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蘆清了禪師
真州長蘆真歇清了禪師,左綿雍氏子。襁褓入寺見佛,喜動眉睫,咸異之。年十 八,試法華得度。往成都大慈習經論,領大意。出蜀至沔漢,扣丹霞之室。霞問:「 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師擬對,霞曰:「你鬧在,且去。」一日登鉢盂峰,豁然契 悟,徑歸侍立。霞掌曰:「將謂你知有」,師欣然拜之。翌日,霞上堂曰:「日照孤 峰翠,月臨溪水寒。祖師玄妙訣,莫向寸心安。」便下座。師直前曰:「今日陞座, 更瞞某不得也。」霞曰:「你試舉我今日陞座看。」師良久。霞曰:「將謂你瞥地。 」師便出。後游五臺,之京師,浮汴直抵長蘆,謁祖照,一語契投,命為侍者。踰年 分座,未幾照稱疾退閑,命師繼席,學者如歸。建炎末,游四明主補陀。台之天封, 閩之雪峰,詔住育王,徙溫州龍翔,杭之徑山。慈寧皇太后命開山皋寧崇先。上堂: 「我於先師一掌下,伎倆俱盡,覓箇開口處不可得。如今還有恁麼快活不徹底漢麼? 若無,銜鐵負鞍,各自著便。」上堂:「久默斯要,不務速說。釋迦老子待要款曲賣 弄,爭柰未出母胎,已被人覷破。且道覷破箇甚麼?瞞雪峰不得。」上堂:「上孤峰 頂,過獨木橋,驀直恁麼行,猶是時人腳高腳低處。若見得徹,不出戶身遍十方,未 入門常在屋裡。其或未然,趁涼般取一轉柴。」上堂:「道得第一句,不被拄杖子瞞 。識得拄杖子,猶是途路中事。作麼生是到地頭一句?」上堂:「處處覓不得,祇有 一處不覓自得。且道是那一處?」良久曰:「賊身已露。」 上堂:「口邊白醭去,始得入門。通身紅爛去,方知有門裡事。更須知有不出門 底。」乃曰:「喚甚麼作門?」僧問:「三世諸佛向火焰裡轉大法輪,還端的也無? 」師大笑曰:「我却疑著。」曰:「和尚為甚麼却疑著?」師曰:「野花香滿路,幽 鳥不知春。」問:「不落風彩,還許轉身也無?」師曰:「石人行處不同功。」曰: 「向上事作麼生?」師曰:「妙在一漚前,豈容千聖眼。」僧禮拜,師曰:「祇恐不 恁麼。」師一日入廚看煮麵次,忽桶底脫,眾皆失聲,曰:「可惜許!」師曰:「桶 底脫自合歡喜,因甚麼却煩惱?」僧曰:「和尚即得。」師曰:「灼然!可惜許一桶 麵。」問僧:「你死後燒作灰,撒却了向甚麼處去?」僧便喝。師曰:「好一喝。祇 是不得翻款。」僧又喝,師曰:「公案未圓,更喝始得。」僧無語。師打曰:「這死 漢。」上堂:「苔封古徑,不墮虛凝。霧鎖寒林,肯彰風要。鉤針穩密,孰云漁父棲 巢。祇麼承當,自是平常快活。還有具透關眼底麼?」良久曰:「直饒聞早便歸去, 爭似從來不出門。」上堂:「乍雨乍晴,乍寒乍熱,山僧底箇,山僧自知。諸人底箇 ,諸人自說。且道雪峰口除喫飯外,要作甚麼?」問僧:「琉璃殿上玉女攛梭,明甚 麼邊事?」曰:「回互不當機。」師曰:「還有斷續也無?」曰:「古今不曾間。」 師曰:「正當不曾間時如何?」僧珍重,便出。上堂,撼拄杖曰:「看!看!三千大 千世界,一時搖動。雲門大師即得,雪峰則不然。」卓拄杖曰:「三千大千世界,向 甚麼處去?還會麼?不得重梅雨,秋苗爭見青?」上堂:「幻化空身即法身。」遂作 舞云:「見麼見麼?恁麼見得?過橋村酒美。」又作舞云:「見麼見麼,恁麼不見? 隔岸野花香。」 上堂:「還有不被玄妙污染底麼?」良久曰:「這一點傾四海水,已是洗脫不下 。」僧問:「如何是空劫已前自己?」師曰:「白馬入蘆花。」上堂:「窮微喪本, 體妙失宗。一句截流,淵玄及盡。是以金針密處,不露央Il。玉線通時,潛舒異彩。 雖然如是,猶是交互雙明。且道巧拙不到,作麼生相委?」良久曰:「雲蘿秀處青陰 合,巖樹高低翠鎖深。」上堂:「轉功就位,是向去底人,玉韞荊山貴。轉位就功是 却來底人,紅爐片雪春。功位俱轉,通身不滯,撒手亡依。石女夜登機,密室無人掃 。正恁麼時,絕氣息一句作麼生相委?」良久曰:「歸根風墮葉,照盡月潭空。」師 終于皋寧崇先,塔于寺西華桐島,謚悟空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