。時予就讀於西四廣濟寺弘慈佛學院,院中初禮請慈老講四分戒本及戒相表,繼請道源法師講五教儀、起信論等,因兩寺相隔十餘里,每周到院授課二至三次,每次一小時,故雖於數年間,親承法益,然未能依止共住,面奉棒喝,加之彼時年幼,昏噩無知,故於慈老生平之盛德慧業,所知甚少。雖然,至今睽違近二十年,每於閱讀律部或與同道研討有關戒學中事,腦際即泛起慈老之音容道貌。予多年來,雖未專攻戒法,而於出家本位之生活,尚大體保持清淨,未曾淪沒,不能不說是慈公老人之賜。近年於掩關期中,泛覽三藏,備覺如來戒法,不但關係四眾弟子之昇墜,佛法之住世與否,亦端視戒法有無奉行而定,故於諸律典,曾三致其意,而略能確定個人行己化他之目的。凡此,均係於早年親近慈老所得之一點影響,所謂「一歷耳根,永為道種」由此觀之,人於青年期中,擇師學法,屬實重要。寄語諸為師作弟者,於諸青年學子,應特別注意佛教基本律儀之學習。慈老數十年來,以戒學自行教他,力竭聲嘶,不遺餘力,惜時值法末,律學掃地,僧風萎頓,積重難返,致不能蔚成風氣,克振如來之家聲,殊堪嘆惜!然默察佛教之衰敗與混亂,無不導源於律制之廢墜,故今後欲談佛教之振衰起弊,捨嚴淨毘尼,端莊僧品,必更無坦途可尋!此雖為佛教知識所共言喻,然求其身體力行,數十年精勤匪懈,以身作則,不騖世譽,自予學法參方以來,尚僅見慈老一人!予於慈老之嘉言善行,所知很少,自有諸先進法師廣為介紹,僅就個人印象中所憶及者,略舉二端,公之同道,俾知所取法。

一、真為生死,發菩提心:學佛以解脫生死為目的,凡學佛人無不知之、言之,然求其真切踏實,出之於自心灼見者,恐千萬人中難得一二。只有將此一念心,認識得更清楚,才能曉得學佛是怎麼回事,也才知道出家是為甚麼,而學佛向道行道之心,也必因此而油然昇進。倘將此一念心常罣在心頭,則荏苒光陰,姑息自已,貪慕虛名榮利之念,必自然銷殞。代之而起者,則必是:精誠苦到,寸陰是競,唯道是務。古德云:「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即為真切踏實認識「生死事大」之明證。吾輩僧俗,向道之心不堅,行道之心不切,皆因未能正見生死之可厭,將大事看成無事,甚至看成可樂著事,由此而弁髦戒行,曠廢覺業,佛教真實行人之不易見,即係未將此一念心真實提起。慈老生平講教,宏律,持戒,念佛,日無虛度。每講經律至生死病根處,常悲愴慘惻,聲淚俱下,其真誠懇切,聞者莫不為之動容。記得慈老於弘院講畢四分戒本後,一時同學效行之風甚盛,如錢物說淨,非時不食等,均群起力行。慈老亦深為感動,雖身年衰邁,亦不辭隆冬酷暑,按時蒞院講授。每逢慈老蒞院之際,同學無不肅穆端莊,恭謹逾恒,其戒德威嚴,感人如此!慈老生平志行,嘗攝為四句,即:宏華嚴教,持比丘戒,行淨土行,修法界觀(大意如是,原句已不復記憶)。然據曾依止慈老而住之同學說:老人雖宏華嚴教,修法界觀,然日夜六時,均專注律淨,以冀了脫生死大事,即經律註疏,亦不暇細覽;而自律尚嚴,不苟言笑。凡共住之學僧、言行舉止,少有粗忽,必嚴厲呵斥,經常告誡學人,勿愛好外典,世諦文字,其語懇切至誠,學者雖別有苦衷,亦無不為之感動。即一般護法檀越,入寺有不合佛法處,亦厲聲正色,加以校正,不少寬假。「真為生死發菩提心」,慈老真可以當之了。

二、如實說法,不趨時尚:今去聖時遙,淳風久替,僧俗信解,日趨虛糜!只求快口悅耳,不顧佛法之真偽是非。甘言蜜語,不知迷誤幾多大根眾生!每觀古德說法度人,皆率由純真,單刀直入,斬釘截鐵,是者是之,非者非之,決不阿附世尚,曲順人情。而真心流露處。每能驚天地,泣鬼神,凡親承面領者,皆能當下得益。慈老之說法度人,頗得此古風。每講經戒至與時尚相迕之處,莫不撫然嘆曰:「十日賣不掉一擔真,一日能賣掉十擔假」。其意若曰:講真實佛法,不免忠言逆耳,無人歡喜信受。若虛飾文詞,談玄說妙,反競共讚善,坐無虛席。譬如假貨暢行而真貨滯銷。世人之缺乏慧目,一至於此,殊堪浩嘆!故此語是真能道破近代學佛之病根者。而慈老生平自行化他,皆率由直道而行,決不阿時取寵。嘗謂:寧可十日賣不掉一擔真,決不願一日賣掉十擔假。記得慈老初抵北平(民國二十五年冬),適值法源寺傳戒,戒和尚現明老和尚以下,均仰慕慈老持律之名,堅請於戒期會中講戒。本來,中國戒法,自南宋以來,即已失傳,嗣後迭經編訂,勉維戒法授受於不墜,於保存出家制度,住持像教,功不可沒。然若云如法清淨,受戒得戒,按之律制,則大有可商量處。慈老既持戒講律,逢此等場合,亦殊有難以講授之苦。若曲順人情,則必違悖經戒;求符合經戒,則必違逆人情,二者不可得兼,得失取捨,全視當人之自擇。慈老則選擇後者,寧可違逆人情而輟講,決不出一語而有悖經律。當時戒場中大小戒師聞慈老講戒,莫不啼笑皆非,咸以傳戒法會,經慈老一講,不啻成為反傳戒法會,則今所傳者何事?所受者又為何事?因多有主張停講者。戒和尚現明老和尚獨敬重之,不為眾言所動,每日依舊按時迎請講授,乃至於圓滿。並於戒會事畢,敦請慈老赴弘慈佛學院講律。有慈老之賣真而不賣假,復得現老知自賣假而不拒真,在末法中,皆為難能之事。由此一端,可以想見慈老生平之風格與作略。當此教風萎糜不振之際,此等剛正不阿氣度,殊堪時賢取法。

慈老生平樹教化人之事跡甚多,唯生平崇尚力行,不務文字之虛飾,故其盛德慧業,除少數曾依止親近者,得略知梗概,外人知者不多。今此所言,僅就予耳聞目擊而能明記者,略述如上,其他懿言嘉行,不可勝數,因非予所知,則不復一一,尚希讀者讀他篇以實之。

略述親聞慈舟大師數事
懺雲 

雲於卅八年拜別老人於榕垣,原擬抵臺之後再相迎請,不圖世事遽變,未得如願,然尚望於光復之後仍得重返座下也。不意昨臘噩耗傳來,老人遽爾撒手西逝矣!悲痛之餘,略記平生所親聞者數事,以誌哀思焉。



民國卅六年,老人為天津監獄囚犯講地藏經,駐錫天津居士林。一日黃昏,老人自監獄講經歸,雲佇立門外迎接,隨老人至臥室,整理妥當,諸師退去。時天色漸瞑,四圍沉寂無聲,室內供佛像一尊,海燈微明,香煙繚繞,老人靜坐無語,雲乃趨前啟請止惡改過之法。老人靜默片刻,以緩慢莊重之語調謂雲云:「吾人之惡業種子如雙頭毒蛇,鑽入吾人之心坑深處,無法驅除。唯有持慚愧雙頭利鉤伸入坑底,方可將雙頭惡業毒蛇鉤出。」老人語已,即起捻香拜佛,雲遂禮謝退出。



民國卅七年夏,老人應邀至閩北邵武廣福山雙泉寺安居。一日某師入城,雲託為購西瓜供養老人。翌日老人忽召諸學入至,向眾示謂:「書云『君子愛人以德。』,吾儕衲僧參方辦道,何可於此深山僻處,令人往返數十里購買瓜果!況瓜果不能充饑,余亦非少此不可,汝何竟奢靡如此!」呵責甚久!大眾相顧,更無一語。雲於眾前,頂禮懺悔!老人始乃默然。越數日,老人忽更軟言謂雲曰:「余非不願食西瓜,但以其價過昂耳。」蓋折伏之後,復以愛語安慰攝授也。



雲於親近老人之餘,最為感動敬服者,為老人淳僕忠誠之態度,莊重安詳之威儀,堅定切實之信心,以及嚴淨勤苦之戒行。老人示人:則常勸「持戒念佛」。言戒為佛家家法。熟處(塵習)轉生,生處(淨業)轉熟。知真本有,達妄本空。寧肯十年賣不出一擔真,不願於一日賣出十擔假。寥寥數言,皆可使吾人終身行之而有餘也。



老人說法,解字析義,不僅精詳明瞭,而尤能激發聽眾之道心。每言及法門衰微,策勉學人,奮發自勵,幾於聲淚俱下!故聞者莫不感動振奮也。

總之,老人教演華嚴,律持四分,行宗淨土。垂化多在閩省及華北。而其道風影響則遍於全國。蓋老人曾應印光老法師邀請,住持蘇州靈巖山寺。創立「常年打七念佛堂。」並編定佛七儀規。於虛雲老和尚住持鼓山時,應雲公邀請,辦法界學苑。復應倓虛老法師邀請,講戒於青島湛山寺。倓老法師所創立之東北,華北各大叢林中,嚴持律儀,常年持午,半月布薩,結算安居等合乎戒律之事,皆老人倡導之功也。當代律主弘一大師,亦曾贈書老人,並囑學人前住親近依止。可以知老人德行感動當世之廣且深矣。

親近慈舟上人之因緣及其見聞
  ——寫於上人週年忌辰——
道宣 

去年的農曆十一月十七日彌陀誕辰,慈舟上人於北平安養精舍安詳示寂。光陰快的很!轉眼之際,上人生西已經週年了,回首前塵,記憶猶新,謹將自己親近上人之因緣,以及上人超卓之事跡,略述於後,以當追祭!

先說親近上人之因緣:我自幼隨祖母信佛。自民國三十一年,祖母生西,隨覺人命無常,生死事大!至三十四年,開始喫長素。三十五年,皈依三寶。三十六年春,剃髮出家。於三十七年正月間,聽我師傅說:「陳大蓮居士來信說:慈舟上人現在來到福建,預備迎請上人來泰寧弘法」。師傅又說:「十餘年前,上人在福州鼓山湧泉寺創辦法界學苑,曾經親近過;上人持戒精嚴,博通教義,真是當代的大善知識!」我聞此消息,即覺非常歡喜!心中生起無限之仰慕!至五月間,聽說上人已到邵武,駐錫廣福山雙泉寺,我即預備前往拜謁。至七月初一,由泰寧裏泉岩起身,初二日至邵武雙泉寺。由上人的侍者通意師,領我到藏經樓拜見上人,見上人在座,我即頂禮。上人面帶笑容,命我坐下。上人問:「你這位師傅從何處來?」我答:「弟子從泰寧來。因陳大蓮居士,正月間與我師傅通訊,聞說上人要來泰寧,弟子心中非常仰慕!上月間,得知上人已到邵武,故特來拜見。弟子今年二十歲,因發心出家,由家中偷走六次!本欲了生死,念念思維,親近大德,聽受佛法。故今來此,懇請上人慈悲開示!上人聽我說此求道之語,表示很歡喜!於是又問我:「你何故偷走出家?出家有何好處?」我答:「因我祖母信佛,念佛,喫長素。弟子隨順祖母信佛。又聽善友說:『釋迦牟尼佛,最初出家,亦是偷走的。秉捨尊貴王位,半夜騎馬,踰城出家,到雪山修苦行,至三十歲,臘月八日,睹明星而成正覺』。弟子出家,亦是為了生死,為成佛道。又因父親不信佛,而且是三代單丁,故父母不讓我出家,所以偷走六次」。上人說:「若能發真心出家,即是大孝子!我有一位同學,戒塵法師,發心出家,也是偷走數次。最後一次,他父親大怒!竟將戒塵法師的腳打壞了!戒塵法師志願堅固,仍不退心,乘機又偷走,這一次成功了!出家數年,承三寶加被,跛腳全好了。後來成為一位行解相應的大法師」。上人又說:「出家是很好!只要自己肯發心,自可了生死成佛道。我不久就要去泰寧,將來好好聽經,好好修行,即是親近我了」。上人將話說完,我禮謝辭退。當時上人在雙泉寺講「四分律」。我因未受具戒,故不得聞。住了兩日,即回泰寧。此是我第一次拜見上人之因緣。

八月二十三日,陳大蓮居士等,住雙泉寺迎請上人來泰寧,我亦隨喜參加。上人下山,先到寶蓋岩,暫住數日。我又請上人開示禮佛的法要。上人非常慈悲,先命性光法師抄寫「禮佛偈」,偈曰:「能禮所禮性空寂,感應道交難思議,我此道場如帝珠,諸佛菩薩影現中,我身影現諸佛菩薩前,頭面接足歸命禮。諸佛菩薩無窮盡,弟子禮拜亦如是」。上人並解說一遍,又開示禮佛觀想等法。此是第二次禮請上人開示。至九月初旬到泰寧;自東門外起,穿過城中,沿路上,排香案,放鞭炮,僧俗人等,熱烈歡迎,一路鞭炮聲不斷,真是空前的盛況!上人至北門天王寺駐錫。十三日開始打觀音七,至十九日圓滿,適逢上人誕辰。早課畢,全體四眾弟子,向上人拜壽。上人非常謙恭,連說不敢當!又將一般居士供養他的銀元,與眾結緣,每人一元。下午,傳授三皈五戒,我即稟受三皈五戒,實覺慶幸!觀音七圓滿,接著講普門品,普門品講圓滿後,泰寧上青鄉龍池寺住持,及四眾等,迎請上人至該寺主持念佛七。佛七圓滿,仍回泰寧。不久,古台岩住持及四眾等,迎請上人到該寺常住。隨從諸學僧等,懇請上人講大乘起信論。第一天開始講「懸談」,我隨眾聽講,好似如飢得食,如渴得水!兩點鐘的時間講完了,我感覺時間甚短,仍想多聽!是乃上人說法契機,講得非常清楚,非常徹底,故使我心中如飲甘露!過農曆年後,出家二眾,懇請上人傳授三壇大戒,再三請求,方蒙允許。詎以「尊證」不足數,改為傳授沙彌戒與菩薩戒。我得參加稟受戒法,成為「菩薩沙彌」,真是僥倖!

