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音老人著
伏以:
實際理地,了無生佛之名;修持門中,方有凡聖之差。心性本淨,因執取而煩惑叢生;妄相原空,由覺照而真常絕待。隨緣不變,十界之升沈迥異;不變隨緣,一心之體用無殊。雖此心此理含生共具,然徹悟徹證非覺莫屬。蕓蕓眾生以執迷而未悟,故長劫輪迴於六道之中,苦不堪言。
中天調禦釋迦世尊,塵點劫前早成正覺。 泯三際而住寂光,常享四德;憐九界而示受生,頻垂八相。依九界百八種心性,演三藏十二部妙法。大器,則直示一真法界,使之無住生心,以迄斷惑證真;小根,
則詳談三世因果,令其趨吉避凶,而為入道方便。小乘聖者,舊業已消,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住涅槃城而不受後有;大乘菩薩,深信不疑,切願不退,力行不息, 涉生死海以廣度眾生。
東土福因成就,解脫緣熟,故感大教東 漸,祖師西來。止觀五曰:「元古混沌,未宜出世。邊表根性,不感佛興。我遣三聖,化彼真丹,禮義先開,大小乘經然後可信。真丹既然,十方亦爾。」《清淨法
行經》云:「月光菩薩,彼稱顏回;光淨菩薩,彼稱仲尼;迦葉菩薩,彼稱老子。」仲尼以敦倫盡分為懷,老子則掊擊爾智;菩薩以普度眾生為願,如來則蕩滌其 心。先培植道德文明,開拓大乘氣象;後攝入大圓覺海,咸令頓證無生。世尊以無量方便教化天下,善巧之至。復以無量方便傳承付囑,成就末世群生。
太師公大愚阿闍黎,晚清示生於武漢李 家。心地夙慧深植,嘗飽讀聖賢諸書,以才華橫溢,曾問政事;目睹軍閥不仁,而導致生靈塗炭,乃痛心疾首,憤而出家。修淨土法門於廬山東林,苦行般舟三昧,
拼死打破幻裏幻迷境;感普賢菩薩於定中現身,授以六印一咒,灌頂傳付心中心密法。依菩薩指示,一檢大藏,果獲心密本續;持心中心密法,苦修七年,深證悉 地,開創印心法門。略示神通,為攝受當機眾生;盡掃玄妙,以指歸真如本性。胸懷博大,太虛飲光消契闊;法門精深,幽谷回聲話晚煙。後留詩歸隱,至今不知所
終。
師公仁知阿闍黎,姓王名宰基字驤陸。示 生於海鹽書香之家,宅心仁厚;泛遊於道德文章之海,虔信佛乘。初廣求各宗精義,念佛參禪,未敢自信有把鼻;後追隨大愚祖師,修持心密,豁然開朗得明心。承
祖師心髓,深契無上密意;創印心精舍,接引有緣群生。熔禪、淨、密於一爐,掃除門戶分列之偏狹劣見;會宗、教、律為一體,開示眾生本具之如來藏心。楷定印 心宗旨:以般若為宗,以總持為法,以淨土為歸。一期化緣事畢,人天眼滅,般若舟沈,於本世紀五十年代圓寂。
師尊元音阿闍黎,名鍾鼎,本世紀初示生 於安徽合肥李家。幼讀孔孟遺教,究生死恍失所在;少就現代學堂,讀般若似曾相識。聞嘉佑禪寺一棒鐘聲,塵囂頓失;受悟道高僧一椎木魚,起滅隨無。因發心學
佛,不事婚娶;為奉養老母,未能出家。禮興慈和尚學天臺,綿密持執彌陀聖號;隨古農居士習唯識,深入研究台教綱宗。親近應慈大德學華嚴參禪,忽感人身頓 失,光明朗照;追隨仁知上師修心密打座,頓證虛空粉碎,大地平沈。蒙諸佛菩薩護念,瑞相屢現;參大愚祖師問答,妙語連珠。受金剛阿闍黎灌頂,尊列師位;應
各地參學者敦請,開示佛乘。
師尊以九十餘歲高齡,力倡明心見性。東 至黑吉遼,西到雲貴川,南始湘粵閩,北迄陝甘青,足跡遍及全國各地。美、德、法、日本、加拿大等海外學子,亦多有慕名來歸。不辭辛勞,代佛宣化,因弘法而
忘我;豈避譏嫌,撰著論述,以廣開明心見性方便門。《略論明心見性》面世,啟教界以悟入為根本,振聾發聵;《佛法修證心要》出版,示學人行真修之大道,刻 骨銘心。
般若乃修行之眼目,佛法三藏十二部皆在 裏許;心經是般若之精華,大典一函六百卷盡攝其中。十方菩薩,由此啟揚根本大教;三世諸佛,從斯開示無上法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乃佛法經典之核心,故
得「心經」之名。師尊應敦請而開示經義,有聽者發心,錄入磁帶;學人聽錄音以翻成文字,經師尊審閱,整理成書。即本書《心經抉隱》所由來也。
西元一九九七年歲次丁丑 後學弟子齊志軍沐手敬書
前言緒說一、佛的契機契理之教二、諸法皆空,不住相故,無所得故三、《心經》的五重玄義四、譯經人乙、正說(經文)一、總持分二、色空分三、本來分四、法用分五、果德分六、證知分七、秘密分小結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唐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
觀 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
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 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
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 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心經抉隱》正文
今天,剛好是觀世音菩薩聖誕之期,有不 少同志邀我講一講《心經》的大意,這確是一個無上的勝緣。在未講《心經》之前,先說一說《心經》的來龍去脈,《心經》裏所含的精義和佛法、佛經的真諦所
在,讓大家先有一個正確的概念,然後再細細地演講經文,就容易明白《心經》的真正意旨,真正得到《心經》的勝義,從而受持《心經》,親證本來面目。
佛說法四十九年,說圓說偏,說頓說漸, 無非都是隨著眾生不同的根基、不同的機緣而方便應病與藥。眾生需要佛法,同樣,佛法也離不開眾生。就像藥是為治病而設的,離開了病,藥則無任何價值了。佛
完全是為了治療眾生的疾病(心病),而應緣說教的,所以每個時期,說的法都不同。這是因為眾生的病各不相同,要醫好病,醫生用的藥也不應該相同。所以,佛 的教化是契機契理之教。佛說法四十九年,共分五時而說。
1. 華嚴時
第一時說法是華嚴時。猶如太陽初出時, 只照高山,就像我們所說的須彌山。這是佛初成道三七日,為大菩薩講說的大法,說《大方廣佛華嚴經》,轉根本無上法輪,度大菩薩。《華嚴經》是佛稱性極談,
小乘根基的人接受不了。所以,教下的大菩薩把第一時說法比喻為生的牛奶。生的牛奶大人能吃,小孩不能吃。因為小孩的消化能力弱,喝了生牛奶要拉肚子。雖然 牛奶是寶貴的東西,能滋養人的生命,猶如佛說的法能滋養我們的慧命,但小根性人接受不了,就如小孩喝生牛奶要拉肚子一樣。
2. 阿含時
第二時說法是阿含時。這個時候,太陽可 以照射到比較低的山了。佛看到小根性人不能接受大乘法,由是因緣,佛在鹿野苑等處,於十二年中,為小根性人說小乘《阿含經》,講說四諦、十二因緣等教理,
度聲聞、緣覺乘人。「阿含」就是我們中國人所說的「無比」,是「無可比擬」的意思,就是說世上一切法再寶貝也比不上佛法。為什麼呢?世上任何寶貝只能暫用 一時,都是虛幻不實的。而佛法是無上之寶。眾生聽到、受持後,照它修行,就能超出生死輪迴,所以是無上的大寶貝。教下菩薩把它比做「酪」,比喻把生的牛奶
釀製成乳酪,小孩就能吃了,吃下去不會拉肚子。
3. 方等時
第三時說法是方等時。「方」就是方便、 方正、廣大,「等」就是平等、均等、等持。意思是說:佛說法不是有實法與人,而是應病與藥,是方便的。所以佛說了八萬四千法門,法法平等,無有高下。這是
佛繼阿含時後,於八年中,引小入大,為大乘初門菩薩講維摩詰等經。這時猶如太陽照到高原了,就像我們中國的青藏高原一樣。這時說法,就比酪更進一步了,由 酪成酥了,就是西藏人喝的酥油茶之「酥」。但這個酥比量為「生酥」,味道還不太好。
4. 般若時
第四時說法是般若時。般若是梵文,是古印度語。它的意思很豐富,我們中國沒有能包含「般若」所含廣義的詞語來代替它,所以用音譯。字是漢字,音是梵音。在翻譯經文的時候,玄奘法師定有五種不翻之規,因翻之亦不明本意,所以就音譯。( 1)秘密不翻。如「陀羅尼」,即咒語,就是總持,總一切法,持無量義,一切法都包括了,含攝無量無邊的意義。所以,一切咒語都不翻。( 2)多義不翻。如「薄伽梵」,薄伽梵有六義,我們通常就曉得薄伽梵是佛,代表佛名。( 3)此方所無不翻。就是我們這裏沒有這個詞。如「閻浮提」、「迦陵頻伽」。迦陵頻伽就是《彌陀經》裏所講的一種鳥,它的叫聲非常好聽。( 4)順古不翻。延用已久,成了習慣語。( 5)尊重不翻。無上莊重之意,如「阿羅漢」、「菩提」等,都是尊重之故。
「般若」意義很廣,單把它講成是智慧或 大智慧都不盡其義,意思並沒有包括淨盡,表達得並不完善,所以不翻。佛說法四十九年,講般若就講了二十二年,共有八大部,總結歸納為《大般若經》,有六百
卷之多。《心經》就是從六百卷《大般若經》中節選出來的,言簡意賅,只有二百六十個字。文字雖然很少,但義理非常完備、深刻,內涵非常豐富。六百卷《大般 若經》的要義都攝盡無遺,全都收攝、概括在裏面了。所以,《心經》是《大般若經》的心髓、精華。
因為佛性是無形無相、無法表達、不可名 狀的,不能用名來名、無法用相來相。所以般若時說教用二權一實,即兩種權巧、一種實法。「權」者,乃善巧方便。兩種權巧:一種是隨著眾生的根基而說義理;
一種是要把佛的智慧本懷善巧地、暢所欲言地宣抒出來,就是用眾生容易理解的東西來比喻不易理解的東西,而善巧方便地說教。「實」者,是真實說法,說真實佛 法,說一乘法,直指我們的佛性、真如實相、諸法空理。華嚴時屬實法,阿含時、方等時屬權法,法華涅槃時屬實法,只有般若時是權實並用,所以般若時說法有承
前啟後的作用。又因為般若為佛法之心髓、成佛之指南,佛在一代時教五時說法中,都沒有離開般若,故般若法既通前又通後。這個時候猶如太陽高升,廣照平原大 地。教下比喻為「熟酥」,就是這個「酥」由生轉熟了,味道更好了,這是對大菩薩說的。
5. 法華涅槃時
第五時說法是法華涅槃時。這個時候法運 將要圓滿,就像日落西山,佛將要圓寂涅槃了。教下比作是「醍醐」。醍醐上味,是奶味中最好最好的。為什麼比作是醍醐上味呢?因為佛在最後八年中,說《妙法
蓮華經》等法,純實無權,不說別的法,不講權法,唯有一乘法。佛在法華會上,為說諸法實相之理,會三乘歸一佛乘。不管在會人的根性如何,不問他們能否接 受,稱性極談,暢宣本懷,說真實佛法。因為佛快要入滅了,沒有時間了,只有真實說法,佛法才能圓滿。佛當時指出:「一切眾生都是佛。」小根性人不相信,不
能接受。「哎呀,怎麼一切眾生都是佛呢?我們小乘聖人不知苦修了多少世,才只是證得個阿羅漢果。眾生既未證到菩薩,更未證到佛,怎麼會一切眾生都是佛 呢?」所以不相信。當下就有五千人退席了。法華勝會之後,佛在拘尸那城娑羅雙樹間,於一晝夜說《大般涅槃經》後,就涅槃圓寂了。
佛在五時說法中,無不是根據眾生的根性 和機緣應病與藥的,所以應緣說法,而無定法。為了使眾生不誤解佛法,不執著在經文的字句名相上,佛說:「吾四十九年住世,未曾說一字。」一個字也沒有說
到,表示諸法實相是當體即空,自性本如,一切不可得。沒有說過一個字,這正是圓滿的極談、佛果的極說。我們在這裏不妨和大家一起仔細地分析一下:
1. 為什麼佛說法四十九年,未曾說過一字?
