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律法師著
一、以往凡是記錄往生事蹟者,只有登載中國的著作。至於經論所發揚顯示的淨土教理以及緣起事由,大多缺乏簡略。這就譬如治理黃河不從積石山之源流、疏導長江不自岷山之發源地,既不明白水源所起之處,其下流也必將阻塞不通。因此本書首先標示淨土教主阿彌陀佛,以表示此法門所依止之根本。其次是觀世音、大勢至二大菩薩,說明阿彌陀佛有輔助教化之人。普賢菩薩、文殊菩薩,隨侍毘盧遮那佛之左右,而同聲讚歎西方極樂世界,同音宣揚淨土行門,由此可知十方世界諸大菩薩無不以淨土為歸宿。至於西天印度的諸大祖師,及諸多論師,即使不全部有顯著的往生淨土之徵驗,然而只要他們既是登上果地證悟解脫的聖人,豈有娑婆極樂、中國印度等東西兩方的分別限制呢?因此凡其所有議論著作,有關淨土教理者,亦同時標示出來,以廣泛地幫助勸進誘導眾生修行淨土。
二、《華嚴經》入法界品,如德雲比丘、解脫長者、鞞瑟胝羅居士,都不離念佛而入不可思議解脫境界法門,乃至於一念之間,現出無邊的三千大千世界,見無量諸佛。這只有通達自心的究竟本原,窮究一切諸行願海的聖賢,才能親身體證如此的三昧境界。修習淨土行門的人,決定應當虛心虔誠頂戴信受。然而此種念佛的方式是屬於一般普遍的途徑,並沒有專主於一個佛國淨土,其義理是遍於恆河沙的世界,並非專門回向西方淨土的,假使混雜加入此書,恐怕違背全書的要旨體例,因此省略《華嚴經》入法界品的這些經文,而獨標往西方極樂淨土之義趣。
三、歷代的《高僧傳》、《佛祖統紀》、《佛祖通載》諸書籍,只記載許多法師的行儀事蹟,而在他們言論著述中足以激發人心、策勵修行的,卻一概被簡略捨棄。另外雲棲蓮池大師收錄的《往生集》,又只標示事件的徵驗,往生者實際行持的過程,卻很少詳細說明清楚。因此很可能將張三和李四混淆為同一個人,就像是無法辨別淄水和澠水的質地,而將其混成一味,此《往生集》尚未讀完,就因無趣疲倦而昏昏欲睡的人可多了。反之此書則網羅記載微細的行儀、圓滿具足全體事相,貫通整理許多的言論文章,並特別標舉策勵念佛往生的警語。例如天台智者大師的《淨土十疑論》、紫閣飛錫大師的《念佛三昧寶王論》、永明延壽大師的《萬善同歸集》、虎溪尊者的《蓮宗寶鑑》、天如維則禪師的《淨土或問》、鄞江妙叶禪師的《寶王三昧念佛直指》、梵琦楚石禪師的《西齋淨土詩》、雲棲蓮池大師的《雲棲法彙》、截流行策大師的《截流警語》,以及方內諸大居士的種種論述。想要網羅所有的淨土典籍,恐怕難以周全,但是只要能夠把握重要的一言半語,那麼又有什麼缺憾呢?謹以此書代為極樂世尊阿彌陀佛作詔喚,又如同天鼓雲集眾人入法入會之擊鼓長鳴,期願諸位仁者,恭敬而聽之。
四、過去收錄的往生者,必定標示往生的事驗感應,若事驗感應毫無所聞的人,則多缺漏而不收錄。有些大德往生時雖然沒有事蹟靈驗,但是不能親見其實際的形貌,我們也願察究其顯現的影像,只要能夠自淨其心,往生淨土必然是不待其然而然的事。《首楞嚴經》云:「若觀想勝境的飛心之中兼修福兼修慧,那麼自然心開、見十方佛,一切淨土、隨願往生。」由此可知紫閣、天衣、中峰、天如、妙叶、空谷、憨山等諸位尊者長老,以及陳瑩中、馮濟川諸居士前輩。皆是徹知本性、具足諸佛不生不滅妙明真心之密因,那麼證果之事必不虛妄,他們隨時隨地撒手便行不移半步,何必等待臨終十念,才能決定往生。我們不應該向諸位大德外在的形式去尋求,反而違背了佛的究竟教理。