三月初旬,上人離開古台岩,至福州舍利院打觀音七,佛七後講梵網經祈禱世界和平,我得隨行參加。

七月間,有一天,蘊空法師對我說:[我擬請上人,專為你們二位沙彌,傳授比丘戒,你願意受嗎?」我即向蘊空法師頂禮致謝,說:「我正求之不得哩!焉有不願受之理。」我即隨同蘊空法師,請求上人傳授具戒。幸蒙上人慈悲允許,傳我比丘大戒,令我深感無限慶幸!

時局一天比一天壞!懺雲法師,淨念法師,約我同來臺灣;先去找能住的寺院,再來迎請上人同來臺灣。我即向上人頂禮告假,並請開示。上人開示兩句話:「嚴持淨戒!一心念佛!」我又請問上人能來臺灣否?上人答一句話:「但隨因緣」。我即禮謝告辭,同懺雲、淨念二師來臺灣了。此是我親近上人之因緣。

再說上人的超卓事跡:據我親見親聞,略說有六:

第一、上人與戒律:上人持戒精嚴,非常人所能及!在泰寧天王寺講普門品時;有一天,通意師作飯誤時,將飯送至房間,上人見時鐘已過十二時,竟不食!又有一次,上人勉勵學僧們必須嚴持淨戒,「寧願持戒死,不願破戒生!」上人說:「這兩句話,乃是在北平時所發的願。當時曾生重病,肩背間爛一大洞!在外面治不好,乃入醫院動手術。經過數日,醫生見我過午不食,即勸說:此病甚重,又年長體弱,過午不食,實在營養不足,最好請喫一些晚飯。不然,則這種重病,恐不易痊癒!」上人聞此語,亦深感謝醫生之好意;但是自己隨發大願:「我今已是快到七十歲的人了,此病好與不好,皆聽因緣。寧願持戒死,不願破戒生!」遂不接受醫生的勸告,仍然遇午不食!只是堅定信願,一心念佛,求生西方。然而,不久病即痊癒了。又有一次,上人開示持戒的法要:「比丘若能持淨戒,雖然現生不能了生死,亦不致墮落三塗,何以故?以不破戒,無罪故。無罪,故不墮落,常生人天,繼續修行。世尊如是說,我們應如是持」。此是上人持戒之精嚴。

第二、上人與教義:上人講說教義,皆本於華嚴大經;理事圓融,空有不二。我常聽上人講:「事即理之事,理即事之理;理外無事,事外無理;事是行布,理是圓融;行布不礙圓融,圓融不礙行布。漸修漸悟漸證,謂之行布。即三賢十地差別等位,不礙圓融妙覺;故行布不得圓融。圓修圓悟圓證,謂之圓融。即法法圓融無礙,而亦不礙三賢十聖差別等位;故圓融不礙行布。圓融是行布之圓融,行布是圓融之行布;故曰理事無礙。佛說空,即真空;真空不空。佛說有,即妙有;妙有非有。故曰空有不二。真空即法身不變之理體;妙有即化身隨緣之事用。從體起用,法身即化身,即理成事,即空而有。攝用歸體,即事顯理,即有而空。是故理事圓融,空有不二」。此是上人說教之玄妙。

第三、上人與淨土:雖說「八萬四千法門,門門皆可入道」;但我們必須選擇一種法門,一門深入,方得入道。法門有難有易,唯有淨土法門,下手易而成功高。故上人選擇淨土一門,專念彌陀,求生極樂。朝暮二次,拜四十八願;正表與彌陀因地,發四十八願,莊嚴淨土一樣。上人常說:「阿彌陀佛發四十八願,已成就淨土。吾等發四十八願,當來亦成就淨土,決定無疑」。上人又說:「修持淨土法門,必須深信,切願,專心念佛」。是乃上人具足信願行三資糧,定與阿彌陀佛感應道交了。說到上人修持之精勤,實在令人感佩!上人七十二歲,因病身體虛弱,每次拜四十八願,無力起立跪落!雖然無力起落,卻始終無怠,跪在地上,仍然禮拜;實非常人所能及!上人有一次,與大眾開示淨土的法要:「真為了生死者,必修淨土法門!何以故?一者,彌陀慈悲願力攝授,二者,行人信心願力念佛,念至一心不亂,臨終即得往生故。一旦住生,圓證三不退,登一生補處位。故曰修淨土法門,了生死最易。倘若行者,棄捨淨土,而曰『我欲了生死,我欲度眾生』,真是自欺欺人!自己現生既不能了生死,亦不能度他人現生了生死,非自欺欺人而何?故古時大德,通宗通教者,多勸人修淨土。我自己真為了生死,亦欲令眾生真為了生死,故將淨土法門,自度度他。吾等當學古人,勿學時人。眾生在生死海中,必仗佛力,乃得解脫。雖說門門皆可入道,法法皆可成佛;但須一門深入,而後有成。專修一門,即是總持一切法門」。上人又說一譬喻:「喻如在碼頭邊,有無數隻船,每一船皆可運客到彼岸。但是必須專乘一船,乃到彼岸。法門亦復如是,法法皆可度眾生出生死海,登涅槃岸。但是唯有彌陀願船,最大最堅!故我以淨土法門,自度度人。」此是上人修持之專誠。

第四、上人與禪定:上人的禪定功夫,不是坐禪坐出來的,乃是念佛念出來的;「一句阿彌陀,無上深妙禪」;與上人處,更可證明。

上人從閩北乘船回福州,船行至下洋地方,忽見對面來一大船,直向我們的船撞來!只聽轟隆一聲!我們的船已被撞破!水手們急忙將船靠岸,學僧們急忙將上人攙扶上岸。而上人方在念佛,尚不知為何事登岸?我們剛剛離開船,而船中的水已滿了!真是危險!是時眾人無不驚怖!唯獨上人如如不動!

時局日非,人心不安!同住諸師,常以「避難」為話題,聚訟紛紜,莫衷一是。上人乃集諸大眾,而開示曰:「五濁惡世,到處皆不清淨。有的說到香港好,有的說到臺灣好,無非妄想攀緣。吾等須深信因果,路上死也好,水裏死也好,萬事隨緣了。但提正念,一心念佛,切勿自擾!」若非定力堅固,何能作如是語。

聞說匪人離城百餘里,今夜要來福州,城內的軍隊全退走了!上人聞此消息,即對大眾說:「愈遇急難臨前,愈要專心一志念佛!萬不可生怖畏,忘失正念!吾等一生修持,只在急難之中,要作得主宰!一句彌陀,念念無間,雖有性命之厄,亦無妨礙」!此是上人定力之卓絕。

第五、上人與敬僧:我與陳大蓮居士等,迎請上人來泰寧,上人離雙泉寺時,先向本寺諸上座一一頂禮,然後下山。至寶蓋岩,大眾將行李放好,上人領大眾進大殿禮佛。次向住持,監院一一頂禮,不論到何寺,悉皆如是。上人敬僧,不分高下老幼,一切平等。上人說:「若要佛法興,應當僧讚僧」。上人真為護持正法的師範。如是年高德紹,尚如是敬僧;實在令人生大感動!生大慚愧!僧眾若能如是奉行,佛教自然興隆了。此是上人敬僧之謙恭。

第六、上人與奇事:泰寧上青鄉龍池寺,舉行念佛七,請上人主七。佛七之中,有一天早晨,有二位居士,到上人寮房頂禮,一推開門,看見毫光滿室!是時上人正在拜四十八願。這是我第一次聞到的奇事。

上人在古台岩傳授三壇大戒,但比丘戒須有「三師七證」纔可以傳。可是一時請不齊十位大德,所以只傳沙彌戒與菩薩戒,而比丘戒不傳了。此時雙泉寺的住持,上善和尚,聞此消息,大不樂意!因為他身為一寺之主人,尚未受過具足戒;遇此良緣,特來求受;結果未能滿願,失望之餘,竟口出怨言了;他說上人說話不實!有一天的早晨,大眾在大殿做早課。上善和尚與陳大蓮居士,見上人在大殿中位站立;而實在上人在樓上禮佛,並未來大殿。而別人未見上人在大殿,唯有他二人看見,故他二人深感奇異!關於此事,不知是上人顯神通呢?還是諸佛菩薩特為示現奇蹟,藉以驚覺上善和尚對於上人免起譏謗呢?我不得而知了。這是我第二次聞到的奇事。此是上人奇特之示現。

以上略述我親近上人之因緣,及我見聞上人之事跡,聊表追思之意。嗚呼!回憶我在福州向上人告假來臺,當時不勝依依!以為從此遠別了!那知竟是永別呢!每一念及,悔恨無極!我年少無知,孤身漂流海外,無依無怙,而上人已捨報西歸,永遠不得親近了!我怎能不痛哭呢!我的三皈五戒以及三壇大戒,都是在上人座下稟受的。我的一點點道心,是上人啟發的。我的一些些佛法,也是在上人面前聽聞的。上人實實在在是我的法身父母!我未能報法恩於萬一,我怎能不痛哭呢!嗚呼!唯願上人在西方蓮臺上,常放慈光,照攝弟子,使弟子不失正念,持戒念佛,將來得生西方,常親近於左右,則幸甚矣!

一九五八、十一、於高雄佛教蓮社 

我與慈舟大師的一段因緣
淨念 

慈舟大師生西已一週年了,我常想寫一篇紀念大師之文,但因我不會寫文章,不能把大師之道德行持,寫出大海之一滴,實在覺著愧對大師!現在謹將親近大師數月之久的一段因緣寫出來,聊表不忘師恩而已。

一、新舊學僧一視同仁

我本來住在蘇州靈巖山寺,為了景仰大師是律淨兼修之大德,又受諸前輩之鼓勵,爰乃約同三位淨侶,於民國三十八年春,由蘇州靈巖下山,作參訪善知識之行腳。起初,聽說大師受香港佛徒之請,我們四人原本準備赴香港的。待我們到了上海,接到福建莆田圓拙法師來信,他說:「慈舟老法師由閩北弘法歸來,經過福州。可先至福州羅鏗端居士處,即得詳知錫址。」我們得此確息,乃乘輪船直抵福州了。到福州時,適巧大師剛由閩北下來,住在福州城外舍利院。我們四人蒙接見後,因大師曾任靈巖山寺前任住持,故垂詢靈巖近況頗詳,足見大師甚關心靈巖道場。不久的時間,香港方面將路費匯來了,於是大家都忙著準備去香港了。當時常隨大師的舊學僧有九位,又來了我們四個新學僧,連大師一共十四位。可是香港方面來信說:只能供給半數人的生活。其餘半數,只好離開大師,各自分散了!一時,舊有與新來之學僧,議論紛紛,究竟誰應當跟隨大師去香港呢?當然只有「舊學僧」去了。我們四人暗自悲傷!因為我們是後來的,自然無資格追隨大師了。但是我們千山萬水,不辭跋涉,原為常久親近大師的。詎知同住不久,竟被差別因緣離開,唉!我們何障重福薄乃爾?!然而,我們雖然如是癡疑,但大師卻不作如是想;大師說:「此次去香港,不是為的弘法,乃是為的逃難。既要逃難,就要大家一齊逃。無論舊住的新來的,都是有法緣的人,帶走半數人「逃難」,留下半數人「遭難」,如何可以這樣做?!我們學佛的人,要隨順因緣!香港既然不能養活我們,這就證明與香港無緣,既然無緣,何可強求?我們更要篤信因果!不要怕死!管他時局如何,我們但只一心念佛好了。」於是決定不去香港,毅然將香港匯來的路費退回去了。我們四人固然心安了,但是感激得痛哭起來!憶!大師為不忍令學僧失散,竟不惜同遇難緣,這是何等的慈悲!何等的偉大啊!

二、遊山玩水非僧所宜

螺州華嚴精舍,有兩位曾經在靈巖山同住過的道友,聞我等四人來閩,遠道而來相邀,說是該處風景非常幽雅,請同住一遊。因二位道友之盛情難卻,不得已,我們四人同向大師告假三天。大師說:「汝等由蘇州來此甚為不易,應當安心修學。現在你們欲往螺州,不知是為弘法呢?還是去開道場呢?若是為的弘法開道場,是乃出家人之本分。若是為的遊山玩水,則非僧人所宜呀!」簡單數語,打消了我們出遊的妄想。

三、三次教誨永誌不忘

同來的一位浙籍同學,與我的年齡差不多,是同學中最年輕的,大師常把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叫錯。這位浙籍同學,面部生一小瘡,常對小鏡子敷抹藥品。我順便拿他的小鏡子照一照,適被大師看見,即呵斥說:「你每天照鏡子,不止一次了,出家人照鏡子,是犯戒的呀!」當時我心中感覺到在眾人面前受呵斥,有點羞恥,又有點冤枉,於是勉強辯說:「我是第一次照鏡子。」大師更呵斥說:「凡是犯戒的事,一次都不可作,一之為甚,豈可再乎?你年輕人應當接受指導,說說你,你還放不下,可見「我見」太重!」這是第一次的教誨。

一日,早課畢,供粥,我將「出生」飯送至孤魂臺上;臺上有一點麻雀屎,未清除去,即返回大殿。早粥後,大師行至大殿前,見到孤魂臺上之雀糞,即大聲說:「這是甚麼人做的事啊?「出食」與麻雀屎在一處,好聰明呀!把「出食」的人叫過來!」我趕快走出來、承認過失。大師呵斥說:「你吃飯的缽中有雀屎,你歡喜嗎?孤魂受到不淨之食,不但不歡喜,反而惹他生瞋心!你施食與眾生,不能結緣,反而結怨,豈不是做的顛倒事嗎!」這是第二次的教誨。

有一天,午飯後,我在大殿經行。大師看見了,即呵斥說:「經行、繞佛,必須搭衣、合掌、表示恭敬。即令不合掌,也要搭衣。你好像在禪堂裏「跑香」一樣,要知道在佛殿裏是不恭敬的!」這是第三次的教誨。

我受的三次呵斥,好像都是犯的小過,大師之教誨,似乎過於嚴厲;殊不知要想做一個清淨比丘,必須從這些「小節」做起。現在再到何處去找這樣嚴父似的善知識呢!