( 1)報身、化身是有相的,不是真佛,亦非說法者。有言說的法皆是假法。法身實相,是無相的。真說法者,不說為說故。
佛有法身、報身、化身三身。化身是佛應 眾生機緣而顯現的應身,是我們大家都能看得見的色身、肉身。化身說法是用嘴巴講、用口說,或是寫出經文,通過語言文字的表達來說法,這些都是有相的。報身
是佛的智慧身、光明身,是佛在因地修行,積累的智慧功德,是福德莊嚴、不可思議的光明大報身。報身有兩種:一種是自受用報身,是佛自己受用的內證法樂之 身;另一種是他受用報身,是佛慈悲,為攝引菩薩向上而顯現的光明報身,就像經上所說的佛之丈六金身。菩薩看到佛有這樣好的光明報身,發心也要取得像佛一樣
的好報身,所以就促進、鼓勵他們積極向上,精進用功。報身說法不是用嘴巴講,而是放光顯瑞。《楞嚴經》說得很清楚:佛頂上現的化佛在光中說咒,佛按指放 光,照到十方諸大菩薩,十方諸大菩薩也放光照佛,等等。有光明就有相,所以智慧光明身也是有相的。
《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 妄。」凡有相顯示,都不是真實的,都是虛假的。報身、化身都是有相之身,既然是有相的,就都是幻化的。幻化身說的法,當然是幻化法,不是真法。眾生不認自
己的本命元辰,迷惑顛倒,著在相上,造業受報,所以生死輪迴也不是真的,而是虛幻不實的。那麼,對虛幻的眾生說虛幻的法,只不過是方便應用而已。所以,報 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說的法也不是真法。
法身又名自性身或法性身,是佛的真身,以正法為體,是無相的實相。既是無相,就不能跟哪樣東西相比,所以無法可說。即或想盡辦法,也說不到它。所以真法以不說為說,無所說是名真說。故《金剛經》云:「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
從前,須菩提尊者在山洞裏靜坐。諸天雨花供養,讚歎須菩提善說般若。須菩提說:「我於般若未嘗說一字,云何讚歎?」天帝說:「如是。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說般若。」可見真正說法是「大音希聲」的,頂大的聲音是無聲之聲,是一般人聽不到的。
講到這裏,我們要談談化身、報身、法身 三個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大家一般都認為,只有佛才具法、報、化三身,我們凡夫望塵莫及,是沒有法、報、化三身的。而要想證成法、報、化三身,還需要等三
大阿僧祗劫,修成果地佛之後,才能圓滿俱足。實際上,我們就是在凡夫地,這法、報、化三身也一點不缺。為什麼這樣說呢?所謂清淨法身,就是當我們一念不生 時,了了分明、非同木石的靈知。它是無形無相、無實無虛、不來不去、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人人具有的天真本性。所謂圓滿報身,就是我們的智慧。
這個智慧就是光明,是能夠知道事情怎麼做、工作怎麼完成、怎麼待人接物等等的智慧光明身。所謂千百億的變化之身,就是我們的作用。我們能講道理,研究科 學,創造發明,能生產製造各種東西。那麼所創造、建立、生產出來的事事物物都是我們的化身。但是,一般人不明了,錯認為肉身是我,把肉身以外的東西認為是
我所有。其實,這個肉體不是真我,只是真我的房子,真我的住所。它不是主人公,是僕人。真我(即自性)才是真正的主人。世上的一切事物,一切形色都是我的 化身顯現,都是我的變化所作,皆是化身。因此,只要我們能認識到自己的本性,就是認識到了自己本身所具有的真正的佛。天真佛性眾生皆具,無所欠缺,不是只
人有而異類沒有。你能夠了悟明白,這一念清淨心光,即本體空分,是法身佛;一念無分別心光,即本體顯了分,是報身佛;一念無差別心光,即一切現相俱是本性 所變現,是化身佛。你能夠如是了悟明白,精進修行,在事境上勤加鍛煉,除盡執相的妄習,進而度化眾生,積累功德,圓證菩提。這才是真正的皈依佛法僧三寶。
( 2 )真如實相,無可言說。
「真」是真實不虛,「如」是如常不變。 真如為萬法之體,在染在淨,其性不改不變,故曰真如,即眾生真實如如不動之本來面目,亦是一切眾生應緣起用的靈妙真心,亦稱佛性、法性、自性等。佛說的八
萬四千法門,都是他親證的本來如是之境,非是創說,或是說了之後才有的。這樣,雖說亦同未說,即一字未說。
佛性是無形無相的,故不可名狀,絕念離知。不是用言說可以說到的,所以叫「言語道斷」;也不是用我們的思想、推理、想像所能得到的,所以叫「心行處滅」。言語說不到,情識不能及,不可言說,說了即不是,所以「動念即乖,舉心即錯」。只有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才能相應。
佛最後在靈山一會,拈花示眾。他不講 話,只把天人供養的花拈起來,舉示大眾。這時候,在會的人很多,天上的、人間的,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天人罔措。只有迦葉尊者會心微笑相應。(摩訶迦 葉尊者心領神會,契入佛的提示,微微一笑,與佛心心相印。)佛立即宣告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於摩訶
迦葉。」從斯開創了禪宗法門。這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圓頓法門,不是四禪八定的漸次禪定法。所以,無言說可表,無文字可立。
( 3 )佛示涅槃相,意表真心不生不滅,不動不搖,離於言說,方證實相。
只要我們安住不動,不為境轉,不著一切相,離諸戲論,實相當即現前。
佛說《涅槃經》一晝夜之後,就入涅槃了。佛教講的涅槃並不是指人死亡了,細細地講有四種涅槃:
第一、自性涅槃:就是一切眾生,不論飛 禽走獸、蠢動含靈,都是有佛性的,都有覺性。它是不生不滅的。佛性並不因有了肉體軀殼而生,也不因肉體毀壞了而亡,它是不生不滅的。在你生命未形成之前,
它是如此;在你降生之後,它也是如此;乃至死亡之後,它仍是如此。它是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不動不搖、不垢不淨的,這就是涅槃。其意就是寂滅輕安,不生不 滅。所謂寂滅,並不是死亡,而是不生不滅。只要心不生不滅,寂滅就現前,就證了涅槃妙果。我們學佛修法就是要證到涅槃。
第二、有餘涅槃:是小乘聖人所修所證之 果。蕓蕓眾生執著於我。有我這個人,我就要享受,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貪得無厭,造業受報。由於被善惡業所感,其壽命即有分限,其身形亦有段
別。或為人身,或為天人,或為修羅,或為餓鬼,或為畜牲,或到地獄,在六道中輪迴不已,不得出頭,故其生死為分段生死。小乘聖人,總認為有法可得、有道可 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證,這叫法執。他們斷六根時,我執已滅,「人我」已了,善惡不著,所以能夠出六道輪迴,了分段生死。但他們入於大我,執著法身的
四大種性為我。同時,羅漢執著於苦集滅道四諦法,辟支佛又執著十二因緣法。法執未了,思想上不免有一生一滅的變易,意境上即不得安穩受用。吾人修道,由迷 轉悟,由凡夫而羅漢、菩薩,每一意境的轉化,恰如一度生死。此意轉而非形遷的變化,即變易生死。小乘聖者還有變易生死在,尚留有尾巴,所以叫有餘涅槃。
第三、無餘涅槃:分段生死和變易生死都了了,有漏之因都淨盡了,也叫做「漏盡通」,這就是無餘涅槃。
第四、無所住處涅槃。這裏有個問題。我 們活著的時候,因為有個肉體在,總須有個寄託處,心裏不免想:一旦一口氣上不來了,四大分散了,到什麼地方安身立命呢?修淨土宗的人說:「我們到西方極樂
世界,往生西方去了。我們依靠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再去修證,我們是有地方去的。你們修禪宗和密宗的,將來到哪里去呢?」這是佛教徒的一個大 問題。我們假如能把這個問題弄清楚,學習佛教經典就比較容易理解了。因為佛說法,就是要解決這個生死大問題。
前面說了,自性是不生不滅的。所以,生 無所生,死無所死。之所以有生死,無不是我們的執著在作怪。活著的時候,把一切都妄以為實有。人身、家庭、金錢、物質、名利、地位等等,樣樣都想追求,都
要貪取、佔有。於是執著外來的境界,心隨境界轉,有取有捨,有愛有憎,所有的一切,都種在你的八識裏了。這個第八識,叫阿賴耶識,是儲藏識。所有一切好的 種子、壞的種子,生滅與不生滅,都儲藏在這個倉庫裏。
一旦人死了,肉體已壞了,四大分散了, 這個身體不能用了,房子壞了,要搬家了。這個時候,因執我故,就生出了中陰身。中陰身者,就是原來的肉身已壞了,人已死了,而未來的身體還未形成,還沒投
胎轉生,就在這中間時期,第七識末那識——我執,執著了有我,就有我身,於是由意生出一個虛幻縹緲之身,叫中陰身。人身肉體是以地大為主,是沈濁的。而中
陰身是以風大為主,是縹緲的。因為沒肉身包裹它,它有五通。因造業受報,業力所感之故,隨生前所造的善惡業而分別遮蔽了好或壞的地方,顯現出相應的或好或 壞的境界。這時八識裏的種子都翻騰出來了。過去因執著得厲害,現在見了境界、影相,就隨之心動、追逐、執取,於是又在相應的六道中轉生了。因此,追究生死
的根本原因,就是一念妄動,執著事相,執取境界,而落入相應的業果中。
如果我們現在時時鍛煉自心,曉得一切色 相,一切境界都是空花水月,都是妄想現前,不去追逐,不去貪求,不去執取,心都空淨了,那麼一旦這肉體損壞時,四大分散了,這八識心王出來之後即能做主,
不隨境轉而不入胎胞。因此,我們修法用功,就須於活著的時候加緊努力,提高警惕,認清一切色相皆如夢幻,不執取追逐,而現證菩提。活著時即瀟灑自在,死後 任他幻境變現,也無心可動。若如此,即能大放光明,朗照十方,來去自由,而隨緣赴感,無不自在了。這種不受環境支配,不為業轉的成就作略,才是真了生死。
此謂之「無所住處涅槃」。
所以說,淨土不只是西方,東、南、西、 北,四維上下無不是佛世界,無不是淨土。只因我們心光不圓,不能朗照,所以不見。如果我們心空不著相,光明朗照,即能十方淨土一時齊彰。忉利天王的宮殿
裏,掛著一個幢,叫因陀羅網,是用寶珠結成的。一顆顆寶珠彼此放光相照、相攝,交相輝映,沒有妨礙,就像是佛與佛心心相映,光光相照,沒有妨礙一樣。我們 眾生的心也是如此。只要能一切放下,就得大自在了。這時,就不會再問「要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有了身體,就像是有個東西一樣,有東西就要有個地方來安
置。如果徹底究竟了,什麼東西都沒有了,還找什麼地方來擺放,找什麼地方來安置呢?我們已曉得了法身是無形無相的,是沒有東西的,那還要有什麼住所、什麼 地方呢?講到報身,報身是一大光明藏,光明雖有相,但這光明是無住的。講到化身,化身是為度眾生而設施變現的,用來度有緣眾生。什麼地方有緣,就到什麼地
方去。所以,一切處都是圓融無礙的。
佛講《涅槃經》,就是昭示大眾,佛沒有 入涅槃而不動,雖似去了,但未離開眾生,還在大眾中弘法利生。心淨眼淨者,時時處處都能見到佛。若是妄心垢染,就見不到佛。所以我們修法,必須心安清淨,
方能時時刻刻見如來。《金剛經》說:「信心清淨,則生實相。」所以,佛示涅槃相給眾生看,正是真心妙用的顯現。就是叫我們不要執著事相,不要隨境轉,不要 妄動。妄心果能不動,實相就現前了。
真心本來是不生不滅的,但並不是死在那 裏不動。不生不滅是真心的本質,但它靈妙無比,能隨緣起萬千妙用。所以我們說心不要動,只是不妄動,不隨物境轉,不執取物,不貪求物,而不是不起用。當你
要做某一件事,處理某一個問題,要把它處理得恰到好處,圓滿成就,你就要思考,就要設計,心不動是不行的。心不動,你話說不出來,事情也做不成。但是,我 們在說話做事時,心念雖動,卻不往心裏去,動而不動,這就是真心應緣起用。所以,學佛修道,要有成就,既須起用,又須隨時觀照,不隨境轉。說話辦事時,就
像不是自己說的、不是自己做的,而像是別人說的、別人做的;做過之後,就像未曾做過一樣,這方是真正的無心、真正的涅槃。懶融禪師說得好:「恰恰用心時, 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當用恰恰無。」就是我們正當起念用心時,卻沒有心來用。也就是說,我們的心不隨著物境轉,儘管用,用而不用。這就是真心應緣起
用、真心妙用啊!