五、蓮池大師的《往生集》裡面,為適合當時世俗的情誼,只以安祥往生為高明,而那些捐軀捨命的則一概不收錄,雖然說是考慮得萬全周到,但種種個別差異的事相實在難以一概而論。(普賢行願品)言:「毗盧遮那如來,從初發心,精進不退,以不可說不可說身命而為布施。」《六度經》中,即廣泛說明此類之事。因此像本聖賢錄所記載,靜藹法師為法捐軀,常愍法師忘卻身命濟度眾生,其悲心深遠殊勝廣大,求生淨土之宏願的堅定不移,如今收錄閱讀他們的遺言,仍然令人驚心動魄。其他如善導、志通、文輦、慧誠、超城等諸位大師,速捨報身、求生淨土,神識靈明寂然安定,心意毫無動搖散亂。這都是以普賢十大願王,而回向阿彌陀佛淨土法界,憑藉如此的勇猛精進,決定能夠不退轉於菩提道中。如此的榜樣,只應隨順學習,怎麼可以輕率排斥。有人問:那麼著魔的事難道不必考慮擔心嗎?答曰:魔之與佛,同在一心之中。只要能抉擇辨別而實踐正確的因行,決定達到相應的正果。這些高僧大德們,都是了知四大幻身本來空寂,五蘊身心因緣假合並非實有,因此正當捨身命時,就如同留下腳跡、如蟲蛇脫皮。誰為能捨?誰為所捨?那麼刀山火聚,皆是修行道場;七寶行樹流水蓮池,亦不離當處現前一念。是心作佛,是心是佛,那麼西方極樂世界還有什麼遙遠的呢!但如果三昧正定尚未成就,我執之情仍未化除,只是因為欣慕淨土厭離娑婆的情想,激發成求取淨土捨棄身命之行為。我恐怕其將為身心的痛苦所逼迫,煩惱反而轉強,九品蓮花不但難可期待,魔王波旬更乘之得到方便。雲棲蓮池大師所顧慮的,華在於此。凡是末法修行之人,實在應當自我審察思惟自己的功行而作取捨。
六、從前諸家的記錄著述,繁雜與簡略之間並不整齊,典雅和俚俗的文句相互夾雜,若不經過分別鑑定,難免混亂錯誤。現在斟酌審理舊有的文章,參證考核以往的書札,加以潤文修飾。並牽就依循我的原則尺度,只要於往生西方淨土的基本宗旨,在根本上沒有什麼互相違背,仍然各個標明原書的書名及出處,以顯示其證據所在。
七、淨土諸著作書籍,標指古代高僧大德,一概以『師』稱之。而在《高僧傳》裡則凡屬於兩個字的名字,只有舉出一個字。此聖賢錄,前有佛菩薩,後有官吏、居士,若只稱『師』而不書寫名字,則很難相應一致,因此對於出家男女二眾,依照《高僧傳》的形式,只寫名字中的一個字。而在家者,依照過去的例子,仍然書寫二字。
八、《雲棲往生集》,記載周續之臨終見佛,合掌而逝。但是考據以往的史實以及《東林傳》,都沒有這段文章,應當屬於後人附會加入的。又記載白樂天(居易)、蘇子瞻(東坡)、張天覺(商英)三人,說是根據他們的因行考究其果證,應當往生西方。然白公樂天雖有畫西方圖迴向往生之誠心,而他平生信願喜樂的多在兜率淨土,在他文集中的字句,明確而可考據。(集中畫彌勒上生圖記,其次畫西方圖記在其後,並提字開成五年三月,有人說白居易先求生兜率淨土,然後導歸極樂世界,這是錯誤的。)蘇子瞻(東坡)臥病時,向徑山長老口說偈言:「灑然解脫,洵為希有。」(瀟灑解脫,實在希有。)至於談到西方淨土,則說:「西方淨土並非沒有,然而在這裡使不上力。」凡修淨土法門的,必須具備三心,所謂深心、至誠心、迴向發願心,乃至臨終十念,未曾有不經由心意願力而得往生的。至於他所謂的使不上力,則是三心未具足,實在難以保證往生。無盡居士張天覺(商英)平日深入佛法根原,眼光高遠目空四海,而《往生集》所錄的發願文,有如無知幼童的文句,頗似貧賤乞丐毫無氣勢,與他所流傳下來語言文章的氣度風範並不類似,同樣也不可相信,因此一併刪除。
九、以往居士傳、善女人傳,其所收錄的賢人,必定考核他平生的行為,如果稍有瑕疵,一概簡別排除。而此書則只以末後臨終為憑據,不論既往的過失。因此如雄俊、惟恭法師之輩,張鍾馗、張善和居士之類,既然能登下品蓮臺,便能進入聖人之流。而其他未造如是惡業的人,更是一概可知了。從這裡可以知道阿彌陀佛的慈悲願力,極樂世界之清淨莊嚴,就如同浩瀚的大海不拒絕百千江河之流入,明亮的日光不遺漏任何一個孔穴而不照耀。只要肯一念回心淨土菩提正覺,從來沒有一個被遺棄的眾生。凡是一切有情,皆應信心承受。
前面淺陋的幾條見解,是當此聖賢錄草擬初創之時,即已口授希涑,每完成一篇,則為之隨手校勘核定。全書既已完成,大綱宗旨應無違背。並將它寫在此書開端,以敬告將來的仁者,淨業學人彭際清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