四、為法忘軀不惜生命

是年夏,時局緊張!大師說:「梵網經云:若有國難,應讀誦講說大乘經律。」於是開始宣講梵網經,四眾弟子聞訊,皆冒暑來院聽講。大師因天熱辛勞,偶患痢疾,但每日仍照常講經。大眾見大師如此病苦,要求大師休養,待病痊後再講。大師說:「梵網經云:為法滅身,請法不懈。你們在這大熱的天,每日往返走很多的路,來此聽經,已經做到「請法不懈」了。我這個「色殼子」又有甚麼要緊,「為法滅身」是應當的啊。」噫!大師真是能說能行,行解相應的大德啊!

五、兩個夢境預兆涅槃

三十九年春,夢中與大師同在靈巖山寺大殿前,大師交給我一個圓盤,盤內有七個圓餅,囑我送到大殿供佛。忽然醒來,心中思惟夢境,圓盤豈為圓寂涅槃乎?若然,則大師將要生西了?不禁淚如雨下,但未曾會意到七個餅是七年。

去歲臘月初四日中午,在嘉義義德堂參加佛七的第四天,午睡中,忽遇大師來臨!因很多年不見了,趕快請問大師近幾年的情況如何?但大師不加理睬,轉身而去。醒來自思,諒係自己道業日退,所以大師不理了。以後接讀道源白聖二位老法師的通知,始知大師於去歲彌陀誕日圓寂了!也就永遠不能再理睬我了!此二夢境,未曾向任何人道出,蓋恐被譏為「癡人說夢」哩。

光陰迅速,大師生西已一週年了!思維大師教誨之恩,無時或已!尤其回憶到三十八年來臺之因緣,更覺愧對大師!我們來臺,本為先找安眾之道場,再迎請大師及諸同學。熟科時局驟變,交通斷絕,大師與諸同學,竟淪陷在大陸了!內心歉疚,何日能消呢?!唯有一心祈禱大師不捨眾生,乘願再來吧!

慈舟大師生西後紀念之報告
道源 

慈舟大師生西已屆週年了,在此一年之內,我們在臺灣所作的紀念之事,計有三種,茲分別報告如下:

一、追念之儀式

我們接到香港東林念佛堂及識廬的來信,藉悉慈舟大師已於民國四十六年農曆十一月十七日上午七時,在北平安養精舍,捨報生西了!我即到臺北十普寺,同白聖法師相商,在十普寺為大師開一個「追悼會」。而以不欲與世俗相同,擬改為「追思會」或「追念會」,最後決定用「追念會」。繼又商量日期和時期,是時恰遇十普寺定於明日(臘月十五日)啟建念佛七;白師說:這因緣太好了!此次念佛七,就算為大師舉行的,「追念會」的儀式,定在佛七圓滿之日——農曆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午二時至五時舉行。即日發通知,通知大師的道友和學僧。當時想到大師的學僧,有:默如、戒德、如萍、靈源、續明、懺雲、淨念、道宣、諸位同學。想不到來臺的出家人中,(大概不到一百人)大師的學僧竟有如是之多!(約占十分之一)由此可見大師辦了幾十年的僧教育,是功不唐捐了。

二十一日到了,靈源法師由基隆市大覺寺來,默如法師同戒德法師由新店鎮竹林精舍來,續明法師由新竹市靈隱寺來,懺雲法師由南投縣印弘茅蓬來,道宣法師由高雄市佛教蓮社來,諸位同學法師悉皆雲集於十普寺了。我想著大師在西方蓮臺上,看見他親手栽培的這群學子們,能夠分佈在全臺灣,廣興道場,大轉法輪,發揮著獅吼象鳴的精神,表現著接燈續焰的工作,大師一定會得到無限欣慰的!來賓到有:慧三法師、律航法師等及吳仲行居士、黃慈萬居士等。並有大悲法會諸位同道,念佛堂中全體蓮友,以及三藏學院的全體學僧。參加的人太多了,禮堂中幾乎容納不下!

會場佈置的非常莊嚴,掛滿了輓匾、輓聯。茲錄存數對,以留紀念。

『前賢仰讚彌高堅,祇知來紹終南去空冀北;
後輩如何循典則,唯有學勤三藏律淨雙修。』

——三藏學院全體學僧讚。

『悲願誠深哉,曾向魔區樹法幢!
慈光已杳矣,定從淨域轉娑婆。』

——大悲法會讚。

『自我親聞訓:初言生處轉熟,繼言熟處轉生,先覺後覺恨見晚!
有人請開示;一曰持戒念佛,再曰念佛持戒,南山廬山並千秋。』——律航法師輓。

『惟陡降於觀音誕辰,乃解脫於彌陀誕辰,且與釋尊同世壽;
既闡宣乎華嚴經藏,復受持乎淨土經藏,定生極樂續高僧。』——李炳南居士輓。

『大德倘能稱,應說是行續東林,道繼南山;
深恩常在念,永難忘未遑立雪,已坐春風。』——白聖法師與道源同輓。

下午二時到了,典禮開始:獻香,獻花,唱香讚,誦阿彌陀經,念往生咒畢。首先由白聖法師報告「追念會」之意義。繼由默如、靈源、續明、懺雲、道宣、諸位同學法師,演說親近上人之經過;敘述至痛心處,多聲淚俱下!具見上人感人之深!最後,大眾同唱迴向淨土偈。此一殊勝莊嚴之追念會,在隆重肅穆的氣氛中,圓滿完成。

二、遺著之編印

在追念會中,我曾提到:我保存的有一本「普賢行願品親聞記」,現在成了大師的遺著了,我很希望把他重印一次,以資紀念而報法恩。當時懺雲法師說:他也保存有兩三種。這太好了!於是我們接著討論:第一、關於名稱問題,是用「慈舟老法師全書」?或是「全集」?我提議用「法彙」。懺雲法師提議應稱「大師」。因之決定名稱為「慈舟大師法彙」。第二、關於款項問題,應如何籌募?道宣法師說;「款項不成問題,我來擔任好了」。聞言之下,皆大歡喜!因為有錢就好辦事了。第三、關於印刷問題,應請何人負責?大家公推黃慈萬居士負責辦理。這是義不容辭的,黃居士也就欣然應允了。第四、關於編輯問題,應由何人負責?大家命道源擔任,道源只好勉承其乏了。接著又討論到:在各佛教雜誌登啟事,一則徵求遺著。一則徵求附印。附印價目,暫定每部二十元,多還少補。

我們一共收集大師的遺著,有十五種。裝訂為八冊。又將各位大德同學紀念大師的文章,印成「紀念集」,連前合共九冊。自農曆四十七年四月開始出書至十二月中已全部出版流通。謹按經、律、論、雜,編排次第如下:

一、普賢行願品親聞記

二、金剛經中道了義疏

三、佛說阿彌陀經講記

四、盂蘭盆經講錄、八大人覺經淺釋合訂本

五、毘尼作持要錄、比丘戒相攝頌、比丘尼戒相攝頌、比丘戒本懸談、梵網經懸談合訂本

六、大乘起信論述記

七、自修課簡錄

八、開示錄第一集、開示錄第二集、開示錄第三集合訂本

九、慈舟大師紀念集

以上是編輯的大概情形。現在再將印刷的情形報告一下:第一、每冊的書脊上,沒有印數目字;這是準備著將來大師的遣著續有發現時,我們仍願付印;印出來以後,即按經、律、論、雜、加入「法彙」之中就好了,所以書脊上沒有印數目字。第二、書的內容未能一式,如字體的大小,天地的寬窄,皆未能一致;這是因為徵求來的遺著,有未出版的,只好「排印」。有已出版的,就用「影印」了。「影印」有兩種好處:一是價錢便宜。二、是免得校對。所以內容的形式,不能一樣了。這只有請讀者原諒吧。

最後,要向諸位道謝了:首先要謝謝道宣法師!因他惠助一萬元,我們才敢開印的。更要謝謝黃慈萬居士,他為這一件事,整整忙了一年!沒有黃居士熱心幫忙,這件事是不容易成功的。再要謝謝海潮音,菩提樹,今日佛教,覺世,各佛教雜誌,為我們登了好多次的義務廣告。中國佛教月刊特為大師出一期專輯,尤應特別致謝!「金剛經中道了義疏」的稿子,是續明法師費心整理的,並此致謝!還有李執中居士介紹的一位名書家王伯勤先生,為我們題署書簽,卻不留名字,更令人欽感了!諸方大德,惠賜遺著稿本,統此申謝。

三、舍利之供養

大師的遺體荼毘後,據說發現四千多粒舍利。我們得此消息,即函請香港優曇法師設法分請得四粒。此四粒舍利,於今年三月間,由便人帶至臺北市十普寺。由白聖法師供以銀質小塔,臨時奉安於敝山——海會寺。四月十一日,懺雲法師分請一粒,供在他的印弘茅蓬。

我們把大師的舍利請來,原為建塔供養。但建塔首先須有兩種好條件:第一須有建築費。第二須建築在名山上。這兩種條件,道宣法師悉皆具足;第一他的信徒多,建築費容易籌募。第二他的發祥地大崗山,乃是臺灣的名山。將來能把大師的舍利塔建築在大崗山上,那是最合理想的了。因此商諸道宣法師,他立即歡喜接受。定於十月二十日,先將舍利請到他的高雄蓮社,暫為奉安。待過農曆年後,再進行建塔工作。並籌備在高雄市舉行擴大的迎供典禮。為交通便利起見,我於十九日先將舍利恭送至臺北十普寺,移交與白聖法師。次日,由白聖法師移交與高雄蓮社派來的迎請代表張朝木李得地二位居士。並由靈源、律航、靈悟、振光四位法師及白琦居士護送至高雄。當日下午二時許,由臺北開出的飛快車到達高雄,在車站恭候迎接的四眾弟子有千餘人!由道宣法師親自將舍利請上特備的花車,在一路鞭炮聲中,行至佛教蓮社,臨時奉安,以待明春建塔。

上來謹將一年以來,我們所作的三件事:一、開追念會。二、編印遺著。三、供養舍利。作一簡略報告。

最後再報告一件事:為大師生西週年紀念,在敝寺舉行念佛七一堂。自大師忌辰之日起,至二十三日圓滿。每日皆有數十人參加,頗為隆盛。唯願大師之舍利塔,早日築成。並願大師不捨本願,從速再來。佛教幸甚!眾生幸甚!