佛在世間說法的時候,就經常說:佛法離 一切相,離文字相,離言說相,離心緣相。這就是表示佛法是無有實法的法、不著相的法。佛付法給摩訶迦葉的偈子說:「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
法法何曾法。」「法本法無法」,意思是一切心法根本就沒有實法,都是應病與藥、隨機假設的,所以雖有而無。「無法法亦法」,雖然無法,但是假用不無。譬 如,世界宛然有,身體宛然有,衣食住行等等也統統都不是沒有,而且各個都能夠派上用場。說個無法還是不曾離法。「今付無法時」,因佛法是應病與藥的,雖有
而無、雖無而有,所以現在傳付這個法的時候,「法法何曾法」。千法萬法,八萬四千法門,儘管說了這麼多,但最終一法也不可得。這就明示我們這不實不虛、不 即不離、非空非有、非有非空的妙用真心了。所以,經文不過是進入佛法的門戶,是入佛的路徑。而要入這個門戶,又必以究讀經文為先導。但千萬不要以此而誤認
為經文是實法,而執著於經文。下面我們講講佛經。
2. 佛經是標月之指,是學佛修道的方向和路徑。
前面我們從教理上闡述了佛性是無可言 說、無相可表的。但是,如果離開了語言文字的表達,人們又怎能瞭解和認識佛性呢?又如何修持證果呢?所以,雖無所說,但又不離言說、不廢言說。依文則易明
義理。文僅為表法方便故。因此,兩千多年來,佛教的三藏十二部經一直廣泛流傳著。但是,雖然有說,還是無說。為什麼呢?因為諸法皆空,無有自性,皆不可 得,以不住相故,不執著故。所以說,一切經文不過是標月之指,是指示月亮的指標,但不是月亮,只是指標我們明心見性的方向和路徑。因此,我們聽講或看經文
時要見月忘指、得意忘言,要瞭解和明白經文的真正意旨,攝取它的精義,從有言說證入無言說之境。而不要執著經文的名相語句,記言記語,更不要執著名相語句 的玄妙,來專門研究它。不然就等於讀書做學問,不是學佛了。我們學佛最要緊的是行,照著佛經所講的義理和方法去實行,這樣才能真正得到受用。
但是,佛經義理深邃,大根性的人能夠一 目了然,也能夠依之進修。而中下根的人,就不容易理解了。非但不識月亮,也不明白什麼叫指。指標都不明白,哪里可以順著指標所指的方向見到月亮呢?所以,
必須先對經文細細地研究,通達了,然後才能進修。但是,對現在人來講,研究佛經又有不少障礙:佛經是古文體,是文言文,它的語法、文句的結構及表達的方式 與現代語法不太相同;經文都是繁體字,現在我們使用的均是簡化字;而且經文中有些字現在已極少使用或不使用了,晦澀難懂;經文還有一些專用名詞和術語以及
外來用語,等等。所有這些,無不成為修學者的障礙。倘若不經細細地講解或注釋,一般人是不易明白經文的玄旨所在。因此之故,教下的菩薩們就大施方便,為經 文加注釋,講解或翻為語體文,使修學者先明白標月之指,明白這個指標是個什麼東西,是怎麼一回事,再從指標所指示的方向和路徑,用功修持,前進不息,才可
以見到明月,見到我們的佛性。
說到這裏我們就要先談談在修法中常見的幾種錯誤:
(1) 很多人誤會了佛經上所說的功德相。誦這個經有什麼功德,誦那個經有什麼功德。大家聽到或看到後,著了功德相,一天到晚忙不過來,這個經誦誦,那個經念念。
因為趕任務,誦經的時候誦得快,很傷氣。結果,修行沒有修好,毛病倒弄出來了,身體搞壞了。這是誤解了功德之故。功德不在白紙黑字的經文上,而在我們的心 中。我們誦經明白了佛所說的義理,明白了修行的方法,然後,我們就照著這個義理和方法去實行,才能從凡夫而跨入佛境。這才是大功德!假如我們光是念、光是
誦,而不知佛經的義理,不明白怎麼修法,仍舊在凡夫位踏步不前,那功德從何而來呢?
還有的人雖然懂得了一些義理,卻不肯去 實行,不肯去修,只當學問來研究,也是毫無用處的。王陽明先生說:「知而不行,是為不知;行而不知,可以致知。」可見行的重要。只鑽研或唱念經文而不事修
持,是毫無功德可言的。其次,對於「功德」二字,須有正確的理解。所謂功者是事功,是一種力量,完成一種事業的力量。我們中國人造字是很有講究的。功德的 「功」,是工作的「工」加一個力量的「力」,就是我們行事的力量、完成事業的力量。我們由凡夫圓成佛果,不是一個偉大事業的告成嗎?不是一種豐碩事功的完
備嗎?如果光是念念誦誦,幾時能成佛呢?功德的「德」,是德被大千。譬如,一句罵人話,說你這個人缺德,就是指你做了損人利己的壞事。我們要度眾生,有益 於眾生,為人類造福,這就是大德。但是,如果我們沒有修成佛果,怎麼去度眾生呢?怎麼能夠利益眾生呢?譬如:一個人掉到江裏快淹死了,而你又不會游泳,也
不懂救生術,你怎麼下去救他呢?你不能救他,那麼你的德又在什麼地方呢?所以我們必須照佛經所說的義理去實行,勇猛精進,才能成就佛果,才能度眾生。先自 救後救人,先自度後度他。只有自己得度、得救了,才能談得上救他人、度他人。
前面我們已講了,經文是治病的藥,所 以,千萬不要執著在念誦經文的功德相上。更不要把經念一遍,點個紅點點,念滿多少遍,點滿多少紅點,最後把紙燒了,記個什麼功德。不要把念誦的經文作為存
單寄庫。我們學佛是為了了生死,而不是談什麼功德的。一著功德相,即成窠臼,生死不能了了。
(2)還有人認為:既然佛法講一切都是空,一切都不要執著,一切都要放下,那麼就什麼也不要做了。把佛法看成是消極的。錯了!佛法是積極的,是無為而無所不為的。
所謂空者,就是把你的妄心空掉,把你的 貪取心空掉,把你的自私心滅掉。我們這個世界上的人,妄想執著,顛倒迷癡而不自知,貪和嗔都是因癡而來的。沒有智慧叫癡。因沒有智慧之故,就不知道什麼是
真,什麼是假,往往是認妄為真,把假相當作實有,猶如烏雲遮日,光明被覆蓋了,於是貪得無厭,追逐外境,造業受報,冤冤枉枉地受生死輪迴之苦。更有甚者, 妄動胡為,造殺、盜、淫種種黑業,而感得地獄、餓鬼、畜生的惡果。佛法能度我們出離生死苦海,得大自在。我們就要按照佛經所指導的真理去修行,把我們的迷
癡、妄想、無明都去掉,恢復本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真心。
何為真呢?其實妄即是真。因妄以真起, 有真才有妄,如果沒有真,怎麼能起妄呢?譬如,必須有水,風一吹才起波浪。假如沒有水,風再吹,波浪從何而起呢?這個真不在別處,就在妄處!真和妄是一個
東西,正如波浪仍是水一樣。因此,我們只要一轉念,不著相,妄就變成真了。因為我們不識真性,所以才被迷妄所遮,妄動不停。一旦明悟一心,息下狂心,就是 菩提。心本無所生。既無所生,何有真、妄之分呢?就因為我們執著了法相,認為世間一切相,形形色色都是有,才分別這好那醜、這真那假。假如你知道一切相都
空無自性,宛如空花水月,不是真實的,無可執取而徹底放捨,你就於離念處薦取真心,就路回家,不復有真、妄之分了。所以真和妄,不過是一時相對的權說,不 要認為一定實有。真尚沒有,哪里有妄呢?佛經在講到這個真心和妄心的時候,有許多人就搞不清楚。
玄沙禪師是宗下的大德。他作了一個偈 子:「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始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這個偈子一出,大家都慌了。識神是我們所說的魂靈,是假的、是妄心。真如是佛
性,是真實不動的。所以不能把識神當作真如,你必須分別清楚,弄錯了,就生死不了。於是,大家就起了紛爭,識神和真如究竟相差多少?一般人至此都不敢問津 了。真如和識神相差太遠了,真如是佛性,是不生不滅的;識神是假的,是生生滅滅的。二者怎能相提並論呢?真實講來,識神就是真如,真如就是識神。正像前面
已經講過的,水就是波,水被風吹了,或被什麼東西鼓蕩就成了波,而波浪本身就是水。沒有水,波怎麼會起呢?離開了水,波也就沒有了。這波浪就比方為識神, 是動的,一時生起,一時滅掉,是有生滅的,以動為相。水比方為佛性,始終是平靜的,不是動相,而是靜相。二者看起來是兩回事,其實是一回事,因為二者皆以
濕為體。
既然我們曉得了佛性和識神、真心和妄心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麼,我們何妨利用識神、妄心,處處起用呢?假如我們像泥塑木雕一樣坐在那裏一直不動,又有什麼用處呢?這沒有得自在受用呀!我們最終
目的是要成自在無礙、妙用無邊、廣度眾生的活佛,不是死在那裏不動的。假如一點妙用不起,佛法還有什麼價值呢?所以,修行人不要誤認為,死坐在那裏不動就 為好。有些人說這個人功夫真好,坐了七天七夜,十天十夜,或者幾年,幾十年,幾百年……這不是真正的佛法,這是枯木禪,死掉了,變成土、木、金、石了。
《楞嚴經》裏講了十二類生,其中一類生 就是土木金石,像爛泥、木頭、石頭、五金礦藏等等。這就是修法時,不知怎麼修而誤入了歧途之故。所以修道須先明因地,因地不正,果遭迂曲。開始用功,最忌
壓制念頭,強制念頭不起。切勿認為一念不生就是壓念不起。壓成土木金石,就由有情變為無情了。須知所謂一念不生,並不是一個念頭都沒有,而是念起不隨,生 而無住也。《金剛經》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要生一個無所住心,要生一個玲瓏活潑心,要生一個不取不捨心。不是不生其心。不生心,如何起妙用呢?不起
