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律法師著
皇甫士坊。字子儀,浙江錢塘人,家族世代行醫,年少時閱讀龍舒居士的《淨土文》突然驚懼震撼而心中有深切的省悟。士坊與思齊省庵大師為方外之交,因而專志修習淨土法門。平時喜作淨土詩,累積有一百多首。現今錄其特別精要的,一者云:
「大哉淨土門,至簡亦至易。持名願往生,無人不果遂。但是因為凡夫的根器薄劣,因而輾轉生出疑惑二心,自己疑惑:我長久以來的習氣很深,宿世的業障太重,難以消除。又思惟憂慮自己的念力微弱,所以極樂世界這種勝妙境界是不可能往生到達的。卻不知道從無始劫以來,罪性本來就是虛偽不實的。只要能夠持念佛名,則能速滅生死之罪。就如同清風吹拂掃蕩雲霧,如同燈光除滅黑暗迷昧。雲霧和黑暗本來就不是真實的,只要能夠令心空無所得,就能洗除心中舊有的塵垢。何況阿彌陀佛這個萬德洪名,隨機感應難可思議。就如同石頭的性質本來是會沈下水中,但是若能得到舟船的承載則終不墮落海底。又如有人犯罪而受到官府刑罰,但是若蒙皇帝的恩准則能得到赦免庇護。佛力雖然奧妙而難以思議,而自我的力量也是很深妙奇特。不要說自己的念力微弱,只要有念力必定能夠如意。念力比金石還堅固、比鋒芒的刀刃還銳利。憶念西方則決定往生西方,一心念佛則阿彌陀佛必定會現前。先聖有句格言說:『匹夫難奪志。』就是在指此事。」另一首云:
「二乘人的知見偏空,執理而廢事。於是說沒有西方極樂淨土,和『心淨即是淨土』的義理,不知自心與國土,非一也非二。一切的國土都是由心而顯現,一心具足了種種清淨和污穢的國土。極樂世界是心之清淨所影現的,娑婆世界是心之污穢所產生的。倘若極樂是虛幻的,則娑婆也應當是不實在的。貪愛深重則生於娑婆世界,念力專一則自然往生西方。淨穢既然由心而生,而我們所處的世界也是隨著心所變現出來的,譬如一輪明月,映入種種的水中。水如果清澈則月影自明,水若是污濁則月影晦昧。明月比喻為本來的真心,水比喻為世界。一心具含萬千的國土,莫作有無生滅的分別。究竟來說無實也無虛,事理也不可分開而互相對立。」又作《十二時頌》,頌云:
「天剛亮的寅時(凌晨三~五時),如同平常一樣在凌晨課誦佛名。只要以一刻間短暫的工夫乃至於念十聲的佛號,就能超越生死、跳出六道的沈淪。像這樣希有難得之法,實在是奧妙而難以論述。往生西方全以深信不疑為因,若能聽聞信受無所疑惑,便是累世以來被受記的人。日已出的卯時,朝露易失人易老。試著將親友仔細地回憶思索,眼前有多少已經埋葬於芳草之中呢?要修行,須趁早,一寸光陰無價寶。閒時不肯念彌陀,直待臨終空懊惱。日已高掛的辰時,人世間搬家遷居時,必定選擇好的鄰居。莫向人天求福報,壽終難免再沈淪。即使是生於忉利天,作轉輪王,暫時的快樂並不是真實究竟的。勸君念佛求生西方,永作逍遙自在人。
太陽接近正中的巳時,接近吃飯的時候,處處炊煙升起。個人吃飯個人飽,自己修持自己了生死。念佛要如同孩子憶念著娘,母親憶念著孩子,念佛的工夫到底全在於自己的用心。只要願意捨棄這個身心而面睹阿彌陀佛大願王,即使是十萬億國土也近如咫尺。日影開始偏南的午時,佛日當空,眾生的眼睛卻看不見。往生西方這一條寬廣的直路很少人行走,反而向著遙不可及的生死長途忍受著辛苦。不用談禪,也不必揮掃煩惱塵垢,只要念念阿彌陀佛、心中常能作主。雖然色身尚未出離娑婆世界,但心神已經棲息在蓮華的淨土中。
日正燄的未時,和六根毒蛇共處在一室,實在是令人感到恐怖。出沒此閻浮世界已經是無量次了,歷經多生還是無法辨別善惡是非。猛回頭,洗滌塵垢的心腹,人命無常不須避諱。常將死字掛在眉,才會覺得往生西方有滋味。太陽還光明的申時,歎息人身似轉輪。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不要錯過,切莫因循,有多少人變成戴角及披鱗的眾生。即使是千佛慈悲也難救度,塵沙劫數自己仍在沈淪。
日落的酉時,太陽返照的餘光不長久。怎能笑愚人只顧目前,而你自己的死生大事你是不是知道呢?臭錢財,閒茶酒,騙得凡夫終日走。奔波匆忙而無暇念阿彌陀佛,等到臘月到來時卻束手無策。黃昏的戌時,一盞孤燈照明了暗室。上床別了鞋和襪,睡著後心志迷茫黑暗如漆。感歎人身,容易失去,要出輪迴須念佛。無邊罪障一時消,佛光皎似千輪日。
人聲已定的亥時,富貴功名不常在。枕上黃梁夢未醒,癡情猶自憂千載。稍微的因循,就成了懈怠,一息不來就要無量劫的悔恨。辜負西方阿彌陀佛大慈悲父,遙垂著金臂等待接引我們、如大海般的恩德。夜半的子時,淨土和穢土相形比較而分出彼此。若不是受到娑婆痛苦的折磨,誰肯灰心而厭離生死輪迴?既已厭離娑婆,要知道棲止安身的地方,黃金為地的西方淨土即是其樂無比的究竟歸宿。眼前的煩惱究竟是為誰而來,要知道這都是促使你整裝求生西方的使者。雞鳴的丑時,你若是祈願往生又有誰能阻止。煩惱場中正好修行,念佛須教心口相應。離是非,無可否,凡事隨緣我有什麼可求的呢?但看蓮華不生於陸地,結根偏偏在污穢的泥中而長成蓮蕅。」後來,不清楚皇甫士坊的去向。(儒齋淨土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