西元一九五八年歲次戊戍年農曆十一月二十四日寫於基隆八堵正道山海會寺

慈舟大師:慈舟大師傳

慈舟大師傳

道源法師著

慈舟大師,示生於前清光緒三年,歲次丁丑,九月十九日。湖北省隨縣人。俗姓梁。父諱禮簡,法名真法,母黃氏,法名寂智。皆受三歸五戒。師幼年習儒,且隨父母學佛。既長,常懷出世之志,而以親老不克如願。光緒二十七年,歲次辛丑,師年二十五歲,開始教讀,為儒師者十載。宣統二年,歲次庚戍,春,真法老居士西歸。師痛先父之早逝,感人生之無常,爰再請出家於慈母。母泣告曰:「汝父往生,汝姪林立,勿得更為老朽使汝不遂所願,汝出家可也!」於是拜別慈顏,與其妻室同時出塵。師投本縣佛垣寺,禮照元老和尚為剃度師。易法名曰普海,慈舟其字也。時年三十四歲矣。是年冬,於本省漢陽縣歸元寺,大綸心經律師座下受具足戒。次年,回剃度本寺,侍照老念佛。中華民國元年,歲次壬子,在本縣天齊寺結夏安居。二年夏,遠赴揚州長生寺,親近元藏老法師聽習楞嚴。於冬,赴鎮江金山江天寺,依止慈本禪師參究禪那。三年夏,復往揚州寶輪寺,聽元藏老人講法華。是年秋,月霞老法師在上海哈同花園,創辦華嚴大學,師往執弟子禮焉。詎開學未久,因故於冬季遷全校於杭州海潮寺。師隨往,專究華嚴。至民國五年畢業。朝拜普陀,九華兩聖地。六年春,侍月霞老法師於漢陽歸元寺講楞嚴經,暨武昌中華大學講起信論。月霞老法師,實為中興華嚴宗之大德。如近年以來,宏法南北者,若應慈,戒塵。持松、常惺諸龍象,胥為當年華嚴大學之學子。師於時,獲益獨深。歷年以來,專宏華嚴者,良有以也。七年春,應河南省信陽縣賢首山華嚴大學慕西同學之請,開講大乘起信論,是為師宏法之始。講畢,與慕西法師結伴朝禮五臺。歸至北京,聽諦閑老法師講圓覺。八年,靜修於武昌普度寺。九年春,於歸元寺聽德安老法師講觀經疏鈔。是年秋,於漢口九蓮寺,輔助同學了塵、戒塵兩法師,辦華嚴大學,是為師辦僧教育之始。至十二年春,華校圓滿。被聘住持漢口棲隱寺。是年夏,應杭州靈隱寺之請,開辦明教學院,不幸因江浙戰事而中輟。秋,至上海靈山寺,講演普賢行願品。冬,復應常熟縣虞山興福寺同學惠宗和尚之請,籌備法界學院。十三年春,正式開學。十四年,至河南開封講地藏經。十五年,至安徽省當塗縣講般若經。十七年春,師以歷年積勞,身弱多病,乃離法界學院,赴蘇州靈巖山,念佛靜養。時學子中,不忍離師,隨侍入山念佛者十八人。是年秋,應鎮江竹林寺之請,創辦竹林佛學院。仍以病體不支,於十八年春,返回靈巖山。嗣應印光老法師、真達老和尚之請,接任靈巖住持之職,開建「常年打七」念佛堂。印老,真老且親為外護焉。十九年夏,由山至漢口武昌兩佛教會,各講起信論一部。講畢回山。二十年春,復應武昌洪山寶通寺之請,講圓覺經。更應該省佛教會之請,在武昌抱冰堂再講圓覺經。是年秋,福州鼓山虛雲禪師,派人來鄂迎請。師不辭山水,同往鼓山,籌辦法界學院。二十二年秋,正式開學。講演華嚴大經,至二十五年春圓滿。復應諸大護法之請,於福州城內法海寺,再辦法界學院。而是時青島湛山寺,倓虛老法師,派人蒞福堅請。既不獲辭,遂同至青。講演比丘戒相,提昌結夏安居,教風為之丕變。是年秋,倓老法師同王湘汀居士等,邀請住持北平淨蓮寺。以南北遙遠,無法兼顧,乃於二十六年春正月,將福州法界學院遷移來平。二月初,開講華嚴大經,至二十八年秋圓滿。期中常應本市廣濟寺、拈花寺、居士林、暨外埠天津、濟南各處,禮請講演經論,未及詳記焉。三十年春,師之開示錄出版,是為師之言教刊行化世之始。是年秋,開示錄第二集出版。三十一年,師結夏於安養精舍,為眾講演普賢行願品,記錄成冊。及師所集之毘尼作持要錄,同時出版。三十二年春,天津功德林,請師請阿彌陀經,其講記即行刊出。三十五年,歲次丙戍。住極樂庵,單雙日輪講楞嚴經及四分律。結夏將圓滿時,講演盂蘭盆經。講錄隨時出版。是年秋,居安養精舍,繼講楞嚴經。三十六年,二月間,於安養精舍,傳授二部僧戒。是年秋,應靳雲鵬老居士之請,至天津居士林弘法。並於當地監獄講地藏經。旋因福建陳大蓮居士之敦請至閩,於是乘輪南下。道經上海,訪應慈、持松、諸同學。駐錫普濟寺,居半月赴榕。羅鏗端居士等,迎師駐錫舍利院。院中供有印光、弘一、兩大師之舍利。環境清幽,為榕郊勝地。遂與隨從諸學子暫住焉。三十七年春,曾在海潮寺,大覺寺,地藏庵,主持念佛七,逐日開示。在舍利院念佛七中,講「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要義。夏,鼓山湧泉寺,曾有請師復興法界學院之議,事未決定,而陳大蓮及雙泉寺,已一再促駕,乃赴閩北。先至雙泉寺。寺在邵武城外,三十里許,山中,為閩北名剎,師結夏於此,為寺中大眾,講四分戒本,及四諦要義,安居期滿,赴泰寧。該地為陳大蓮居士家鄉。抵達之日,善信人等,手持香花,迎於郊外。至北門外之天王寺,所經之處,民眾瞻禮,鞭炮之聲,不絕於耳,盛況空前!在天王寺,講普門品,半月圓滿。復應善信之請,至距城四十里之「古台岩。」是冬,住岩洞中,頗為靜謐。為隨從學人,講大乘起信論。專心講解,精審透闢,咸沾法益!三十八年春,離泰寧,返福州,仍住舍利院。為學人講梵網經,及四分律。佛七中講「稱讚如來」要義。三十九年冬,應泉州靜遠法師之請,蒞泉州轉南安楊梅山小雪峰寺,講八大人覺經。記錄為「八大人覺經淺釋」。即於雪峰寺度歲。四十年春,在雪峰寺,為大眾講大乘起信論。錄為「講記」。即行出版。冬,至泉州承天寺,主持佛七,講淨土要義。四十一年春,回福州舍利院。夏,廈門市廣心和尚,請師至南普陀寺。因身體不適,乃至鼓浪嶼日光岩休養。秋,四眾恭請,住持南普陀寺。晉山典禮,至為隆盛!曾為漁民百餘人,授三歸五戒。但以身體虛弱,仍去日光岩休養。在養病期中,口述「增訂自修日課簡錄」出版。

四十二年夏,為北平四眾代表堅請,遂返北平,仍駐錫安養精舍。

四十三年,二月某日,師夢見月霞老法師,囑令弘法!乃在觀音七中,力疾開示:「尊重」「恭敬」「不輕慢」等要義。講話聲音已微弱!但自課拜佛彌勤!

四十四年夏,於安養精舍,傳授二部僧戒。

四十五年,五月間,病重!類似中風,不能言語,但神智頗清。或師預知時至,不願再說話,以便專心念佛!送入醫院,治療數月,病勢已大見輕,乃遷回精舍瘠養。

四十六年,歲次丁酉。十一月十七日,早七時,師自睹接引佛像!於大眾助念聲中,微合雙目,安詳捨報!七日後火化,送龕者數百人。獲舍利數千粒,五色繽紛。靈骨分供於北平西郊青龍橋觀音寺塔,及蘇州靈巖山普同塔。

嗚呼!時至今日,眾生之苦,已不堪言狀矣!而能救眾生之苦者,捨佛教其誰與?第觀佛門緇素,方在度其狂然茫然之生活,誰知負此責任?誰能負此責任?自苦不救?遑云救他?幸於是時,有應運而生之大德興焉;慈舟大師:以佛徒之不識教義也,爰創辦法界學院以育僧才。雖南北遷徒,不以為勞。又以僧教育之必以毘尼為基礎也,乃提倡戒律,不遺餘力。近年南北各剎,多有遵行「安居」「持齋」之制者,實大師提倡之力也。至於淨土法門,普攝群機;啟建四眾共修念佛會,與創辦互助往生會等,皆規模昭著,無待贅述焉。嗚呼!方冀大師常住世間,致佛教於復興之地,救眾生於慈航之舟。遽聞生西,不禁為佛教悲!為眾生悲矣!

大師示生於前清光緒三年,歲次丁丑九月十九日,往生於中華民國四十六年,歲次丁酉,十一月十七日,世壽八十一歲。僧臘四十八載。

西元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八日中輪沙門道源恭書於台灣省基隆市正道山海會寺




五燈會元 卷二十~龍翔士珪禪師

龍翔士珪禪師

溫州龍翔竹庵士珪禪師,成都史氏子。初依大慈宗雅,心醉楞嚴。逾五秋,南游 謁諸尊宿。始登龍門,即以平時所得白佛眼。眼曰:「汝解心已極,但欠著力開眼耳 。」遂俾職堂司。一日侍立次,問云:「絕對待時如何?」眼曰:「如汝僧堂中白椎 相似。」師罔措。眼至晚抵堂司,師理前話。眼曰:「閑言語。」師於言下大悟。政 和末,出世和之天寧,婁遷名剎。紹興間奉詔,開山鴈蕩能仁。時真歇居江心,聞師 至,恐緣法未熟,特過江迎歸方丈。大展九拜,以誘溫人,由是翕然歸敬。未視篆, 其徒懼行規法,深夜放火,鞠為瓦礫之墟。師竟就樹縛屋,陞座示眾云:「愛閑不打 鼓山鼓,投老來看鴈蕩山。傑閣危樓渾不見,谿邊茆屋兩三間。還有共相出手者麼? 」喝一喝,下座。聽法檀施,併力營建,未幾復成寶坊,次補江心。上堂曰:「萬年 一念,一念萬年。和衣泥裡輥,洗腳上牀眠。歷劫來事,祇在如今。大海波濤湧,小 人方寸深。」拈起拄杖曰:「汝等諸人,未得箇入頭,須得箇入頭。既得箇入頭,須 有出身一路始得。大眾,且作麼生是出身一路?」良久曰:「雪壓難摧澗底松,風吹 不動天邊月。」卓拄杖,下座。上堂:「萬機不到,眼見色,耳聞聲。一句當堂,頭 戴天明,腳踏地。你諸人祇知今日是五月初一,殊不知金烏半夜忙忙去,玉兔天上海 東。」以拂子擊禪牀,下座。 上堂:「明明無悟,有法即迷。諸人向這裡立不得,諸人向這裡住不得。若立則 危,若住則瞎。直須意不停玄,句不停意,用不停機。此三者既明,一切處不須管帶 ,自然現前,不須照顧,自然明白。雖然如是,更須知有向上事。久雨不晴。咄!」 上堂:「一葉落,天下秋,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一塵起,大地收,嘉州打大像 ,陝府灌鐵牛。明眼漢合作麼生?」良久曰:「久旱簷頭句,橋流水不流。」卓拄杖 ,下座。上堂:「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落華有意隨流水,流 水無情戀落華。諸可還者,自然非汝。不汝還者,非汝而誰?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 轉入此中來。」喝一喝曰:「三十年後,莫道能仁教壞人家男女。」上堂,僧問:「 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東家點燈,西家暗坐。」曰:「未審意旨如何?」師 曰:「馬便搭鞍,驢便推磨。」僧禮拜。師曰:「靈利衲僧,祇消一箇。」遂曰:「 馬搭鞍,驢推磨。靈利衲僧,祇消一箇。縱使東家明點燈,未必西家暗中坐。西來意 旨問如何,多口阿師自招禍。」僧問:「如何是第一義?」師曰:「你問底是第二義 。」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道無,意旨如何?」師曰:「一度著蛇咬,怕見 斷井索。」問:「鷰子深談實相,善說法要,此理如何?」師曰:「不及鴈銜蘆。」 問:「如何是佛?」師曰:「華陽洞口石烏龜。」問:「魯祖面壁,意旨如何?」師 曰:「金木水火土,羅候計都星。」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時如何?」席有句無 句,如藤倚樹時如何?」師曰:「作賊人心虛。」曰:「國師三喚侍者,又作麼生? 」師曰:「打鼓弄猢猻,鼓破猢猻走。」丙寅七月十八日,召法屬、長老、宗範付後 事。次日沐浴,聲鐘集眾。就座,泊然而逝。荼毗日,送者均獲設利。奉靈骨塔于鼓 山。

五燈會元 卷十九~谷山海禪師

谷山海禪師

隆興府谷山海禪師,上堂:「一舉不再說,已落二三。相見不揚眉,翻成造作。 設使動絃別曲,告往知來,見鞭影便行,望剎竿回去,腳跟下好與三十棒。那堪更向 這裡,撮摩石火,收捉電光。工夫枉用渾閑事,笑倒西來碧眼胡。」卓拄杖,下座。

五燈會元 卷十九~淨眾了璨禪師

淨眾了璨禪師

漳州淨眾佛真了燦禪師,泉南羅氏子。上堂:「重陽九日菊華新,一句明明亙古 今。楊廣橐駝無覓處,夜來足跡在松陰。」

五燈會元 卷十九~祥符清海禪師

祥符清海禪師

吉州大中祥符清海禪師,初見佛鑑。鑑問:「三世諸佛,一口吞盡,何處更有眾 生可教化?此理如何?」師擬進語,鑑喝之。師忽領旨,述偈曰:「實際從來不受塵 ,箇中無舊亦無新。青山況是吾家物,不用尋家別問津。」鑑曰:「放下著。」師禮 拜而出。

五燈會元 卷十九~寶藏本禪師

寶藏本禪師

台州寶藏本禪師,上堂:「清明已過十餘日,華雨闌珊方寸深。春色惱人眠不得 ,黃鸝飛過綠楊陰。」遂大笑,下座。

五燈會元 卷十九~泐潭擇明禪師

泐潭擇明禪師

隆興府泐潭擇明禪師,上堂,舉趙州訪茱萸探水因緣,師曰:「趙老雲收山嶽露 ,茱萸雨過竹風清。誰家別館池塘裡,一對鴛鴦畫不成。」又舉德山托鉢話。師曰: 「從來家富小兒嬌,偏向江頭弄畫橈。引得老爺把不住,又來船上助歌謠。」上堂: 「永嘉道: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豎起拂子云:「看!看!千江競注 ,萬派爭流。若也素善行舟,便諳水脈,可以優游性海,笑傲煙波。其或未然,且歸 林下坐,更待月明時。」

五燈會元 卷十九~何山守珣禪師

何山守珣禪師

安吉州何山佛燈守珣禪師,郡之施氏子。參廣鑑瑛禪師,不契。遂造太平,隨眾 咨請,邈無所入。乃封其衾曰:「此生若不徹去,誓不展此。」於是晝坐宵立,如喪 考妣。逾七七日,忽佛鑑上堂曰:「森羅及萬象,一法之所印。」師聞頓悟,往見鑑 。鑑曰:「可惜一顆明珠,被這風顛漢拾得。」及詰之曰:「靈雲道:自從一見桃華 後,直至如今更不疑。如何是他不疑處?」師曰:「莫道靈雲不疑,只今覓箇疑處了 不可得。」鑑曰:「賢沙道: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那裡是他未徹處?」師 曰:「深知和尚老婆心切。」鑑然之。師拜起,呈偈曰:「終日看天不舉頭,桃花爛 熳始抬眸。饒君更有遮天網,透得牢關即便休。」鑑屬令護持。是夕,厲聲謂眾曰: 「這回珣上座穩睡去也。」圓悟開得,疑其未然,乃曰:「我須勘過始得。」遂令人 召至,因與遊山,偶到一水潭,悟推師入水,遽問曰:「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 曰:「潭深魚聚。」悟曰:「見後如何?」師曰:「樹高招風。」悟曰:「見與未見 時如何?」師曰:「伸腳在縮腳裡。」悟大稱之。鑑移蔣山,命分座說法。出住廬陵 之禾山,退藏故里,道俗迎居天聖,後徙何山及天寧。上堂:「[車度]轢鑽住山斧, 佛祖出頭未輕與。縱使醍醐滿世間,你無寶器如何取?阿呵呵!神山打羅,道吾作舞 。甜瓜徹蔕甜,苦瓠連根苦。」上堂,舉婆子燒庵話。師曰:「大凡扶宗立教,須是 其人。你看他婆子,雖是箇女人,宛有丈夫作略。二十年簁油費醬,固是可知。一日 向百尺竿頭做箇冉是可知。一日向百尺竿頭做箇失落,直得用盡平生腕頭氣力。自非 箇俗漢知機,洎乎巧盡拙出。然雖如是,諸人要會麼?雪後始知松柏操,事難方見丈 夫心。」 上堂:「如來禪,祖師道,切忌將心外邊討。從門所得即非珍,特地埋藏衣裡寶 。禪家流,須及早,撥動祖師關捩,抖擻多年布襖。是非毀譽付之空,豎闊橫長渾恰 好。君不見寒山老,終日嬉嬉,長年把掃。人問其中事若何?入荒田不揀,信手拈來 草。參!」僧問:「如何是賓中賓?」師曰:「客路如天遠,侯門似海深。」曰:「 如何是賓中主?」師曰:「長因送客處,憶得別家時。」曰:「如何是主中賓?」師 曰:「相逢不必問前程。」曰:「如何是主中主?」師曰:「一朝權祖令,誰是出頭 人?」曰:「賓主已蒙師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師曰:「向上問將來。」曰:「 如何是向上事?」師曰:「大海若知足,百川應倒流。」僧禮拜,師曰:「珣上座三 十年學得底。」師嘗謂眾曰:「兄弟如有省悟處,不拘時節,請來露箇消息。」雪夜 ,有僧扣方丈門,師起秉燭,震威喝曰:「雪深夜半,求決疑情。因甚麼威儀不具? 」僧顧視衣[衣貴],師逐出院。每曰:「先師祇年五十九,吾年五十六矣,來日無多 。」紹興甲寅,解制退天寧之席,謂雙槐居士鄭續曰:「十月八日是佛鑑忌,則吾時 至矣。」乞還鄣南。十月四日,鄭公遣弟僧道如訊之,師曰:「汝來正其時也。先一 日不著便,後一日蹉過了。吾雖與佛鑑同條生,終不同條死。明早可為我尋一隻小船 子來。」如曰:「要長者,要高者?」師曰:「高五尺許。」越三日,雞鳴,端坐如 平時,侍者請遺偈,師曰:「不曾作得。」言訖而逝。闍維舌根不壞,郡人陳師顏以 寶函藏其家。門弟子奉靈骨,塔于普應院之側。