妙用,哪還有現在的世界?哪還有什麼淨土佛界?譬如,《彌陀經》講的西方極樂世界種種莊嚴、種種美好的境界亦是阿彌陀佛的真心所顯現的。佛在說法時,也不 是不生心。所以,我們不能說入滅盡定是正定,那不是正定,那是錯誤的。
真正的佛法是積極的,要起大機大用。佛 經上講的道理都是很正確的,是人生宇宙的真理,是科學,是人生哲學,都是教導我們積極向上,教我們「諸惡莫做,眾善奉行」,教我們怎樣做人,怎樣處世等
等。這些對當今社會的發展都是有積極作用的。所謂「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就是說佛法不離世間法,世法也就是佛法。所以,修 行不是脫離現實,而是要在世間對境練心,做心地功夫。世法不通達,做得不圓融,怎麼能夠成佛呢?因此,要修道成佛,做人的道理必須要首先弄清楚,倘若做人
的道理都弄不清楚,人格都不夠,怎麼能夠佛格呢?所以說佛法並非是消極的。
大乘佛法是積極的,是無為的,一切有為 法都虛幻不可得。《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既然都是夢幻泡影不可得,你還執著地追求什麼呢?現在世人大都貪得
無厭,爭權勢地位,爭名譽財物,無休止地索求,無止境地佔有,甚至為達到私人目的,不擇手段,幹出傷天害理的勾當。其實任你費盡畢生精力,要這要那,爭這 爭那,到頭來還不是兩手空空而去,一樣東西都帶不走。反而因造業而受報,在六道輪迴中受苦。有些學佛人,對佛法的真諦不瞭解,只是燒香拜佛,求人天福報。
求佛、菩薩保佑他升官發財、健康長壽,為他消災免難、子孫平安等等,甚至把民間的求神占卜,玩弄法術、巫術等封建迷信、烏七八糟的東西都塗到佛法上去,玷污了佛法。
真正的佛法是無我!改造人們「為我」的 私心,以貢獻一己的能力為眾生服務,為大眾謀福利,為人類多做有益的善事。佛法教導我們做一切事,須心空無住、任運隨緣,在待人接物、說話辦事、做工作、
處理問題時,皆須不為境所轉,不往心裏去,就像別人在做一樣。事情做過以後,事過境遷,心裏空淨淨的,一點東西都沒有,如鳥飛過天空一樣,了無痕跡。而不 可一念不起,像石頭那樣,死在那裏不動。如此自在無礙地做事情,方才是佛教無為而無所不為的真諦。中外佛教史上,一些古來大德,就是集科學家、醫學家、文
學家、哲學家等等於一身的。佛法博大精深,它不僅闡明了宇宙人生的真相,同時也講「醫方明」,「工巧明」等。醫方明,就是醫藥發達,以提高我們人類的健康 水平。工巧明,就是科學技術發達,以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所以說,佛法對人類社會的發展,科學技術的發展,人類生活水平的提高,人類自身素質的提高,都起
著積極的作用。正因為如此,歐美發達國家、日本、韓國、東南亞等國家的有識之士,都省悟到了這一點,在佛教、東方傳統文化中尋求解決當前社會上各種棘手問 題的答案。所以說,佛法並不消極,而是積極的。
(3) 修法用功有個嚴重的錯誤傾向,就是求神通。現在一百個修道人就幾乎有五十雙要求發神通,以此來炫耀自己,而滿足名聞利養的要求,或以為不發神通不算成道。
不少人把明心見性和發神通聯繫到一起,以發神通為明心見性的標準。認為如果是明心見性了,就應該發神通,如果沒有發大神通,那就沒有明心見性。可見,他們 並不知道什麼叫明心見性,怎麼會發神通呢?這二者之間的關係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些問題必須要搞清楚。倘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將會成為修道的一個大障
礙。非但修道不成,而且入魔有份。所以,今天要著重講一講這個問題。
從前,異見王(印度的一個皇帝)問婆羅 提尊者(成道的菩薩):「何者是佛?」尊者說:「見性是佛。」異見王問:「師見性否?」尊者說:「我見佛性。」王又問:「性在何處?」尊者說:「性在作
用。」王問:「是何作用,我今不見?」尊者說:「今現作用,王自不見。」王問:「於我有否?」尊者說:「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王又 問:「若當用時,幾處出現?」尊者說:「若出現時,當有其八。」王說:「其八出現,當為我說。」尊者說偈曰:「在胎為身(就是十月懷胎,有身體形成了),
出世為人(出生以後,就成為人了),在眼曰見(人生出來,小孩落地了,要睜開眼睛看東西。大家都以為能看東西,是眼睛的作用。即眼球為物鏡,根據光學原 理,能看到東西。豈不知,能看東西的實在不是眼球——眼根,而是我們的能見之性。假如這眼睛能看東西,那麼,我們一口氣上不來了、死了,但眼睛還在,怎麼 就不能看了呢?所以說,這眼睛能見的視覺作用,就是性的作用),在耳曰聞(耳朵能聽到聲音,也不是耳根的作用,而是聞性的作用),在鼻辨香(鼻子能嗅味,
香味、臭味等,是嗅性作用),在舌談論(一切語言談論,都是佛性的作用),在手執提(我們手拿東西,做工作等,也都是佛性的作用),在足運奔(兩隻腳走 路,也是我們佛性的作用)。」總之,時時處處無不都是性的作用。
《六祖壇經》云:「見性之人,言下須 見。若如此者,掄刀上陣,亦得見之。」上陣打仗,性命在呼吸之間,他還是了了分明見性的。因為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佛在臘月初八,夜睹明星見性了。什麼
叫夜睹明星見性呢?星星離我們何止十萬八千里之遙,可是,這個能見的「見性」呢,還是見得清清楚楚。這就顯示了性的作用是廣大無邊的,一切無不都包含在我 們的性之中。「大而無外,小而無內。」就是說世界上再沒有比性更大的東西了,大得無邊無際。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性更小的東西了,小得已沒有內部空間了。即所
謂「放之則彌於六合,收之則退藏於密」。佛性的作用就是這麼千變萬化,作用多端。你曉得世間的一切都是性的作用,就叫做見性。
所以,婆羅提尊者作了結語:「遍現俱該 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前句說的就是性的作用,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無所不包。後句意思是:知道的人,曉得我們的一切作用都
是性的作用,就是見性,就得真實受用;假如你不明白這就是見性,而住在事相上,你就蒙受精魂的迷誤,而淪為六道眾生!你把佛性認作精魂,就不免造業受報, 生死輪迴,解脫不了了。異見王很有根基,聽了婆羅提尊者的開示,馬上就見性悟道了。
今天,大家聽了上述道理以後,如果能夠 從這裏悟到本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就是開悟!這就是見性!你不要以為:「哎呀!這並沒有什麼稀奇特別,沒有什麼玄奇奧妙,也沒發神通,恐怕不是的吧。」
因而不敢承當。那麼,我們再來談談什麼是神通?所謂「神」者,就是一切事物都是我們無所不能的佛性所起的妙用。所謂「通」者,就是無阻無隔,暢通無礙。我 們凡夫眾生,日常工作,穿衣吃飯,心中無所住著,就是神通。相反,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驚慌失措,患得患失,憂傷悲愁,痛苦難受,處處有阻礙,這就是不
通。倘若我們知道一切都是空花水月不可得,不去追取,知道妙明真心乃是眾生人人都有的,只要隨緣起用,毫無罣礙,便得無窮受用,則不通而自通矣。
接下來我們講講明心見性和神通的關係。 二者之間有根本和枝末的區別。在修法過程中,悟和通是有先後之分的。真正通曉佛法的修道人都以明心見性為先驅,而後才能開發神通。因為一切神通都是佛性本
具有的,只因習染深厚,遮蓋了,而發不出來。就像陽光被烏雲所遮一樣,只要將烏雲驅散,陽光就會即時大放。要消除我們的習氣,只有明心見性之後,才有力 量。因為這習氣是我們多生歷劫以來養成著相、逐境的習慣,又因我見之故,事事都要符合己見,所以人人都有貪、嗔、癡、慢、疑五大惡習,要一下改掉這多生歷
劫養成的舊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在明心見性後,於事境中辛勤磨練,勤除習氣。一旦習氣除盡了,烏雲散了,光明自然大放,神通自然大發。所以,明心見 性在先,發神通在後。明心見性是根本,神通是枝末。但得本,不愁末。真正見性了,根本具足了,培養它,自然會生起枝葉來,形成大用。這就叫做悟後真修,長
養聖胎,這是古來用功的規範,我們一定要弄清楚。倘若修法不以明心見性為先,而妄求神通,則是本末倒置,修法不但不會究竟,還有著魔的危險。
佛在世時,五通仙人問佛:「世尊有六 通,我有五通,如何是那一通?」佛叫他的名字:「五通仙人。」他答應了一聲。佛說:「那一通,你問我。」這裏我們要講一講,五通仙人缺的究竟是哪一通呢?
