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張九成居士
侍郎無垢居士張九成,未第時,因客談楊文公、呂微仲諸名儒,所造精妙,皆由 禪學而至也,於是心慕之。聞寶印楚明禪師道傳大通,居淨慈,即之,請問入道之要 。明曰:「此事唯念念不捨,久久純熟,時節到來,自然證入。」復舉趙州柏樹子話 ,令時時提撕。公久之無省,辭謁善權清禪師。公問:「此事人人有分,箇箇圓成, 是否?」清曰:「然。」公曰:「為甚麼某無箇入處?」清於袖中出數珠,示之曰: 「此是誰底?」公俛仰無對。清復袖之曰:「是汝底,則拈取去。纔涉思惟,即不是 汝底。」公悚然。未幾,留蘇氏館,一夕如廁,以柏樹子話究之。聞蛙鳴,釋然契入 。有偈曰:「春天月夜一聲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麼時誰會得?嶺頭腳痛有玄沙 。」 屆明,謁法印一禪師,機語頗契。適私忌,就明靜庵供雲水主僧惟尚禪師,纔見 乃展手,公便喝。尚批公頰,公趨前。尚曰:「張學錄何得謗大般若?」公曰:「某 見處祇如此,和尚又作麼生?」尚舉「馬祖陞堂,百丈卷席」話詰之。敘語未終,公 推倒桌子。尚大呼:「張學錄殺人!」公躍起,問傍僧曰:「汝又作麼生?」僧罔措 。公毆之,顧尚曰:「祖禰不了,殃及兒孫。」尚大笑。公獻偈曰:「卷席因緣也大 奇,諸方聞舉盡攢眉。臺盤趯倒人星散,直漢從來不受欺。」尚答曰:「從來高價不 饒伊,百戰場中奮兩眉。奪角衝關君會也,叢林誰敢更相欺?」紹興癸丑,魁多士, 復謁尚於東庵。尚曰:「浮山圓鑑云,饒你入得汾陽室,始到浮山門,亦未見老僧在 。公作麼生?」公叱侍僧曰:「何不祇對?」僧罔措。公打僧一掌曰:「蝦蟆窟裡, 果沒蛟龍。」丁巳秋,大慧禪師董徑山,學者仰如星斗。公閱其語要,歎曰:「是知 宗門有人。」持以語尚,恨未一見。 及為禮部侍郎,偶參政劉公請慧說法于天竺,公三往不值,暨慧報謁,公見但寒 暄而已。慧亦默識之。尋奉祠還里,至徑山,與馮給事諸公議格物。慧曰:「公祇知 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公茫然,慧大笑。公曰:「師能開諭乎?」慧曰:「不見 小說載唐人有與安祿山謀叛者,其人先為閬守,有畫像在焉。明皇幸蜀,見之怒,令 侍臣以劍擊其像首。時閬守居陝西,首忽墮地。」公聞頓領深旨。題不動軒壁曰:「 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識一貫,兩箇五百。」慧始許可。後守邵陽,丁父難,過徑 山飯僧。秉鈞者意慧議及朝政,遂竄慧於衡陽,令公居家守服。服除,安置南安。丙 子春,蒙恩北還。道次新淦而慧適至,與聯舟劇談宗要,未嘗語往事。于氏心傳錄曰 :「憲自嶺下侍舅氏歸新淦,因會大慧,舅氏令拜之。憲曰:「素不拜僧。」舅氏曰 :「汝姑扣之。」憲知其嘗執卷,遂舉子思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 教」三句,以問。慧曰:凡人既不知本命元辰下落處,又要牽好人入火坑,如何聖賢 於打頭一著不鑿破?憲曰:吾師能為聖賢鑿破否?慧曰:天命之謂性,便是清淨法身 。率性之謂道,便是圓滿報身。修道之謂教,便是千百億化身。憲得以告。舅氏曰: 子拜何辭!」 繼鎮永嘉,丁丑秋丐祠,枉道訪慧於育王。越明年,慧得旨復領徑山,謁公於慶 善院。曰:「某每於夢中必誦語孟,何如?」慧舉圓覺曰:「由寂靜故,十方世界諸 如來心,於中顯現,如鏡中像。」公曰:「非老師莫聞此論也。」其頌黃龍三關曰: 「我手何似佛手?天下衲僧無口。縱饒撩起便行,也是鬼窟裡走。﹝諱不得。﹞我腳 何似驢腳?又被黐膠粘著。翻身直上兜率天,已是遭他老鼠藥。﹝吐不出。﹞人人有 箇生緣處,鐵圍山下幾千年。三災直到四禪天,這驢猶自在旁邊。﹝煞得工夫。﹞」 公設心六度,不為子孫計。因取華嚴善知識,日供其二回食,以飯緇流。又嘗供十六 大天,而諸位茶杯悉變為乳。書偈曰:「稽首十方佛法僧,稽首一切護法天。我今供 養三寶天,如海一滴牛一毛。有何妙術能感格?試借意識為汝說。我心與佛天無異, 一塵纔起大地隔。儻或塵銷覺圓淨,是故佛天來降臨。我欲供佛佛即現,我欲供天天 亦現。佛子若或生孤疑,試問此乳何處來?孤疑即塵塵即疑,終與佛天不相似。我今 為汝掃狐疑,如湯沃雪火銷冰。汝今微有疑與惑,鷂子便到新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