五燈會元 卷十九~蓬萊卿禪師

蓬萊卿禪師

明州蓬萊卿禪師,上堂:「有句無句,如藤倚樹。且任諸方點頭,及乎樹倒藤枯 ,上無衝天之計,下無入地之謀,靈利漢這裡著得一隻眼,便見七縱八橫。」舉拂子 曰:「看!看!一曲兩曲無人會,雨過夜塘秋水深。」上堂:「杜鵑聲裡春光暮,滿 地落花留不住。琉璃殿上絕行蹤,誰人解插無根樹?」舉拄杖曰:「這箇是無根底, 且道解開華也無?」良久曰:「祇因連夜雨,又過一年春。」上堂,舉「法眼道:「 識得凳子,周匝有餘。」雲門道:「識得凳子,天地懸殊。」」師曰:「此二老人, 一人向高高山頂立,一人向深深海底行。然雖如是,一不是,二不成,落華流水裡啼 鶯。閑亭雨歇夜將半,片月還從海底生。」

五燈會元 卷十九~龍牙智才禪師

龍牙智才禪師

潭州龍牙智才禪師,舒州施氏子。早服勤於佛鑑法席,而局務不辭難,名已聞於 叢林。及遊方迫暮,至黃龍,適死心在三門,問其所從來。既稱名,則知為舒州太平 才莊主矣。翌日入室,死心問曰:「會得最初句,便會末後句。會得末後句,便會最 初句。最初末後,拈放一邊。百丈野狐話作麼生會?」師曰:「入戶已知來見解,何 須更舉轢中泥?」心曰:「新長老死在上座手裡也。」師曰:「語言雖有異,至理且 無差。」心曰:「如何是無差底事?」師曰:「不扣黃龍角,焉知頷下珠?」心便打 。初住嶽麓,開堂日,僧問:「德山棒,臨濟喝,今日請師為拈掇。」師曰:「蘇嚕 蘇嚕。」曰:「蘇嚕蘇嚕,還有西來意也無?」師曰:「蘇嚕蘇嚕。」由是叢林呼為 才蘇嚕。後遷龍牙,因欽宗皇帝登位,眾官請上堂。祝聖已,就座,拈拄杖卓一下曰 :「朝奉疏中道,本來奧境,諸佛妙場,適來拄杖子已為諸人說了也。於斯悟去,理 無不顯,事無不周。如或未然,不免別通箇消息。舜日重明四海清,滿天和氣樂昇平 。延祥拄杖生歡喜,擲地山呼萬歲聲。」擲拄杖,下座。上堂,彈指一下曰:「彈指 圓成八萬門,剎那滅却三祇劫。若也見得行得,健即經行困即歇。若也不會,兩箇鸕 鶿扛箇鱉。」上堂,舉死心和尚小參曰:「若論此事,如人家有三子。第一子聰明智 慧,孝養父母,接待往來,主掌家業。第二子凶頑狡猾,貪婬嗜酒,倒街臥巷,破壞 家業。第三子盲聾瘖啞,菽麥不分,是事不能,祇會喫飯。三人中黃龍要選一人用, 更有四句:「死中有活,活中有死,死中常死,活中常活。」將此四句,驗天下衲僧 。」師曰:「喚甚麼作四句,三人姓甚名誰?若也識得,興黃龍把手並行,更無纖毫 間隔。如或未然,不免借水獻華去也。三人共體用非用,四句同音空不空。欲識三人 並四句,金烏初出一團紅。」師[尸立](蒞)龍牙十三載,以清苦蒞眾,衲子敬畏。大 帥席公震遷住雲溪,經四稔。紹興戊午八月望,俄集眾付寺事。仍書偈曰:「戊午中 秋之日,出家住持事畢。臨行自己尚無,有甚虛空可覓?」其垂訓如常。二十三日, 再集眾,示問曰:「涅槃生死,盡是空華。佛及眾生,並為增語。汝等諸人,合作麼 生?」眾皆下語不契。師喝曰:「苦!苦!」復曰:「白雲湧地,明月當天。」言訖 囅然而逝。火浴獲設利五色,併靈骨塔於寺之西北隅。

五燈會元 卷十九~南華知昺禪師

南華知昺禪師

韶州南華知昺禪師, 蜀之永康人也。上堂:「此事最希奇,不礙當頭說。東鄰田 舍翁,隨例得一橛。非唯貫聲色,亦乃應時節。若問是何宗,八字不著[撇]。」 ﹝[撇],清藏本、續藏本均作「人」。﹞擊禪牀,下座。上堂:「日日說, 時時舉,似地擎山爭幾許。隴西鸚鵡得人憐,大都祇為能言語。休思惟,帶伴侶,智 者聊聞猛提取。更有一般也大奇,貓兒偏解捉老鼠。」上堂,以拄杖向空中攪曰:「 攪長河為酥酪,蝦蟹猶自眼搭眵。」卓一下曰:「變大地作黃金,窮漢依前赤骨力。 為復自家無分,為復不肯承當。可中有箇漢荷負得行,多少人失錢遭罪。」再卓一下 曰:「還會麼?寶山到也須開眼,勿使忙忙空手回。」上堂:「春光爛熳華爭發,子 規啼落西山月。憍梵鉢提長吐舌,底事分明向誰說。嗄!」上堂:「迷不自迷,對悟 立迷。悟不自悟,因迷說悟。所以悟為迷之體,迷為悟之用。迷悟兩無從,箇中無別 共。無別共,撥不動。祖師不將來,鼻孔千斤重。」

五燈會元 卷十九~文殊心道禪師

文殊心道禪師

常德府文殊心道禪師,眉州徐氏子。年三十得度,詣成都習唯識,自以為至。同 舍詰之曰:「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今目前萬象摐然,心識安在?」師茫然不知對。 遂出關,周流江淮,既抵舒之太平,聞佛鑑禪師夜參,舉趙州柏樹子話,至「覺鐵觜 云,先師無此語,莫謗先師好」,因大疑。提撕既久,一夕豁然。即趨丈室,擬敘所 悟。鑑見來便閉門。師曰:「和尚莫謾某甲。」鑑云:「十方無壁落,何不入門來? 」師以拳擉破窗紙,鑑即開門搊住云:「道!道!」師以兩手捧鑑頭,作口啐而出。 遂呈偈曰:「趙州有箇柏樹話,禪客相傳遍天下。多是摘葉與尋枝,不能直向根源會 。覺公說道無此語,正是惡言當面罵。禪人若具通方眼,好向此中辨真假。」鑑深然 之,每對客稱賞,後命分座。襄守請開法天寧,未幾擢大別文殊。上堂曰:「師子嚬 呻,象王哮吼。雲門北斗裡藏身,白雲因何喚作手?三世諸佛不能知,狸奴白牯却知 有。且道,作麼生是他知有底事?雨打梨花蛺蝶飛,風吹柳絮毛毬走。」上堂,拈拄 杖直上指曰:「恁麼時,刺破憍尸迦腳跟。」卓一下曰:「恁麼時,卓碎閻羅王頂骨 。」乃指東畔曰:「恁麼時,穿過東海鯉魚眼睛。」指西畔曰:「恁麼時,塞却西王 母鼻孔。且道總不恁麼時如何?今年雨水多,各宜頻曬眼。」 宣和改元,下詔改僧為德士。上堂:「祖意西來事,今朝特地新。昔為比丘相, 今作老君形。鶴氅披銀褐,頭包蕉葉巾。林泉無事客,兩度受君恩。所以道,欲識佛 性義,當觀時節因緣。且道即今是甚麼時節?毗盧遮那,頂戴寶冠,為顯真中有俗。 文殊老叟,身披鶴氅,且要俯順時宜。一人既爾,眾人亦然。大家成立叢林,喜得群 仙聚會。共酌迷仙酎,同唱步虛詞。或看靈寶度人經,或說長生不死藥。琴彈月下, 指端發太古之音。棋布軒前,妙著出神機之外。進一步便到大羅天上,退一步却入九 幽城中。祇如不進不退一句,又作麼生道?直饒羽化三清路,終是輪迴一幻身。」二 年九月,復僧。上堂:「不掛田衣著羽衣,老君形相頗相宜。一年半內閑思想,大底 興衰各有時。我佛如來預讖法之有難,教中明載,無不委知。較量年代,正在于茲。 魔得其便,惑亂正宗。僧改俗形,佛更名字。妄生邪解,刪削經文。鐃鈸停音,鉢盂 添足。多般矯詐,欺罔聖君。賴我皇帝陛下,聖德聖明,不忘付囑,不廢其教,特賜 宸章,頒行天下。仍許僧尼,重新披削。實謂寒灰再焰,枯木重榮。不離俗形而作僧 形,不出魔界而入佛界。重鳴法鼓,再整頹綱。迷仙酎變為甘露瓊漿,步虛詞翻作還 鄉曲子。放下銀木簡,拈起尼師壇。昨朝稽首擎拳,今日和南不審。祇改舊時相,不 改舊時人。敢問大眾,舊時人是一箇,是兩箇?」良久曰:「秋風也解嫌狼藉,吹盡 當年道教灰。」建炎三年春,示眾,舉臨濟入滅囑三聖因緣,師曰:「正法眼藏瞎驢 滅,臨濟何曾有是說?今古時人皆妄傳,不信但看後三月。」至閏三月,賊鍾相叛, 其徒欲舉師南奔者,師曰:「學道所以了生死,何避之有!」賊至,師曰:「速見殺 ,以快汝心。」賊即舉槊殘之,血皆白乳。賊駭,引席覆之而去。

五燈會元 卷十九~令人明室道人

令人明室道人

令人本明,號明室,自機契圓悟,遍參名宿,皆蒙印可。紹興庚申二月望,親書 三偈寄呈草堂清,微露謝世之意。至旬末,別親里而終。草堂跋其偈,後為刊行。大 慧亦嘗垂語發揚。偈曰:「不識煩惱是菩提,若隨煩惱是愚癡。起滅之時須要會,鷂 過新羅人不知。不識煩惱是菩提,淨華生淤泥。人來問我若何為,喫粥喫飯了洗鉢盂 。莫管他,莫管他,終日癡憨弄海沙。要識本來真面目,便是祖師一木叉。道不得底 叉下死,道得底也叉下死。畢竟如何?不許夜行,投明須到。」成都范縣君成都府范 縣君者,嫠居歲久,常坐而不臥。聞圓悟住昭覺,往禮拜,請示入道因緣。悟令看「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箇甚麼?」久無所契。范泣告悟曰:「和尚有何方便, 令某易會。」悟曰:「却有箇方便。」遂令祇看「是箇甚麼?」後有省曰:「元來恁 麼地近那!」 〔太平懃禪師法嗣〕

五燈會元 卷十九~祖氏覺庵道人

祖氏覺庵道人

覺庵道人祖氏,建寧游察|之姪女也。幼志不出適,留心祖道。於圓悟示眾語下 ,了然明白。悟曰:「更須颺却所見,始得自由。」祖答偈曰:「露柱抽橫骨,虛空 弄爪牙。直饒玄會得,猶是眼中沙。」

五燈會元 卷十九~侍郎李彌遜居士

侍郎李彌遜居士

侍郎李彌遜,號普現居士。少時讀書,五行俱下。年十八,中鄉舉,登第京師。 旋歷華要,至二十八歲,為中書舍人。常入圓悟室,一日早朝回,至天津橋馬躍,忽 有省,通身汗流。直造天寧,適悟出門,遙見便喚曰:「居士且喜大事了畢。」公厲 聲曰:「和尚眼花作甚麼?」悟便喝,公亦喝。於是機鋒迅捷,凡與悟問答,當機不 讓。公後遷吏部,乞祠祿歸閩連江,築庵自娛。忽一日示微恙,遽索湯,沐浴畢,遂 趺坐,作偈曰:「謾說從來牧護,今日分明呈露。虛空拶倒須彌,說甚向上一路。」 擲筆而逝。