是漏盡通!什麼叫漏盡通呢?漏者,就像我們的鍋、碗、瓶子,一旦破了,裝東西就會漏掉的。世間法都是有漏法,都不是長久的,都是生住異滅,成住壞空,生生 滅滅不已的。所謂盡者,就是盡絕、沒有。在前面講有餘涅槃時已講過,我們有兩個大執著:一個是我執,執著有我這個人;另一個是法執,認為有法可得、有道可
修、有生死可了、有涅槃可證。由於有這二執,則有兩種生死。執了人我,有我這個人,就有分段生死。執了法我,有法可得,就有變易生死。如果二執都除盡了, 煩惱就都沒了,兩種生死也都淨盡了,「有漏」盡絕了,就叫做漏盡通。那麼,為什麼外道得不到漏盡通呢?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是佛性,而執著法,認為有法可
得,心外求法,所以叫外道。既然是心外求法,那就沒有漏盡,所以得不到漏盡通。又由於外道修法是壓制念頭,強制入定,認為只有入定以後才能得神通。他們的 目的也就是如此。所以,他們可以修得五通(即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宿命通、他心通),但終因沒有漏盡通而不究竟。第一,因為這神通是克制得來的,當此
生入滅之後,就有失去的危險。第二,因為著相的緣故,執著神通,更有著魔的危險。為什麼這樣說呢?我們要知道,佛和魔不是兩回事,是一物的兩面。所謂佛 者,就是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絲毫不著、清淨無所得的覺者。《心經》說:「以無所得故。」所以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而外道是有所得,要得神通。那
麼,有所得就不免著相,故不是佛,而是魔。佛和魔是一回事。不是魔之外有佛,佛之外有魔,就在於你有無所求,有無所得。因此,我們修行一定不要著相,先了 人我,後除法我,一切都不可得。這樣方能既了了分段生死,又了了變易生死。得了漏盡通,五通自然齊發。最後,就是發了大神通,也不見有神通可得,還是無所
得。這才是真正證道!
用五重玄義來解釋大乘經典,是天臺宗的智者大師發明的方法。所謂玄義,並非深奧玄妙不可測,而是將經文所含的幽微玄妙意旨分五個層次挖掘疏解出來,使大家容易明白。後來的解經者皆以此為典範。這五重玄義是:釋名、顯體、明宗、辨用、判教相。
(一)釋名:就是解釋經的題名。每一部經都像人一樣,有一個名字。每一名字,都有特定的意義。將經題字面的意思與深蓄的內涵解釋清楚,就是釋名。佛經的名字有七個種類:
第一、以人為名。即以該經法主的名字而命名的。譬如《佛說阿彌陀經》、《維摩詰所說經》等。佛、阿彌陀佛、維摩詰居士,均是人名。
第二、以法為名。即以佛所說的法相為名。如:《涅槃經》、《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等。涅槃、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均是佛所說的法。
第三、以喻為名。就是以使人容易理解經 中意義的比喻來命名。如:《梵網經》。大梵天王宮殿裏掛著的因陀羅網似圓筒狀,像我們現在佛殿裏掛的幢一樣,且每個網眼裏都嵌了一顆摩尼寶珠,顆顆寶珠明
亮如鏡,互相輝映,重重交參,不相障閡,莊嚴尊貴,無以復加。這裏用梵網作喻,以顯諸佛之教門重重無盡,法法無窮,莊嚴法身,光明遍徹,無所障閡。
第四、以人法為名。如《佛說仁王般若經》,是佛對十六個國王,即人王而說的。佛和人王都是人,而般若是法,所以是以人法為名。
第五、以法喻為名。如《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般若波羅蜜多是法,心是比喻。為什麼說心是比喻呢?我們下面還要詳加解說。
第六、以人喻為名。如《菩薩瓔珞經》。菩薩是人,瓔珞比喻莊嚴之意,所以是人喻為名。
第七、以人法喻為名。比如《大方廣佛華 嚴經》。大方廣是法,佛是人,華嚴是喻,比喻證得大方廣之理的佛,其因地要修十度萬行,莊嚴果上功德。這裏大方廣的「大」字,意思是體大,即體性包含一
切,無有一物在這個體性之外。「方」、「廣」意思是相大與用大,即從體性所顯示的妙用周遍圓滿,無所不具,無所不遍。因為佛性量等虛空,足以含盡恒沙佛 土。也就是說,所有恒河沙數的佛土,無一不在佛性之內。我們知道,每一個佛土都有三千大千世界。所謂三千大千世界者:一座須彌山,有一個日月、四大洲,即
一個小世界。一千個這樣的小世界叫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叫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叫大千世界。三次以千積(即千的三次方),故稱三千大千世界。每一 個佛土都是三千大千世界。而我們所修證的性量包含十方諸佛,恒河沙數佛土都在內,你們說這大不大?真是大得不能再大了,這就是大而無外。我們有些人只知道
亞洲、美洲、歐洲、非洲、大洋洲等五大洲,以為這就是整個世界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了。這只能說明我們的心量太小了,只一管之見,猶如井底之蛙。而我們學 佛,就要證到廣大無邊、盡虛空、遍法界的心量。
以上是佛經的七類命名。前三種或以人、或以法、或以喻為名,均是單數,是單名。後四種或以人法、或以法喻、或以人喻、或以人法喻為名,均是複數,是複名。
(二)顯體:顯示本經的體,就是顯示法要。有名必有實,猶如一個人有了姓名,就有他的形態,說明這個人是個什麼樣子。即為顯體。
(三)明宗:就是顯明本經的宗旨。每一部經都有它的目的和宗旨,將它辨明弄清楚即為明宗。
(四)辨用:就是辨別本經的作用、用途,有什麼效果,有什麼利益。
(五)判教相:前面我們已經講過,智者大師分判佛陀說法為五時。那麼判別本經是什麼時候說的,說的哪種法,即為判教相。
上述即為五重玄義的內涵所在。現在我們一起來研究一下《心經》的五重玄義。
1. 釋名:
前面已經談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以法喻而為名的。下面我們將具體地解釋一下經名的含義。
般若
前面已講過,「般若」是梵文,其意義很 廣,內涵幽深。把它譯成智慧或大智慧都不盡其義,表達並不完善。因無上莊重之故,而沿用了梵文的音。「通達世間法和出世間法、應用得圓融無礙、恰到好
處」,若這樣來講「般若」的含義,還稍微能盡它的一點意思。簡單地講,般若就是妙智慧,或者是真心。
妙智慧不是我們平常所說的聰明智慧的世 間智,也不是外道有漏法修得的智慧,而是含有無漏法之聖意的無上妙智,是宇宙間真正的大智慧。此乃是大智若愚,知無所知,是真心實相的妙用。世間智的世智
才聰是有所知,是分別,分別是最壞的妄心。知無所知,不是像傻瓜、呆子一樣,也不是像木頭、石頭一樣,凡事無動於衷,而是不加分別、不加取捨,好壞、長 短、是非還是了了分明,但好的不愛不取,壞的不憎不捨。因為好壞無非是你的妄心分別,均是夢幻泡影,了不可得,又何必癡迷地被假相所惑,跟著外境轉動呢?
說到這裏,我們不妨講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禪師四處雲遊參禪。有一天, 忽然下了雨,他就近躲到一個肉鋪裏避雨。一會兒,來了一個買肉的人,對老闆說:「給我割一斤好肉,我全要瘦肉,不要肥的。」老闆說:「好呵!我這一刀切給
你的都是瘦肉。」買主稱心如意地走了。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人說:「老闆,我買一斤肥肉,煉油用,不要瘦肉。」老闆說:「好!給你一刀肥肉。」這人也稱 心而去了。又來了一個人說:「老闆,我要一斤又肥又瘦的五花肉。」老闆說:「好,我給你切一刀肥瘦相半的好肉。」買主也稱心而去。老闆說:「看呵!我這裏
塊塊都是好肉。」啊!這個禪師聽了,當下大悟。的確,這個豬肉哪里為好、哪里是壞呢?完全是買肉人的心在分別。而這分別心又是多年養成的習氣所產生的知 見。你養成喜歡吃瘦肉的習慣,就討厭肥肉,於是說瘦肉好,肥肉不好;他的習慣是喜歡吃肥肉,就認為瘦肉不好,肥肉好。就像人們常說的:「蘿蔔青菜,各有所
愛。」其實,瘦肉和肥肉,蘿蔔和青菜,事物的本身並沒有好壞之分,之所以有好有壞,完全是由於人的生活習慣、人的喜惡而形成的妄想知見所致。倘若習氣消除 了,妄想沒有了,哪里還有好有壞呢?
有人會說:「東西沒有好壞,人總不能說 沒有好壞吧?有的人橫行霸道,無惡不作;有的人老老實實,與人為善。」是的,人的行為的確有好壞之分。在這方面,佛法從根本上揭示了人的身體、命運、環境
等各自不相同的原因和由來,指明了一切眾生都在六道輪迴的生命之流中生滅流轉。之所以萬有不齊,苦樂貧富懸殊,因其間都遵循著一條因果規律。「欲知前世 因,今生受者是」,今生的環境和遭遇,所受的果,是前世所造的因。「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今生的所作所為,就是你來世所受的果報。其中的因因果果雖
然極其錯綜複雜,但正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規律一樣,自因自果,自作自受,恰如其分,絲毫不差。所以佛教勸人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利人即是自利,害 人實是自害,我們應該「隨緣消舊業,更莫造新殃」。因此,見了壞人,我們也不要厭恨他、蔑視他,而是要勸告他、教育他,使他改惡向善、改過自新。若心裏總
是存著「這個人很壞」的見解,把這個人完全剔除在外,又怎能改造他呢?佛教是積極向上的,其基點就是,一切眾生都有佛性。也就是說一切眾生都可以成就為 佛,是平等的。但是成就的遲、早、快、慢,要看時節因緣而定了。所以,學佛的人要心量大,要能容忍各種各樣的眾生,在成就別人的同時成就自己。
般若又分三種: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實相般若。
文字般若:用文字語言來表達佛法的要義 至理。如三藏十二部經典、講經說法等。前面講過,因佛性是無形無相的,無法描繪。所以不可言說,說了即不是,故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但如一言不發,
又怎能引初學者入門呢?故又不得不於無言說處,說些義理,使初學者入門。故文字般若,僅為表法方便。修學者通過對文字語言的理解、思維,明白了佛法的義 理,再起觀照實修,這就是修法的聞、思、修全過程。這裏還須說明一下,用文字語言所表達的教義教理,是佛陀與佛門弟子的心髓,供後學者方便了徹實相妙理,
以起實修觀照,照見實相般若之體,而起度生之用,乃妙智慧法寶也。
觀照般若:從觀照證悟實相開發出來的智 慧。即觀照一切有為和無為諸法俱不可得的智慧。比如:《心經》一開始就提出「觀自在菩薩」,這裏的「觀」就是觀照,它既不是用肉眼觀看,更不是胸內肉團心
的作用;既不是大腦神經的功能,也不是用第六意識去分別觀想,而是無形無相之性的作用,即集中心力觀照所修的法。
淨土宗修念佛法門。在念「南無阿彌陀 佛」聖號的時候,修學者的眼耳鼻舌身意都須集中攝在這句佛號上,不使外馳。佛號從心起而出於口,耳朵聽得清清楚楚,才能攝住妄念而安然入定,才能收到念佛
的功效。這種口持耳聞的念佛法,是最好的觀照念佛法。因為耳聞即是心聞,心觀照在佛號上,妄念自然不生。印光大師在《念佛三昧摸象記》中言:若論證三昧之 法,「必須當念佛時,即念返觀,專注一境,毋使外馳。念念照顧心源,心心契合佛體。返念自念,返觀自觀;即念即觀,即觀即念。務使全念即觀,念外無觀;全
觀即念,觀外無念。」才能證入念佛三昧。所以,淨土宗離不開觀照。
再講禪宗。禪宗也離不開觀照。禪宗要參 一句話頭,要起疑情,使全身心都集中在話頭的疑情上。疑情起時,籠罩著全身,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整個身心都凝到這個疑團裏去了。禪宗把這比喻為吞了一個
栗棘蓬,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於妄念剿絕處,猛著精彩,才有好消息到來,這也就是觀照。
再說密宗。密宗修法是身口意三密加持。 身密,腳跏趺而坐,手結印不動。口密,嘴巴綿綿密密不停地持咒,而不可說話。意密,就是思想、意念都集中在所持之咒上,像前面所說的念佛一樣,口持心聞,
即念即觀,即觀即念,這也是觀照。密宗修法很多,有觀像法,觀本尊法等等,這裏就不多談了。
可以這樣說,一切法都不能離開觀照而成 就。由「文字般若」開始,領會了經文的義理,以起觀照之用,進入到「觀照般若」。隨著觀照功夫的深進,「照見五蘊皆空」,證得「實相般若」,就是親證「本
來面目」,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明心見性——親自見到佛性了。所以,觀照是學佛成道的唯一途徑,是能否修持成就、能否明心見性的關鍵。《心經》以觀照般若為
宗,故是成佛之指南。
實相般若,是眾生之本來面目,如來之法 身。亦稱妙明真心、佛性、法性、真如、涅槃、大圓覺海、菩提等。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惟此為真,是實實在在的天真佛。我們大家,乃至一切眾生,無量劫來本
來具有,而且個個平等,同樣俱足,不增不減,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亙古亙今永恒不變,這就是無形無相的性,也叫做自性、法性、佛性。
那麼,我們平常所說的心又是什麼呢?是 我們人的根與塵相對而幻起的一種感覺。下面我們講苦集滅道時就會曉得,集是根塵相對集合起來的幻心,是個影子,是虛假的。它是客觀環境的反映,是我們的眼
耳鼻舌身意六根,對各個相應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根塵相對而生出的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和意識,六根、六塵、六識集合起來而產生出念頭和思想。假 如沒有客觀環境,就根本沒有心。所以,心不是單獨孤立存在的。
舍浮佛講:「心本無生因境有。」就是說這個道理。故客觀環境、外在境界是生起心的外在原因。那麼,內在原因是什麼呢?就是性。性是生起心的根本,生起心的 能量,是心的本原。沒有性,對境生不起心來。猶如電,雖不能目見,但一切照明、動力等等都是它在起作用。前面我們已講過,之所以眼能見、耳能聞、鼻能嗅、
舌能嘗、身能觸、意能思,均是性的作用。視性、聞性、嗅性、嘗性等,均具有各種功能,能發揮各種作用。所以,心是由性生起來,才派上用場的。性是體,心是 用;性是理,心是事。性是真實永存的,但卻無形無相,經上有時亦謂之「真心」。心是虛幻的,但卻有形有相。眾生往往被各種虛妄的假合之相所迷惑,認妄為
真,執著追逐不已,因此被各種無明煩惱所束縛,被各種業障所蒙蓋,不見自性光明,不得自在,而落於六道輪迴,生死流轉,不得解脫。
假使大家明白了什麼是性、什麼是心,二 者之間究竟是個什麼關係,就明白心與物俱虛幻不可得,因而放棄身心世界,不再追求執著,這就是明心!講到見性,性雖本有,但無形無相、無聲無嗅,不可耳
聞、不可目睹,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識識,只可慧照、妙觀、領悟、神會。由此可見,所謂見性,不是用眼睛去看,不是用頭腦去想,更不是用第六意識去分別猜 度,而是心地法眼,親切深徹地體會與神領。古德云:「體無形相,非用不顯;性無狀貌,非心不明。」這就是說,要見性必須從明心上下手,離心無性可見。現在
你曉得了我們平常的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並從此悟出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且深信不疑,這就是見性!這就是開悟!
同時,上面所言也可以說明,心雖然是虛 幻不實的,但它又非常重要。所謂「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即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我們人之所以能活動、工作、待人接物、創造發明等等,無不都是靠性的作用,而
又通過心在事上有所成就。我們要研究科學,要生產物質財富,使人類的生活水平、科學技術、社會文明都不斷地向前發展,均離不開人們對客觀環境反映的各種念 頭和思想,即離不開妄心。所以,人事不可廢,要利用這個妄心,成就世上的一切事業。
世間法是如此,佛法也是如此。心是成就一切宗、成就一切法的主宰。十法界為四聖六凡:四聖是佛、菩薩、辟支佛、羅漢,六凡是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統統都是由這個心而成就的。善用之就是佛,不善用之就是六道輪迴。我們學佛成道,就要善用這個妄心而成就自己。
《般若經》以真心為主,真心是二乘人和藏教菩薩所具。什麼叫藏教菩薩呢?天臺宗智者大師把佛說的法分判成藏、通、別、圓四種教。初心開始修行的大乘菩薩是藏教菩薩,進一步是通教菩薩,再進一步就是別教菩薩,最圓滿的就是圓教菩薩,最終以佛心為究竟。
凡夫則以妄心為主,妄心是凡夫所具。念 念流浪,執著外境,欲望無盡,貪取不停,整日整夜都沈浸在憂勞煩惱之中,造業受報。其實,就在我們六道輪迴、生死流轉時,這個真心也不曾有寸步之離,時時
在我們面門放光,只是大家不知道,被無明殼包裹著,冤冤枉枉地受罪受苦。現在,我們要出六道輪迴,要證成佛果,不僅從理論上要明悟前面所說的義理,而且須 於平時,在日常生活、工作中,曉得如何修持,做心地功夫,將執著事境的舊習消盡才行。
我們大家要清醒、要明白:真心是主人, 妄心是僕人。主人要用僕人做很多事,成就事業。所以,平時我們在做任何事時,一定要把握住主人和僕人的關係,時時刻刻要識得這個主人,識得這個真心,莫把
僕人當作主人,而被僕人所利用。這就是說,當你做任何事時,心不要顛倒,不要執著外面的環境,不要為外面環境的轉移所動搖,而念念流浪在外。逢到好事順 境、相投的人,就喜之、愛之、攀取之;遇到壞事逆境、不合的人,就憂之、恨之、捨棄之。這就是迷真認妄,執妄為真,主仆顛倒,主人被僕人牽制住了。我們要
隨緣起用。正工作時,心念雖動,但不著相,心無所住,就像別人在做一樣。做過之後,就像未做過一樣。這才是真心真正做主人了。
要達到以真心為主人的境界,平時就需要 做好心地觀照功夫,時時刻刻觀照這個心,轉換這個心,把妄心轉換成真心。佛教八萬四千法門,無不都是修這個心,在心地上用功夫。比如,淨土宗就是用一句佛
號來轉換我們的心。不知道的人以為淨土宗念佛是求西方的佛,來拉我們到西方去,殊不知念佛是用佛號來喚醒我們的迷夢,清淨自己的心地,以與淨土相應,而生 西方。蓮池大師說得很清楚,念佛是「聲聲喚醒主人公」。主人公是誰呢?就是我們的真心。因為人不可能無念,心時時刻刻都在動,隨事境轉動個不停,所以生死
不了。我們要了生死,就須給它一個轉換,使它不妄動。所以釋迦佛教給我們一個巧妙的方法,用念佛來轉換它。以心無二用,一心念佛法僧三寶,就不念貪嗔癡三 毒,念淨就不念染了。念佛是從生死的切近處、在心上下手,以轉換我們的妄念。這是多麼巧妙、迅捷、簡易的方法啊!
禪宗亦復如是。參禪須起疑情。參一個話頭,疑情一起,妄念就不生了,妄念被疑情隔斷了。於一念不生時,才能相應,才能打開本來,明見佛性。疑情不起,妄念在不停地動,就不能開悟。因此,禪宗也是轉換這個妄心呵!