2013年7月19日 星期五

學佛最初之決定



目 錄
學佛最初之決定

學佛最初之決定
王驤陸居士
凡人到歧途莫決的時候,是最痛苦的時候,一切疑怖恐慌,隨之而起。忽有人指示究竟,使勿入險道,則其人之感激誠不可名狀。然又有人焉,已入險道而不自知,設有人指示究竟,彼終不信。必親到遇險時,無處問津,發生恐怖時,方為之指示,彼始信入。然又有人焉,雖入險道,急求指示,雖有人指示其究竟,但多疑之劣性不除,轉因指示太易而生疑慮,常恐受欺,轉而不信,指示亦終無益。此三等人,比比皆是,甚矣度人之難也。是故世上迷人倍多,轉輾自誤,更以誤人。此佛菩薩大悲心之所由啟發歟?
佛說法四十九年,種種法門,一言以蔽之曰「為人決定」。惟菩薩每度人於未信入之始,或勉強而行之,佛則度人於合機之時,不必徒勞白費,亦無絲毫得失成敗之見,隨緣啟之而已。
學佛伊始,人不獨應求善知識為之決定,亦當自己一決定也。先問自己究為何事學佛?曰為求究竟。問云何謂究竟?則曰世間一切一切,如苦樂事,如妻財子祿,終究不實,過眼成空,曇花一現。終歸生滅,痛苦竟無了期。如此有也苦,無也苦。若云一切不要,又是落於斷滅,佛所不許。若云一切都要,又是落於貪著,佛又不許。因此世間快樂,縱使十分滿足,亦只暫時的空喜,不是究竟的安慰。在佛法又當如何決定之乎!
在解決此問題之先,應先決定所謂苦樂者是何物。當知苦樂絕不關乎事與物,實在關乎心。心動而立意,從意而立義,因義而成見,因見而執我,因我而自縛,因縛而失自在,因失自在而受諸苦。若有所得,則曰心滿意足。無所得,則懊喪惱苦。所以制苦在先制貪,不貪則無所求,無所求則瞋心不起,若不貪瞋,自無癡疑慢等邪見。但一切總在制心,擒賊擒王,斷苦求樂,總在心得其主。先認識自己主人公,為學佛最初之決定。此決定者,不獨學儒如是,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不獨學道亦如是,曰谷神不死,否則流於精氣神之淺說而失真道矣;又不獨耶回等教莫不如是,曰尊其聖靈。何況包羅萬有,廣大無邊之佛法,以明心見性為正宗者乎!且不獨佛門一法如是,法法如是。不獨一佛如是,累劫佛佛如是。總不外最先決定乎心,捨此更無二途,離此別無二法。如是其平易淺顯焉,而實證之,又如是其精深嚴密矣。否則一句話可以道破而無餘,不知一句話或可以道得破,經千百世竟難以徹了!嗚呼!佛法極平常,正因是最難,因地不先決,永不出輪迴,必先明乎此義,則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學佛不是求佛,是求己,求己只是制心,學此心如佛不二,制止其三毒,自然啟發明慧。但三毒非慧不能制,二者固孰先,曰先制止其心乎?抑先發其慧乎?此一疑問也。不知能制三毒,即是發慧,二者相因,不必先後。今當先得定,由定可以發慧,但定依乎法,法中即含有戒,一切念佛修密禪觀都是法,亦都是戒,總歸是制心。古人云,制心一處,無事不辦,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
苦樂既然在心,則不在妻財子祿焉明矣。家家有妻財,人人有子祿,未必家家不煩惱,亦未必人人不痛苦。可見佛法並不廢乎人事,只是人無智慧,有妻財子祿而不善調處。未得時,苦於貪求,既得矣,又苦於不足,既足矣,又苦於喪失,把一切無常不實之幻境,當作永久不滅之至寶,豈不糊塗可憐,顛倒可笑。若真明覺之人,於妻財子祿,亦不厭棄,亦不貪求,隨緣而取,隨祿而用。正有時,不當作永久想。喪失時,明本來不實,絕不懊喪依戀,這苦自然而減,自然而滅。一次勉強,二次生,三次熟悉,四次習慣,再經過千百次往來,自然不知不覺,消滅於無形矣。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咫尺之地,不行難到,人只要做,只要發心,無不成者。
眾生之所以謂眾生者,以有煩惱障覆也,煩惱本來不有,只是自生自障。此緣於迷而不覺,故要學佛。學佛者,求覺也,求明自心也。把此心由暗黑轉光明,由煩惱轉清淨,由生死轉涅槃,由糊塗轉大覺,由執著轉自在。觀世間一切,平平淡淡,無所繫著,即修證至菩薩位,亦無歡喜驕慢等習,不被境轉,不受法縛,心常空空地,氣常平平地,意常淡淡地,居常申申地,無喜無怒,亦不壓制,隨緣隨喜,亦不枯寂,此即是佛境,亦即名佛。
學佛既以攝心為主,則捨自心之外,一切都屬緣助。舉凡研究經論,持名修法等,非屬正文,只是副業。近世學佛者多,成就者少,其所以不能成就,原因則如下:
 一者、但知求佛求法求僧,性屬依賴,忘卻自求自修自證。
 二者、以依賴於他,故必求最高無上之法與師,以冀速成,而不知實誤。
 三者、以求最高無上故,遂生種種分別,而門戶之見起矣。即此一事, 可以空耗時光,匆匆老去,一事無成。
 四者、以空耗時光,久無消息,遂又疑人謗法,或竟退轉不修。
 五者、終日務外,不知痛切,或抽空在佛堂一修,一曝十寒,終不得益,有或當作消遣之事,無關痛癢,畢竟毫不相干。
 六者、於一切行、住、坐、臥人事往來之地,種種習氣發現時,一任其流浪,絕不回顧自心,故不得受用。
 七者、貪取於法,以多為勝,不能一門深入。
 八者、不明學佛無定法之義,法法各有立場,不可強同。乃不依規矩而自生法見。
 九者、喜分別他人之意境而自成妄,如曰某也開悟,某也成魔。不知稱人開悟者,即不啻自稱開悟。以非開悟人不能斷他人之悟與否也,論入魔者亦然。故曰妄。
 十者、難遇善知識,或以耳為目,遇而不識。
十一者、先入為主,於法不知圓通變化,故自甘劣小,不敢承當。
十二者、誤認無明為實,煩惱難除,菩提惟佛獨有,我輩此生無分。
十三者、以修行入善,為學佛事業終了,尚不知究竟了義,又以生西為學佛唯一之希望,尚不明如何往生之義,故修至中途,不能再進。
十四者、誤以求佛可以銷罪業得福報,而自己依舊煩惱。
十五者、於自己生高慢,於他人生疑忌,且恥於下問,輕於初學, 不覺自障其道。
十六者、於初下手時,不先明學佛究竟,不先決定,因地不正,故入盲從。
以上諸端,皆學者通病,不先予決定,其害不可勝道。我人學佛,不妨以病人求醫藥為喻。如人有病請醫調治,藥即是法。問何以久藥不癒?則原因不外有二:一曰不對症,二曰服不如法。今久修而不得效果者,則亦無非法不當機,與修不如法而已。但此病其責在師,初不為之決定,不予以相當之法,復不告以修法所以,更加行者不自痛切,人情用事,故愈趨愈遠,甚可痛也。又余常謂醫生無不慈悲者,然庸醫殺人,每自問以為無罪,此不能不負過,當名慈悲罪業,尤可哀也。至病人不自痛切,服藥久不見功而不知所反,雖有善知識,亦無可如何矣。
佛之為人決定者,無非要人破無明了生死,而其方法,不外使其自己覺悟。經云:「如實知自心」是也。此應最先決定者。
人為什麼要覺悟?覺悟個什麼?拿什麼來覺悟?又什麼叫做覺悟?此四個問題,當首先決定。第一,問為什麼要覺悟?只因眾生迷惑,因迷惑而造業,因造業而得諸苦。所謂惑業苦是也,此為最要之件。第二,問覺悟個什麼?就是覺悟個本來,因法性本來平等,本來清淨,本來自在,本來不動,本來妙用恆沙,本來不惑,悟得本來後,自然怖苦發心,亟求脫離。第三,問拿什麼來覺悟?就是把自己的糊塗心來覺悟。所謂自悟自覺,不是佛可以賜我覺悟,不是善知識可以替我覺悟,還以自己妄心降伏妄心。一經覺悟,無明打破,而習氣必得逐漸鏟除也。第四,什麼叫做覺悟?覺悟云者,覺現前種種的不是,悟本來自性清淨平等,更覺悟未來之修法,所謂悟後正修,修至與佛不二是也。凡心有所凜覺,必依因緣而成就,由凜覺而推求其所以,反察其根源,方恍然於本來自性。此四者,由理悟而漸入於事修。由凜覺而深入於恐怖,惶惶若恐其不及,更悟己力之不足,遂起求救於他人之想,此求佛求法求師之心所由起也。若為之師者,不先予決定,則前書十六條之病象,一一隨緣而顯現,含糊過去,必有追悔不及之苦。譬如造屋過半,因根基不實,屋有斜側傾圮,拆而重建,意有不捨,再進則不可能,是又當為之決定,曰拆,不能因小而失大也。行者如肯深信不疑,方有大用開發之日,如甘於守小而不肯放下,則永成僵局,永遠坐誤。又復不肯虛心下氣,所謂以性命作人情也。
今有人焉,具大丈夫之志願與魄力,毅然而決,一反所為,掃蕩前此種種,仍從根本上下手。天必不負苦心者,佛菩薩必憫念其誠苦,自然善知識應運而至,為之啟發,為之決定,為之付授,為之護念,彼亦老老實實,依法虔修,亦不致以耳為目,為一切外論邪見所阻,從此日有進益,把前列四種問題,如何覺悟,一一自決自證,自明自悟,明悟而後,萬無退轉之理。如未到上海,雖經種種論說,終不知上海之究竟。既到之後,自然明了,亦永無退轉忘記之理,根本既得,然後徐除習氣,廣結多緣,乃至成佛。
覺者何?心也。悟者何?心也。覺悟此心不可得,並能覺悟之心亦不可得也。由一不可得,通達至一切法界,四大、五蘊、十八界、根身器界,都不可得。不可得者,非虛無不有斷滅之謂,乃即有以顯空,原無自性,初無是非好壞分別等見,都由幻心假定而成。心本不有,一切自空,心非斷滅,一切不廢,非有非空,即空即色,離色不能顯空,離空不能破色,會入不二,方名大覺。譬如善惡二義,在凡夫不知善惡,在外道知善惡,而嚴立對峙;在二乘慕善過切,以遠離諸惡為究竟;菩薩通達善惡之妙用,而起種種方便;佛則非善非惡,二性本空,隨機而行菩薩行,起種種方便;此五等分別,凡夫不知其心,外道知心而不見所以,二乘見心而明悟未徹,皆不名覺。菩薩明心而覺不圓。佛則覺海圓澄。其實皆同體一心,無二無別。譬如五人行道,凡夫深入險道而不覺,外道知險道不可入而橫行,二乘知險道不可深入,乃止而弗進,菩薩已回頭反走,出於險道,佛則明達非夷非險,雖入險道而自無礙。又如落入大坑,凡夫居坑中而不知險,以未知坑之外另有天地也;外道知坑外另有天地而不能出;二乘坐於坑邊,上下齊觀,寂守勿動,雖不入坑,與守坑不異;菩薩已出於坑,其力足以跳出,乃故入坑,為度眾生故;佛則跳入跳出,兩都無礙,來去自在,並忘其坑,以夷險無二別也。故跳入跳出,只在此心,欲跳出坑,只用腳力,欲了生死,只用心空,空力至如何,即心力至如何,至一切平等不可得時,便無坑內坑外矣。
不經開悟,不得名修,以修亦無用也,必覺悟後方入正修。佛為方便說,先息其狂心,止其粗惡,使之就範。就範後,則為之決定說,令悟自心,開發本來,無明破而入手有辦法矣。譬如暗室中,整理物品,不可得也。勞而無功,空耗氣力,必焉先開電燈,乃有辦法。先為之決定者,使之覓燈也;破無明者,開燈放光明也;整理物品者,除習氣煩惱也,先後次第如是。彼執於先除習氣後破無明者,若了達方便與決定二義,當知所變通矣。
學佛最初之決定,既在如實知自心,則心性相貌,不可不知。第心有幻相,性無狀貌,惟以遍滿故,能生萬法故,因名曰法性。法性本體清淨平等,不動不變,妙用具足,如以水為喻,水本不動,風吹而激蕩,遂名曰浪;性本不動,因境而起念,遂名曰心;風過浪止,境亡心滅,浪為水之幻化,心屬性之流遷,然水雖起浪,水體非減,性起幻心,性體不遷,原本無生,安有生滅來去諸相乎?故性為心之體,心為性之用,如人手足動搖起用,其暫時動搖之幻相可見也,其內藏氣力不變之體不可見也,不得因其不見而斷為非有,亦不得因其可見而妄認為真實也。故幻心若有,畢竟有而不可得,真性若無,畢竟空而不斷滅也。一切法用,由此而生,宇宙萬有,依之建立,識得此無上法寶,即登自性光明寶殿矣!
心與性,不可強分為二,亦不可死執為一,譬如鏡是性,鏡與外境相對而顯形影,是為心。形影非無,不可執實,以外境亡,則形影滅也。非屬自性,故幻。此影幻心,有時而明,有時而暗,有時而迷,曰無明;有時而覺,曰明,其實皆幻也。故明暗迷覺都是幻,即滅幻者,滅亦即幻,都不可得,更不立幻與非幻,以都不可得故。因此鏡中起諸幻影,不問其為美為醜,實無損於鏡,以照體不動故,而性中起諸幻心,不問其為無明為覺悟,或善或惡,或聖或凡,實無礙於性,以性體無生,不動不變故,聖凡同體故。能起恆沙妙用故。
心不可得者,以幻心造境,復因境而有幻心,以無自性,故不可得。譬如鏡之照物而成影,此影者,謂從物有,謂自心生,兩皆不可也,非自生,非他生,非共生,非無因生。其生也,不見其生處,其滅也,亦然,不見其有滅處,故曰有而不可得。