密宗也是如是。密宗是身口意三密加持。 口持密咒,咒是諸佛秘密語言,如軍隊的口令、命令。持咒相應,不存人我,自身即佛。手結印,手印是諸佛的心印,猶如電視機的天線,可以溝通我們和諸佛的
心。結了印就有無窮的佛力加持,可以把無量劫來儲存在八識田裏的生死輪迴乃至惡道的種子,統統轉換成淨種子。這樣,妄心便轉換成真心了,這就是佛力的加 持。修密宗之所以要比修其他宗快些,就是因為密宗有殊勝佛力加持之故。比如,要到達一個遠距離的目的地,乘汽車、火車,乃至乘飛機,就遠遠比靠自己兩隻腳
走路快得多。
總之,佛教內一切宗派、一切法門,都離 不開轉換這個心,把妄心轉成真心,即心地觀照功夫。我們剛才講了,現在又講,反覆強調,因為這很重要。時時觀照這個心,妄念一起,凜然一覺一轉,息下妄
心,就是菩提。這樣,我們就能返妄歸真、返本還原了。所以說,《心經》的精華要義,就是要我們明白性是怎麼一回事,心又是什麼東西,叫我們當下明心見性, 直證菩提。因此,《心經》是一部頓悟成佛的法門。我們能把《心經》真正理解了,真正能照它說的義理去做,就等於受持了三藏十二部一大藏教。
波羅蜜多
「波羅蜜多」是梵語,是音譯。「波羅」 譯為彼岸,「蜜」是到,「多」是上,整個意思是到彼岸之上。這裏用了比喻手法,意思是一切眾生都紛擾在生死苦海的此岸,生死輪迴,苦不堪言。我們要渡過生
死苦海,要成大道,就要發心修行,這叫做「入流」,就是初果羅漢。辟支佛發心修法,發心自度自了,也上法船了。隨著功夫的精進,就到「中流」,到了海當中 了。功夫再精進,就到彼岸了,這是「波羅蜜」。但是到了彼岸並不算究竟,因為還耽在法船上,只有棄除法船上岸,到了彼岸之上,才算究竟。
而我們要到彼岸之上,就必須依靠般若, 就是用無上妙智慧照破無明,照破我們的妄想心,照破一切世法、出世法、有為法、無為法,一切都不可得,才能脫離生死苦海,到達彼岸之上。否則,只不過是入
流、中流。羅漢、辟支佛法執還未除,還在法船上,沒到彼岸之上,所證的涅槃是有餘涅槃,仍不究竟。只有通達世法、出世法,處理一切事物圓融無礙、恰到好 處、無有偏倚,我法二執消盡,了卻分段、變易二死,這才可以說是到達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所以,「波羅蜜多」也可以譯成「究竟徹證」,能實行一切自行化他
之事,能乘此大行由生死之此岸到涅槃之彼岸。
心
在講解般若時,我們已經講過般若是真 心。那麼,在般若後面又出現了一個「心」字,心上加心,這不是頭上加頭,顯得多餘嗎?其實不是。因為這兩個心的內涵根本不同。般若心是指一切眾生自身本來
具有的無相妙明真心。而這個「心」字是用來比喻《心經》在佛法中的地位和重要性的。在佛法的大乘法和小乘法中,是以大乘法為究竟、為中心的。前面講過小乘 法雖出三界,斷見思惑,了分段生死,但終因法執未除,未了變易生死,所證的涅槃是有餘涅槃,而未能究竟,故非「波羅蜜多」。唯有大乘法,把法執也消盡,了
了分段、變易二死,修得漏盡通,證得無餘涅槃,最後以成佛為究竟,即「波羅蜜多」。佛法以大乘法為中心,大乘法又以般若法門《大般若經》為中心,而《心 經》又是一切般若法的核心,是《大般若經》的主體。《大般若經》有六百卷之多,《心經》卻只有二百六十個字,但言簡意賅的《心經》確實是《大般若經》的精
髓和靈魂,是一切般若法的主中之主。所以,這裏用「心」來比喻《心經》在佛法中的中心地位和起到的中心作用。因為心臟是人體的最重要、最主要的器官,是人 體的主宰,又位於人體的中心,故用「心」來比喻此經是《大般若經》、一切般若法門、一切心地法門、乃至整個佛法的主體和中心,可謂是心中心了,即《心經》
是佛法的核心中之核心。我們密宗裏有個心中心法,也正是這個意思。無相可得,直下見性。
講到心,像是有真心和妄心的分別,其實 妄心即是真心,真心即是妄心。因妄從真起,無真不能起妄,如水之於波,無水如何能起波浪?波浪不就是水嗎?所以全真即妄,全妄即真。我們修法,修到內而身
心、外而世界,一起化空,哪里還有真妄之跡!森羅萬象,皆我自身;草木叢林,無非我心!欲尋一個身外之物,了不可得。所以見性悟道之後,一切妄念、妄想、 妄心皆化為真心之妙用了。這裏的「心」字,既不可作凡夫的妄心解,亦不可作真心解。此乃真心之心髓,是超真妄之心,稱作心中心之心,方有少分相應。
經
「經」字原文是梵語「修多羅」,現翻譯 成「經」符合中國的意思,即「契合」之意。「契」又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契機契理。契機意指契眾生之根機。佛是應眾生之機來說法的,對大根人說大乘法,對
中、下根人說小乘法,隨著眾生不同的根器、機緣而方便應病與藥。契理意指契合諸佛成道度生之理。佛是稱性極談,所講的教義教理契合諸佛度生之心理。也就是 說,現在佛所說的法和從前諸佛所說的法是一樣的。比如《法華經》裏講,無論哪一尊佛出世都要說《法華經》。所以「經」上契諸佛之理,下契眾生之機。
「經」又是道路之義,是凡夫成佛的一條道路,一條修道必經的途徑、捷徑。我們了達、明白佛所說的義理之後,能按照這個義理去做、去修,就能得道成佛。
「經」還解釋成貫,貫通前後的義理,前面所說和後面所說,乃至於五時說法,從華嚴時到法華涅槃時都有一貫性。貫還有貫徹之意,即由凡夫到成佛,是由佛說的教義教理來貫徹的。
「經」又解釋為線、繩。線就是延綿不 絕,繩就是繩繩相繫,連續不斷。這裏有兩種含義:其一,佛經是佛陀為眾生開示、隨機說法的篇落章句,後來由佛弟子整理成文,集文成冊的,猶如用線繩把摩尼
寶珠貫穿起來;其二,佛圓寂了兩千多年,佛法之所以能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來,就是通過佛經傳承延續下來的。
「經」還有典、法之義。有典可依,有法 可據,所以一般稱為經典。意指思想和行為等方面的準則、法則、規範等等。中國一般稱聖人之書為經。如:《道德經》、《易經》等。佛為聖人之最,故佛說的所
有法都不離此「經」字為名,此乃佛經的通名。所謂通,即共同之意。如:《金剛經》、《華嚴經》、《妙法蓮華經》、《涅槃經》等,都有這個「經」字,為佛經 的通名。那麼「經」字前面的名稱即是區別各個不同經文的別名,如:金剛、華嚴、妙法蓮華、涅槃等。一切佛經均有通名和別名。
綜上所述,佛說《心經》就是要我們眾生了知自身本具如來智慧德相,本具觀照般若妙智,本具廣大圓滿、實相無相之妙明真心。我們大家不要再癡迷不悟、心外求法了,要迷途知返,老老實實地按照《心經》的義理去做心地觀照功夫,才是學佛成道唯一正確的途徑。
2. 顯體
顯體者,就是顯示經中最重要的理體。比 如,我們要認識、瞭解一個人,先要曉得姓名,然後要知道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通過見面或像片的顯示就一目了然了。這部《般若波羅
蜜多心經》是以什麼為體呢?經中從「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一直到「無智亦無得」都是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之體的文句。簡言之,這部經是以「諸法空相」為 體。諸法指宇宙萬有,空相即空無自體,無可執取。意指唯有心性是真,而心性清淨無染,不立一法,無相可得。下面我們還要詳細講解。
3. 明宗
明宗就是辨明本經的宗旨。每一部經都有 其宗旨所在。《心經》中說:「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
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心經》以「無所得」為宗旨。「無所得」不僅是《心經》的宗旨,乃是整個佛教的宗旨。也正因為如此,佛教才是最徹底、最 究竟的。
佛教一法不立,無法可得。法也不可得, 心也不可得,一無所得,一絲不掛,一塵不染。倘若有絲毫東西,它就不究竟。因為這個無相的實相,它是容不得一點點東西存在的。猶如我們的眼睛,任何極微細
的東西都容不下,否則就會感到非常難受。即使一粒金屑,一粒鑽石,再好、再貴重的東西,放到眼睛裏,這眼睛也受不了,非要排斥出去不可。我們要真正證得這 個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來不去、不增不減的佛性,就要一切放下,無所得、無所證,才與妙體相應。而且,只有無所得,才是大大的真得。因為心清淨了,徹底
空了,真性方能顯露,才能顯發廣大妙用。故說佛力無邊、妙用無窮。相反,若有所得,真性就被烏雲遮蓋住,而不能顯現神通妙用了。
有得與無得正是外道與佛教的根本區別。佛教一無所得,不於心外取法,無修、無得、無證,一法不立。外道有法可修,有神通可得,心外取法,終不究竟。比如,道教以出陽神為成就,有陽神可得,有個物在,終不究竟。
從前,呂純陽祖師修道有成後,四方雲 遊。一次,走到了黃龍山,看見山頂上有紫雲結蓋。這是瑞光,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只有修道人才能看得見。他知道山上有得道高人,於是上山參訪。到了山上,看
見一座寺院。這時,維那師正拈香請黃龍祖師出來說法,呂純陽趕忙進入殿內。黃龍祖師上了法座之後,厲聲說:「座旁有竊法者!」呂純陽一聽,心想:哎呀,這 是說我呢,你們都是和尚,只有我是道士,本來想聽聽你說些什麼,既然說我竊法,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不妨和你較量較量。因為呂純陽已證得陽神了,以道教來
看,這是最高境界了。藝高人膽大,呂純陽毅然從僧群中站出來,問道:「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粟是米,一粒米這麼小,而世界這 麼大,如何能藏進去呢?鐺是鍋,只能煮半升米的鍋,一升米都煮不下,怎麼能把大山大河放在裏面煮呢?因為道教注重神通變化,他可以把一粒米放大籠罩著這個
世界,也可以把山水縮小,把鍋放大,在鍋內煮山川。呂純陽就拿這個偈子來試探黃龍祖師。
祖師一聽,知道呂純陽還沒有證到根本, 卻落到枝末神通上了,至此還癡迷不悟。於是,指著呂純陽說:「這守屍鬼!」呂純陽一聽,哈哈大笑說:「爭奈囊中有長生不死藥!」這句話含有兩種意思。一是
道家煉外丹(採藥,採丹砂,即朱砂這類東西。立爐鼎,煉出外丹),吃下去,可長生不老,肉身不壞。所謂囊中就是口袋裏面。另一種是內丹成就,煉精氣神,採 大藥煉成大丹,即所謂金丹,化成嬰兒,為金剛不壞的陽神。這個囊就是臭皮囊,即我們的肉身。呂純陽認為自己已陽神成就,是金剛不壞身,已不是守屍鬼了。豈
不知陽神並不究竟。陽神是什麼?陽神就是佛教裏所說的意生身,即第七識(末那識)所生起之身,還是虛幻的識神。我們凡夫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總要對外面環 境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生起色受想行識五蘊,這五蘊煩惱就把第七識蓋覆住,不得自由,出不來。煩惱越多,壓得越深,封得越死。這個第七識,它是染淨依。意
思是你染它跟著你染,你淨它跟著你淨。前面六根受外面六塵所染,著相了,五蘊煩惱紛紛揚揚,分別作用,第七識就不得自由,不得清淨。倘若我們能明悟一切事 物皆如空花水月,虛幻而不可得,一放一切放,空淨無染,將覆蓋在第七識上面的污染銷光,第七識就獲得自由了。你不要它出來,它也自然而然地出來了。而道教
不明白這個根本原理,用強制的觀想功夫在定中生出這個意造的陽神,所以它並不究竟。《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凡有相者,有生必有滅,有成必 有壞,決不會永遠不壞,這是最辯證的。
所以,黃龍祖師指著呂純陽祖師說:「饒 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意思是,你縱然活得比世人長壽得多,能活八萬個大劫,最後還是要毀滅,不可能永遠不壞。因為你還沒有見到陽神的本體——佛性,還 在弄識神啊!玄沙大師說過:「修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始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這個「真」就是指佛性。意思是修道之人沒見到自己的根
本,沒見到性這個萬能體,而著相於些小神通上,玩弄識神,誤以為已得根本,以致步入歧途,生死不了。前面我們講過,性喻水,識神喻水起的波浪。水是根本, 波浪是枝末。修道人沒有認清水的濕性,而只認得波浪的動態,即只知波浪而不識生起波浪之水,所以錯了。純陽祖師一聽,怎麼終是落空亡啊?心裏很不痛快,我
明明陽神已成就了,已成金剛不壞身了,怎麼還說我落空亡呢?純陽祖師身後背著一把寶劍,他突然拔出寶劍,飛劍斬黃龍。黃龍祖師哈哈大笑,順手拿起佛臺上的 拂塵,輕輕一揚,「啪!」劍落地了。這是什麼含義呢?「劍」、「見」諧音,表示見墮。意思是純陽祖師的知見落於下風,打了敗仗。純陽祖師趕忙退下來,給黃
龍祖師頂禮,並請開示。
黃龍祖師看他趾高氣揚的神氣終於變了,能虛心下氣,能放下來了。於是,拿他的問題反問道:「『半升鐺內煮山川』即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經此一點,純陽祖師當下就開悟了。
純陽祖師過去修道執著追求的是神通、出 陽神。現在「見墮」心空之後,聽黃龍祖師一開示,啊!他悟到了一切法都不可得,一切都是無相的性的顯現,都是性的作用,唯有性是真,其他皆假。純陽祖師到
這裏才真悟道,所以他作偈云:「棄卻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戀汞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
修道人須知性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 增不減、不來不去的,是永恒的。其體是非大非小、非方非圓、非長非短,而又能大能小、能方能圓、能長能短。「大而無外,小而無內」、「放之則彌於六合,收
之則退藏於密」,變化莫測,妙用無邊。小就是大,大就是小;一就是多,多就是一。再沒有別的東西能和它相比。《法華經》云:「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 其他所有的東西都不是真的,唯有這個性是真的,一毛頭能轉大法輪。純陽祖師悟到了這個性,當體是空。因空之故,則無大無小,整個世界又何嘗不在裏面呢?這
裏所說的世界,不是只指地球上的幾大洲,而是指三千大千世界,指我們前面已講過的無量無邊的世界。「一切唯心造」、「三界唯心」,任何事物都在我們的心 裏,不在心外,故云:「一粒粟中藏世界」。純陽祖師被黃龍祖師一點,怎麼能不見自己本來具有的真性,怎麼能不開悟呢?