心垢與身垢不同。去身垢,必經種種方法過程,且垢之類別亦不同,垢且有體相矣。去心垢則不然,心垢無體相,只把此心念一轉,即立時放下,如正念貪瞋時,忽一念佛,貪瞋即為烏有,當體清淨矣。其去固快,其來亦速,轉瞬復又貪瞋,此則習氣引之也。眼耳鼻舌身意,名曰六根,外曰六塵,即色聲香味觸法是也。根塵相對而起六識,由識而生見,由見而生分別,由分別而生順逆,由順逆而生憎愛,由憎愛而生取捨,由取捨而定執我,由執我而再轉識見,分別順逆憎愛取捨等等,輾轉循環,執我不捨,是曰習氣。此中毛病,都由不明而分別所起,一切是幻,彼當作實,一切是假,彼當作真。倘於對境時,認定真幻,不獨境是幻,心亦是幻,覺亦是幻,自然不取,不取則不執,不執則不染,前所執者,今以智慧破之,是名解脫,惟力量不足,有時照顧不到。但只要根本認識明白,久久自然抵抗有力。所以攝心是學佛第一關鍵,當以明心開智慧為最初之決定。
學人想除習氣,自是正辦,但不先明心地,從根上下手,如開鎖而不用匙,救火而不去薪也。今所決定者,即是此點。昔有某居士夫婦謁諾那上師,自稱淫業太重,求師加持,以解淫業。師笑曰,無上密乘中,無此法也。爾只先明心地,證得根本,開發般若後,此習氣自然掃蕩云云。旨哉此言,自藏密東來,能以密法會通般若者,惟師一人而已。故彼獨推重心中心法與印心學者,相契益厚也。今上師雖為國而殉身,原不足為賢者累,此一幻軀,上師豈有所愛惜而執持哉,亦了一前賬而已。
學人不明心地故,遂不脫依賴習氣,以為一經佛力加持,即可將我淫業鏟除,然則佛又何不一體慈悲,將眾生度盡乎?佛之所以度眾生者,只傳示其方法,令彼自度,如付之以食,不能代伊喫也。而所謂法食者無他,曰惟攝心以啟般若,用般若以掃蕩習氣,至自在成佛,此應最初決定者。
心之為物,大奇大奇,如通法性平等之義,世間竟無一好人,無一壞人也,以好壞皆無定義,世上罪惡,無過殺人,但何以殺盜則又敬之嘆之?又如一物被擊而破碎,即永永破碎,不復還原,人則昨非而今是,只一改過,盜即為聖,可見人能還原,正如橡膠皮之暫伸暫屈,畢竟還原無二,故曰妙心,人又何樂而不改過哉?
人之罪惡業障習氣,無一不繫之於心,則學佛不從心上決定,更從何處下手乎?尤妙者,以幻心制幻心,罪惡等等,絕無體相。世人以舉刀殺人見血為罪惡,不知未舉刀前,殺意即起,罪即成立,至於殺人而逃,剎那間為悔罪心所衝動,心中只一怕罪,而殺意已銷矣。或如起意殺人,罪雖成立,只一轉念勿殺,則殺罪頓滅,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者此也。只要一放下,一切都解決耳。
人之罪業習氣,譬如鏡中幻景,銷之極易。人之為惡,如手之汙泥,隨染隨洗可也。不知惡人心念,只是迷而不覺。其恐怖心永不解脫,即其罪惡亦永不解脫也。今之學佛者,正如獄中罪人,遇赦釋放,乃自己不肯出獄。此無他,福薄而緣淺也。余故嘗勸人宜兼修福。佛教人布施行方便者,皆是造福,而行最大之布施方便,莫如發廣大心,明自性本體與佛不二,只緣不廣大故。又莫如發平等心,明一切眾生本體與佛不二,只緣不平等故。又莫如發大悲心,明心佛眾生同具大悲本德,而我人長此沉淪,只緣不大悲故。經云依於眾生而起大悲,依大悲發菩提心,依菩提心成等正覺。
學佛之正因地者,在先明心地。而如何明心地法,則在研求其根,察其心之所自起,然後研求其去處,畢竟是如何相貌,則有而不可得之幻相見矣。而此見者,亦幻相也。以攝之不易,故取諸法以為緣助如下:
 一曰淨土,其最後之功行,曰一心不亂,心不顛倒。
 二曰密宗,其功行悉地,曰證入三昧,通達實相,觀其各部法事,開始總不離乎淨三業觀空等咒可知矣。
 三曰相宗,其用意在分釋諸相,引證到諸法空相一句。
 四曰禪宗,其下手處即直指根源,當下見性,為各宗之所究竟歸止。
可見各宗無一不同此義趣,無不以安心為究竟。方便多門,歸元不二,攝心歸空,同臻圓覺。而諸法門者,都屬副業而非正行。譬如磨刀,意在割用,磨而不用,何如不磨,且不用則終不知刀之鈍利,故在佛堂修持,用諸法門,乃求其磨練以付我之用而已。至於二六時中,宜無一刻,無一事,無一念,不凜凜然覺照觀心,此才是正業。果能常常如是,久久成熟,習成自然,則觀外境前來,無一絲一毫有價值處,不被境奪,心不流轉,是名不惑,不惑則念念空淨,自無貪瞋癡三毒之因,安有殺盜淫極惡之果乎?即習氣未除,三業起時,庶亦有抵抗調解之法,決不至流浪無主矣。故攝心為正業,諸法為副,自求為正業,求佛為副。先明心地,後除習氣,是為正行,此應最初決定者。
菩提與煩惱不二,人或疑之,有來問者,余令其人舉手,復令其放下,更謂之曰,一舉一放,原屬二事,手則非二也。今姑以舉手為煩惱,放手為菩提,究何礙於手乎?故學佛而不臻究竟,學佛亦是煩惱,此無他,根本未徹而心終有所不安也,故當言安心法。達摩祖師初來,傳安心法於二祖,此佛法正宗,始來東土;以佛法只是心法,如離心法,一切都非佛法,於最上根人,一語道破,立即承當,更不退轉,此名頓悟。所謂覓心了不可得,則曰與汝安心竟,此直指心田,安心之最簡捷法也。
次曰證悟,如上根人夙世根基,已臻上乘,惟所證未圓。此生得遇善知識,隨機啟發,平日所修,蒙師印可,再加事修,然後契合,一旦(囗字內+力)地開悟,如百丈之遇馬祖,鼻子扭得痛而得契是也。
再次曰明悟,如大乘人已知心法,僅明於理,未證於事,必待開示悟入,因緣契合,大事方明。然又未敢決定,最後一關,必待印可。如智隍禪師二十年後遇玄策,再參六祖而證是也。
再次曰緣悟,如人累世苦行,惜未證悟,今世緣熟,得受當機之法,因而開悟者。又近世行者,多年苦行,訖未明究竟,開般若慧。忽遇大愚法師,開心中心無相密乘,由是證入三昧、達諸心要者,不可勝數。豈非累劫因緣?是自己之善根,遇無上法緣,共成此福德者是也。
此數者,皆同以開般若,得安心為究竟者也。或由頓悟,或由事修,根無利鈍,時有先後,因緣各異,遂分遲速。惟安心一法,若全賴學人自己力量,誠屬不易。近由各方來諮於余,竊以心中心法,乃直證心田之法。佛菩薩憫末世眾生,用自力直證禪定者,根器殊少,若使三密加持,佛力合以自力,必可由定生慧,而般若門開,為最穩捷之法。不予開釋,則未修者,誤於門戶,疑人而不敢承受;已修者,中途躁急,自疑而徘徊莫決;久修者,未明啟用,疑法而知見橫生,坐誤者多,可嘆也。心中心法,立場與他法絕然不共,為人開釋,本無定義,非對其機,莫由決定,惟有關於或問數則,如心亂難制,如何得定諸問題,幾無日不有討論,姑擇要錄之如後:
一問殺盜淫諸業如何制止?
答:如救火燃,以從根本救治為義,此先明因果,以殺盜淫為果,貪瞋癡為因,而貪瞋癡實又為果,不覺又為其因,於是不覺為果,不明心地為因,不明由於無慧,無慧由於無定,無定慧由於修法無效,無效由於法不當機,不當機由於下手不先予決定心地法門,此名學佛不明因果,未從根本救治故。
二問心中心法又如何而可制心?
答:此法惟賴咒印二力,與自己修持之力,身口意三密成就,如咒印為飛機,自修如開機人,必相合而成,故速得成就。
三問其他密法,何以不可制心?
答:非不可也,法法皆是無上,皆是佛制,何得妄分高下!惟心中心法為現代當機之法,又如他法當機,行人亦必依法而修。心中心法,亦有修至三千座而不見功效者,非法之咎,修者未得法耳。
四問修心中心法必兩小時,有時愈坐愈亂,反不得定何也?
答:此法以拔根為主,故不許壓制,倒要伊翻種子,如坐時忽覺心亂,甚至數十年前細事,亦到眼前,彷彿愈坐愈亂,正不必怕,此已是得定時,以不定則不知亂也。
五問如何是依法而修?
答:只一老實把持,坐足兩小時,種種亂,種種翻動到來,或中途人事有來引逗,我只不管,除埋頭持咒勿放印外,一概不理,如思潮忽起,一覺即顧到持咒,任伊天翻地覆,我只不問不聞,如同虛行故事。滿兩小時下座,更勿思量,見光見佛,觀字觀月,一切不許。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守定此義,一切不惑。如身有酸痛等反應,亦更不計較。如輪船行海,居大浪中,上下顛狂,一以南車為指,絕不問前途如何。是唯一妙訣,久久自見功效。
六問功效如何?可得聞乎?
答:若言功效,即又誤人。彼時時貪求功效,反不得定,不知久久自定,自得功效也。
七問有時又忽昏睡,其義如何?
答:如修至一時半後,或心中煩躁,此正進功之時,切勿疑怖。若似昏睡,而手印勿散,口持咒密密勿停,即非睡也。切不可疑而中止。
八問如心亂至極而難過,萬不能忍受時如何?
答:當生歡喜心,自念此正進功之時,正可藉以制心,只一轉念,當下空寂。又念凡人死時,如生龜脫殼,不知如何痛苦,皆由我先不制心故。我今移未來之苦於今日,先消除之,其便宜不可勝道,狂心剎那頓息。然總以觀空為主,以空則定矣。
九問何謂翻種子?
答:凡人習氣,潛伏根內,如平地不見有草,難以拔除,反要其生出,然後除根,切不可剃而不拔。佛制比丘剃髮,欲其反悟一切煩惱,如髮時生,暫除非計,必焉拔除其根,方名究竟,可由此悟入。今如不用此法,則種子不出,壓而制之,非根本計劃也。又譬如杯水汙泥,彼以不動蕩為主,則上清而下濁,彷彿見功,終必混亂。切不可取功於一時,寧可過沙去泥,雖一時紊亂,畢竟全功,永永動定不二,皆屬清水矣。今勸人勿先求定,而只老實修法翻出種子者,即此意也。
十問種子習氣於翻出時,又如何拔乎?
答:正上座修時,切勿顧及拔除,只要口持咒勿停,手結印勿散,心淨空勿理,至拔根乃下座時事,二六時中,固無刻不要用功。況習氣本來無根,一轉即空,能觀空即是拔也。
十一問人事紛擾之地可坐乎?
答:有何不可。且正要在亂時坐,才是真見力量。若慕清淨山林者,彼已立有動靜二見,非心中心法,蓋境無亂靜,心自分別,我心若定。何關聲色乎?
十二問下座後,平日如何用功?
答:二六時中,無雜用心,方是真精進。無雜用心者,非不用心也,於無謂無益事,應時時凜覺。但人事往來,諸無謂酬應事,不能免也。惟接一切事時,常用智慧察照,了達一切性空,隨緣應付,心無懸戀,即不汙染。
十三問如何不汙染?
答:不是避去一切,正接物時,勿把此心偏執於空,而故示消極,亦勿把此心偏執於有,而認妄作真,隨來隨應。只不放鬆本來,時時回顧,即名不汙染。以眾生之所以為眾生者,心如油膠,遇物執著,佛度眾生,亦只度此執著心。惟眾生難度,扶東倒西,遇物染物,遇事染事,乃至遇佛染佛,遇法染法,教下有教下之習氣,宗下有宗下之法見,顯教密教,各執其是,顛來倒去,總在生死海中。至所云汙染者,固在生死,而執以為不汙染者,亦在生死法見之中,以心未平等故,不離二見故,但真見性人,明達本來不汙染,自無此等分別顧忌耳。
十四問平居習氣來時,如何制止?
答:習氣來時,只怕不覺,覺則未有不轉而空者,第遇極難排遣之事,明知之而力有不足,則有二法,一曰移化,把此心速移於他事而化之。二曰量果,言思量凡事必有其果。如是流浪深入,步步演進,必不堪收拾,則自然凜覺而止矣。
十五問云何無念?
答:無念者非絕無思念也,心若虛空,念而不執也。如居高樓,下視通衢,往來人物,非不見聞,只是過而不留,毫不繫著,非同棧房之納而勿出也。
十六問最深之習氣,如何除法?
答:為方便說,自然要除,若究竟說,爾應先明心地,則不除自除,只是時間力量問題。凡硬除習氣者,只止於一時。譬如揚湯止沸。而究竟者,則不計速效,行釜底抽薪法,火根已斷,而水尚沸熱。故雖明心地,習氣仍在,不得因其習在而斷為未明心地。久久自然慧力強,習氣弱,且真用功人,習氣亦容易翻出,惟起速而去易,乃必經之過程,未證者,不足與語此。
十七問既不硬壓習氣,則一任其流轉乎?抑另有其他法門也?
答:此未可概言也。明心地與除習氣,非屬二事,於正明覺時,習氣自然消亡,惟去而又來,故云習氣。若真見性人,心已平等,無復二見,於自己習尚,不獨不除,且從而逆之。譬如肥甘之好,心一日不厭,則習一日不去,故意日日嘗試,使之生厭。惟嘗試時,與他人不同,彼必不肯輕輕放過,必自考其力量,與夙昔如何,自問其貪愛執取,較前何似,則精進之力日強。至對根本未明之人,切記慎言,勿與妄談般若,宗下習氣,恆多此病,誤以為此即平等,人人可以方便,而不知其大不方便也。
十八問修道人於男女之際應如何?
答:男女即是夙習,為生死最堅固難拔之根,欲愛不斷,決難入道,但修道人怕欲而不言斷,只言制而不言化,此欲愛所以永不除也。修道人要練得此心,說止就止,說斷就斷,到力量充足時,彷彿毫無氣力功用,不是廢卻功用也。古人謂制心如懸崖勒馬,到萬不可止時,能截然而止,是何等力量。故下手處在臨事時常用一忍字。但事過後將忍字捨去,不可再受法縛。平時常用一化字,此中妙諦,在人自覺,包括觀空轉念等法,非可予人以巧,此即般若之用,久久自然純熟。於欲愛事,最不易截然止念,果能於此時見功,肯一化而空,則斷分段生死不遠。然尚得以般若掃蕩餘習,方有幾分把握。又居士與比丘不同,切勿壓制,亦勿流浪,此亦非惡事也,當體會之,勿拘執可矣。
十九問比丘與居士修持如何?
答:比丘與居士,環境不同,故比丘以淫戒為首,居士以殺戒為重也。以閉戶清淨自修論,比丘為宜,以試驗磨練除習論,則居士為便。今如有人,其病畏風,因醫而癒,若不見風,不能考驗,但比丘則無再見風之機會矣,因此最後一關,極難透過。
二十問如何可以不惑?
答:上上根人,直證心源,本無階級,惟不妨假立一次第:行者先練空境,外不惑於境也;次練空心,內不惑於見也;至此根本已得,而餘習尚在,則時時運用般若以掃蕩之,斯名不惑。
二十一問如何可以證三昧?
答:不惑者,一切不受之謂也。一切不受,斯名正受,又名正定,此在一門深入,由體起用,開般若後,即可證入,即見實相。
二十二問如何可以見實相?
答: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實相,此在一門深入,能起般若妙用,了達一切萬有,本體平等,盡從緣生,此即實相。經云實相者,即是非相,以慧力諦觀而空之,曰見實相。
二十三問證三昧見實相後,是否即名成佛?
答:是。成佛之義,乃在開覺,世人不識成佛為何義,以為成佛必如彌陀釋迦。不知樹之開華結實,亦有次第,初為下種,次為萌芽,次為成樹,次為華果,而果之由小而大,由生而熟,亦必待時。佛法無時間相,能下種即算成就,及已結果,雖小而生,不得名為非果也。如其人證得三昧,已顯法身,即是法身成佛。惟習氣不除,為諸障所覆,神用未開,諸緣不具,必待時而熟,方可如過去佛之報化身圓滿。密宗即生成佛者,在此生先顯法身,根本無明初破,即名登佛位是也。
二十四問學佛功用,究應如何下手?
答:學佛原不可但憑理解,不重事修,雖不能離功用,卻不可著功用。故下手時先宜因地決定,最初勿猛,中途勿怠,在後勿疑。若有所得,切勿喜歡自是而生驕慢,獨發願宜宏,以無限量之勇猛心,承當自己法性與佛不二。此是第一關。老實修持,一門深入,不疾不徐,百折不回,自可精深嚴密,此是第二關。及至大事已明,會入不二,宜注重涵養,去其躁急,功夫純熟,自然爐火純青,幽光顯發,處處圓潤,此是第三關。故學佛易,承當難,承當易,老實難,老實易,養道難,惟不用其所長,即常覺其所短,日進於道,必無退轉。然承當與自大不同,老實與死執不同,養道與守法不同。譬如寶器,第一取材,以品質精純為主,第二雕琢,以手工細緻為貴,第三打磨光潤,第四入土,以去火氣為寶。蓋不經多年蘊藏,寶光不顯發也。學佛亦然。故心中若有一毫法見蘊積於內,即不肯不露,驕慢生於不覺,此何異仰天登山,不顧腳下,到處是生死坑,豈不危哉!此段切宜注意。
二十五問參語錄或答公案,往往不契時如何?
答:此亦被境奪,不知脫卸,彼先有一勝負心,必得心,工文字者,更有文字習,此盡屬生死,故契不契,不在對方公案,而在內證,是即一切都是,不是即一切不是。如能根本透徹,即不參語錄,處處是語錄,不答公案,在在是公案,何必借他以為己有,況他人是他人的,未必是我的,會即本來具足,不關自他契不契也。故禪有禪病,密有密習,修淨土切忌有死氣,以不是死了往生,就算究竟也。修禪宗切忌有標氣,以標則喜不自勝而近於狂,狂則輕他而入於慢,非真禪定也。修密切忌有法氣,以密法乃一時之借用,非如道士之捉妖,手不離符劍以為究竟也。若執於法,即看處處都非法,徒自生惱,則又三密清淨之謂何,非究竟也。深望同學者,時時顧到自己習氣,不要有此等氣味,並不要有火氣,令人不可近,亦不要有冰氣,自縛枯寂如寒蟬,常體察我平日之習氣,自然相契。
二十六問宗下語錄,可用功乎?
答:學佛本旨,在去執見,眾生習氣,在見境即被奪,自無主張,流浪生死,此其根也。故必練習此心,不被流轉,所以二六時中,不雜用心,處處回顧本來。宗下法門,先令其開悟,悟個本來,既悟已,然後加以考試,出其不意,忽來一問,伊如照顧得到,暗箭亦可接,若照顧不到,即當面錯過。如問如何是佛,彼必著了佛,或思躲避,說如何不是佛,不知還是著了佛。如真見性人,著亦無礙,暗箭來時,接亦得,躲亦得,圓轉自如,皆無定法。故參公案,應在明心之後,藉以考練心地,非藉公案即可發明心地也。近有人關門死參公案,終不得要領者有之。有心地已明,樂於禪昧,反被法縛者有之。有死執公案以為法,不知隨處音聲言語,乃至鄙俚俗話,一切動作,盡是實相,乃生種種分別者有之。故法無定法,當機為上,義無定義,善用則得。以密宗融通禪要,直證心田,以般若掃除禪病,歸於不二,說教說宗,兩無染習,言顯言密,盡得融通,如此廣大微妙法門,開千古未有之奇局者,其惟吾師大愚師尊一人而已。其能認識此理,推崇至再者,亦只諾那上師一人。近世人始稍稍領悟,知學佛最初之決定,惟在明心見性,欲開般若,先證心田,雖心中心法,未必個個當機,人人可學。但上根人,具有智慧而無法開啟,或苦修各宗而仍無出路者,則莫如修心中心法,較為簡捷。至證三昧,見實相後,般若門開,然後藉公案以為印證。譬如下棋者,必先懂棋法,然後參譜,方知其妙,而靈用又在棋譜之外,非可以教法傳也。
二十七問有修心中心法至二三千座,仍不起用者何也?
答此有五:一者、習於門戶之見,不知法法融通之義。二者、已入三昧而不自知,有體而不達用。三者、依賴於佛,不明自心。四者、死執於定,不明慧用,下座即放棄勿參。五者、離師太早,無人督飭故。
二十八問有修心中心法,已開般若,而心忽放蕩,反無把持,則又何也?
答:此於初開般若時,必生種種知見,苦無善知識督飭於後。若能隨起隨掃,與之決定,轉其知見,入於妙用,則不生障。非知見之生障也,乃著於知見而自障耳。此無他,限於所知,不再向上,自以為究竟而止也。當知明心後,正要用功,不可一刻放鬆也。
二十九問何以密宗可以即生成就?
答:此是機緣會合。其人善根已熟,故敢承當,信受勿疑,加以咒印加持之力,故可速得成就,非人人均可即生成就也。人生遇佛,必數百萬年一次,而能入大乘者,千萬人中,未必得一,如入大乘了義者,又千萬人中未必得一,入大乘了義而能修證者,又千萬人中未必得一。人生六十年,半世入夢,只三十年一世耳。此三十年中,童孩老病又去其半,只十五年耳。此十五年中,再加人事之阻擾,遊戲之荒蕪,又只七八年耳。若不痛切,匆匆老去,可不懼哉!
三十問修行要訣,請再詳示,究有簡要法門否?
答:法本無法,有何言說,今不得已而略說之,約有七條:
(一) 定宗旨。宗旨在自求自修,自除苦惱,自開智慧,自成佛,求佛只如問路求醫,走路吃藥,還在自己。所以佛學考據,只如地圖和藥方,與本病不相干也。學佛者,是學與佛不二,同一無煩惱。清淨自在,不是變個佛。又宗旨在斷一切苦。所以要求究竟樂,而得究竟樂者,只在開智慧,求智慧在定,得定在坐,坐在法,而宗旨既定,中途方不疑退,此生必可成就。不問你修淨土禪宗密法,都要同此宗旨,同此目的。
(二) 明修義。一明本來,本來不用修,因冤枉而入病,要恢復本來,才叫做修,否則叫做建造,不叫修理。二修心與修理物品不同,當云復,言復其本來也,物品之修理賴他,心之修復還賴乎自心,以妄心復妄心,至光明自在為止。三修心雖賴乎法,但教法只用於一時,取捨予奪在我,以明心見性為體,起一切妙法為用。四修宜重行,於一切行住坐臥時,無一不用凜覺,在佛堂修持者曰修坐,修坐只一時,而修行在時時。五修者修至明心見性為第一關,見性後,開般若妙用,方可以除習氣,此是第二關,是先破無明,後除習氣,此禪密二宗,由果尋因,乃根本解決唯一辦法,與他宗不同。六以般若凜覺自己,觀世間一切皆平等,此即是大心。觀自己本體與佛不二,此即是正修。七無論何宗,皆以歸淨土為止,或念阿彌陀佛以淨其土,或參禪修密以淨其土,明心見性後,方入正修,否則勞而無功,畢竟退轉,至不退轉時,在淨土宗曰阿鞞跋致,在禪宗曰破參,在密宗曰證三昧悉地。
(三) 求正法。一切佛法,本無邪正之別。但絕無一法可以普及,人人皆可當機之理。故不論禪淨密,法以當機為正。如其人應修淨土而令之參禪,此即毒藥。如其人應修密宗而限以淨土,此亦是毒藥。故其責在師,師必負阿鼻之責。佛度眾生,本在去執,若再教伊執著,不使之活潑自在,實難辭咎。譬如治病,死守一法,以為謹慎穩妥。而因循即可坐誤,不可不知。又求師不可以人情用事。如藥不對症,即當變計。如修淨土多年,不見功效,可以修密,至證三昧後,回頭再修淨土。則決有把握矣。鄙人近始自信可以修淨土有幾分把握,故敢忠告。
(四) 防諸病。一勿苦修,凡毀殘身體,均非佛法,佛以得大自在為主,上升極樂,如願苦行,何不入地獄修乎?當知苦行者,乃在堅定其志,百折不回,防其惰逸也。世人每以惡衣惡食為苦,不知無智慧而心放蕩失主宰者,為世間第一等苦人。學佛應從得定慧下手,無第二法也。二勿怨修,修之本意在解脫得自在,如因怨而修,則瞋根難拔,故當解釋,使其自然,此惟得定開慧解空,則入歡喜地矣。三勿盲修,盲修之病,世人最多。凡未明心見性者,皆是盲修。故學佛第一要訣,在開智慧,明白後,方是正修。四勿壓修,凡修心多求死定,壓住妄念勿起之輩,日後反動危險,此皆壓修之病也。如一念不思,正坐定心。某會曾傳有此法,此名無記空,一也。終日禪定,硬制其念,自以為得定,二也。硬行忍辱,不能觀空,久久成病,三也。食齋持戒,非從本願,為人情所衝動,不能持久,對人瞋恨,心不能素,四也。外道死守精氣神,臨死不能散功,或至顛狂,五也。此皆見功於一時,流弊在日後。近有腹脹欲死,乃至自殺,即此類也。種如是因,而欲得極樂之果,不亦大可憫哉!五勿小修,修行目的在成佛,如自甘劣小,即非大器,決不能成。故當發大願,修大行,只求此生開智慧成佛,大願也。我當以智慧救度一切眾生,大行也。六勿貪修,言不可見法即求,見師即拜,得一正法,當一門深入,不可心活。七宜自制,此又有七:一勿驕慢,二勿自喜而自是,三勿惱恨,四勿性急,五勿怠惰,六勿衡量他人意境,七勿先求神通。此皆用功期內必有之毛病。功夫益深,習氣翻出益多,不可不防。可閱余之《乙亥講演錄》而細參之。
(五) 務八要。一要圓修。言心量宜大,則見義斯圓,自無門戶勝劣之見。二要痛修。言自己警覺痛切,則進步自速,此生必得究竟。三要願修,言必有願力為主,願力宜正大,宜切實。四要專修。言得有正法,當專一深入,自可由一門會入普門而圓矣。五要活修。言專一與固執呆板不同,心宜活潑,則得自在,且佛開種種法門,非可執一,隨時當有變化,第宗旨則無變易也。六要雙修。言我與佛相對成雙,求佛還當求己,一也。家庭修持,能得伴侶贊助,二也。修慧兼宜修福,發願必須行願,三也。持齋者,口素更宜心素,勿見他過,四也。此均雙修,可得其全,功德亦易圓滿。七要實修。言功夫實在,冷暖自知,不可自欺,故以實行為主。實行者,心行耳,非表面唱拜也。八要養修。言己發明心地,修有所得,必以涵養為主,如玉之入土是也。
(六) 明過程。修行過程,本無定法,但亦有最要數點如下:甲、求得正法,言得正合我機之法也。或密或禪,或持名,或觀相,所以皆淨我自性之土而已。乙、如法修持,中途切不可雜以我見,自然得定。丙、開發般若,此言大智慧,由定而生,定慧相合即是戒,此名具足十戒。丁、明心見性,心地既明,則本性自見,色空不二,方不受惑。戊、心不惑,然後可除習氣,一空境,二空心(粗分),三空法(細分),四空空(微細分),以上為先開第六漏盡通,即名道通,是謂得體。己、發五神通,此謂起用,切不可先求,惟明心後自得開展,小有證效,喜則成魔,如無道通而先求此者,名曰妖通,則大誤矣。
(七) 示要訣。一、凡夫與佛,本體不二,只是不明因果,故覺在後,覺在果地,並有始終不覺者,只要一覺,即是彼岸,故宜用一字訣曰「阿」,言心有所起時,此在因地動念,常常先自凜覺,想我今入如是因,將來必得如是果,則恐懼而勿入矣。久久純熟,不至誤入。此阿字即是凜覺,即是照見,即是轉,即是空,即是無染,即是淨土。二、把此心如在通衢大道,一切形形色色,了了見聞,過而不留,與我無染,此便是佛境。三、常與自己脾氣奮鬥,情為我愛,轉而疏之,見為我執,解而空之,世間無論千萬最大事,都抵不過一個死,千萬個死,還抵不過我一修,而千萬個修,又抵不過我一覺,覺則心空,此是最上福德,當知眾苦只緣不覺,極樂無過明心,能勿忘記,念念在覺,即念念在佛,念念修,必定成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