前面我們已講過,佛教一切法門都是做心 地功夫,無不從制心上下手。淨土宗念佛法門,用佛號抓住這個心,讓這個心不著相,入於空淨。禪宗參話頭,起疑情,把妄心隔斷,而自然空淨。密宗法門用身口
意三密與佛、菩薩相應而轉換這個心。都是由染轉淨,由妄轉真,直到心地真空淨了,自然證到無相的實相,而得大自在、大受用。我們用功要明白這個道理,把世 事看透、看破,一切都不可得。放下一切,而證初心悟道。更進一步,在事境上鍛煉,把執著習氣消盡,打破法執,證得向上鼻孔,才得究竟。假如你執著有法可
修、有果可得,則不自在、不究竟了。因為凡有所得即有所縛,反而不自在,得不到真東西。同時,有所得容易入魔,非但成道不能,反而入魔有份。所以,「無所 得」不僅是《心經》的宗旨,也是我們整個佛教的宗旨。
4. 辨用
辨用就是辨別佛經的作用、用處。每一部 經都有它的作用,那麼,《心經》有什麼作用呢?教下講是破三障:報障,業障,煩惱障。我們人活在世上,所遭受到的一切災難困苦,心內各種各樣的無名煩惱,
都是由這三障帶來的。所以,只有破了三障,才能度一切苦厄。下面我們把這三障具體地解釋一下。
報障又分正報和依報兩種。何謂正報呢? 正報指的是我們的身體。我們人的身體看起來大致相同,都長著頭、胳膊、腿等,但是相貌、體形、身體素質各不相同。有的相貌端正、姣好,健康長壽;有的相貌
醜陋、難看,疾病叢生。甚至有的是短命鬼,不到中年,青年、少年就夭亡了。為什麼會有這些種種不同呢?我們前面講過了,「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今生 的遭遇和這個果報身,正是前世所造的業而感的今世果。這是一面鏡子,看看今世的果報身,就曉得前世所造的因如何了。我們前世做的好事多,今世就感得健康的
身體、端正的相貌、長久的壽命。反之,前世做了些惡事,今世相貌就醜陋、身體就虛弱、壽命就不長久。
依報呢?就是我們的衣食住行等生活環 境。也就是這個身體生活所需的條件。有的人住房舒適漂亮,衣食豐富俱足,進出交通方便;有的人住房擁擠、簡陋,衣食不周,甚至衣不蔽體,屋不遮雨,饑寒交
迫。為什麼會有這樣懸殊的差別呢?這也是我們前世所造的因所致。正報、依報都是根據前世所造的因而感得的果報。有的人說:「哎呀!我命好苦呵!我永遠都是 這苦命了。」錯了!因為因果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時時刻刻都在變。因感果,果又造因,因又感果,因因果果,循環不已,不是固定不變的。這一世受苦受罪,是
前世造的因不好。這一世多造些好因,多做好事,多做善事,因果就轉變了,惡果轉化了,時來運轉,苦就少受了,生活的環境和身體狀況就會慢慢由壞向好的方向 發展變化。反過來講,前世造了好因,今世福報就大。但若不做好事,遊手好閒,坐吃山空,甚至做壞事,那麼這個福報就會減少。一旦把福享完,則惡運就會接踵
而至。所以,今世享福要惜福,仍要多造好因,多做善事,多做好事,這個福才能長久。
接下來我們談談業障。什麼叫業障呢?就 是我們做一切事業的障礙。每個人在幹任何事業中,都免不了會碰到這樣那樣的困難、阻力、挫折。生活在社會上的任何人,包括出家人,都是要做事的。出家人要
修道、助道、弘法利生。在家人要工作。因此,無論你做什麼,只要對大眾有利,就要盡心盡力,好好地做,儘量把事辦好、辦圓滿,這就是善。反之,如果敷衍了 事、馬馬虎虎,事情沒辦好,還出了錯誤,甚至做損人利己的事,則是惡。所謂人道者,就是過去世做了善事,也做了惡事,善惡混雜。因為他貪嗔癡俱全,只是份
量少些,所以他因中有善有惡,以致於辦事時,不免會碰到棘手的問題,這就是業障。
順便講一下「六道輪迴」的六道。若貪嗔 癡俱足,而且是多份量的,貪得無厭,人有己無就嗔恨,自己不及人家也嗔恨,不如意的時候就光火,貪嗔癡太深了,則下地獄;若嗔癡少些,而貪心很重,則是餓
鬼道,貪火從口裏噴出而不能進食;若貪嗔少些,愚癡得厲害,則為畜生道;若貪癡少些,嗔恨心重,好爭好鬥,則入修羅道;若只有少份量的貪,多份量的善則升 天道。因此,我們要從六道輪迴的生死流轉中解脫出來,就必須修持,息滅貪嗔癡三毒。這樣,辦任何事,遇到任何情況,就會理事圓融無礙了。
第三障煩惱障。因為有前面的報障、業障存在,人在立身處世時,就難免有不如意、不順心的時候。一旦不能稱心如意,就妄想紛飛、胡思亂想、煩惱叢生、苦不堪言,這就是煩惱障。
根本的煩惱障有六種:
第一是貪,貪得無厭,要這要那,多了還要多,好上還要好,無有窮盡,欲壑難填。
第二是嗔,嗔恨心重,剛才我們已講了。
第三是癡,貪和嗔均來自於癡。癡就是執 迷不悟,迷真認妄,迷戀於世上形形色色的東西,名、利、財、物、色……,執妄為真,追求不已。追求不到就嗔恨,欲望無止。倘若我們能明白一切都是夢幻泡
影、皆不可得的道理,正如《圓覺經》所說:「知是空華,即無輪轉。」知道世上一切東西都是空花水月,都是假相,實際上並不存在,你還去追求它幹什麼?不去 追求了,還會有什麼生死輪迴的煩惱嗎?所以說,癡是產生貪嗔的根源。
第四是慢,貢高我慢。總以為自己什麼都正確、什麼都好,把自己看得比別人高一等,處處瞧不起別人。因有我慢之故,就不謙虛了。不謙虛就不能受益,善意聽不進,不能接受人家的意見,不能進步。
第五是疑,疑惑不相信。疑是最壞的東 西。我們知道,要證佛果,必須正修。若欲修證成功,第一重要的就是信。沒有信,就根本談不到修證。淨土宗三資糧,第一就是信。不但淨土如此,別的宗也是如
此。沒有信,怎麼談得上修證呢?不信則疑,一疑就壞了,就不能竭盡全力去修持,就不能證得聖果了。現在的學人往往疑法疑師,學了一個法,他不問自己是否已 踏踏實實、不遺餘力、勇猛精進地去修,只修了幾次,就猜想:「哎呀!這個法靈不靈呀?是不是有效果呢?我怎麼一點感應都沒有呢?」比如念佛,沒念多少天,
就說:「我念佛了,怎麼還是妄想叢生呢?」再說打坐,沒坐多少座,就說:「我怎麼妄念一點都沒減少,反倒越坐妄念越多呢?」等等。我們打個比方,你要挖一 個寶藏,知道金子埋在這塊地下,才挖了幾尺,深度還不夠,你就不耐煩了,「哎呀!怎麼還沒見金子呢?恐怕不在這裏。」於是,換個地方再挖挖,還是深度不
夠,沒有見到金子,就又換個地方去挖。換來換去,挖來挖去,功虧一簣,總沒見到金子。就是因為你沒有信心,沒有專一地深入下去,所以得不到寶藏。這就是疑 法、疑師的過錯。常常有人這樣猜疑:這個老師是不是有道行?這個老師傳法好不好?或是議論某某老師已經明心見性了,某某老師還沒有明心見性,妄加判斷。殊
不知判斷老師,須要超過老師才能判斷。你自己還沒有明心見性,你曉得明心見性是怎麼一回事嗎?自己還是個瞎子,以耳當目,聽了別人怎麼講,自己就猜測、衡 量別人,這就是疑師。因不信師之故,你就不能一心一意地跟著師父跑,師父傳給你的法,你就不能全力以赴地去修,你就無所證。所以,疑是壞事,是根本煩惱之
一。
第六是邪見,不正之見。如常見、斷見、 撥無因果等,都是邪見。有人認為,人活在世上才是有,一旦人死了,一切也都沒有了,斷滅了。還有人不知發神通與明心見性是兩回事,認為有了神通才能談得上
明心見性,沒有神通就不是明心見性。當他明明已經得了根本,已見了性,他還不知道,以為自己沒神通,就沒見性。非但誤了自己,也貽誤了他人,而且永生永世 不能出頭了。這些都是邪見。上述是煩惱障的六種根本煩惱。
說到這裏,我們還要解釋一個問題。有些 人誤解了「煩惱」的意義,以為煩惱只有貧窮人苦於衣食不周,住行條件差,迫於生活而奔波、辛勞,所以痛苦煩惱不休。豈不知富人的煩惱比窮苦人還勝一籌。富
人的煩惱雖然與窮人的煩惱不相同,他不是為衣食住行而煩惱,但他們另有所愁,另有所苦。最近我們這裏出了一樁事,不妨講出來,讓大家知道有錢人是怎樣的另 一種煩惱。
文革期間,有些工商資本家的資金房屋等 被沒收、凍結了。落實政策後,又退還給他們。講起來鈔票多,富有了,應該享福了,愜意了,不再苦惱了。但是,有這麼一家,退還了十幾萬人民幣和房屋後,父
親就把這些都分給了孩子們。三個兒子各分得幾萬元,最小的是女兒,將來是嫁出去的人,所以只分得五千元。小女兒看見幾個哥哥都是幾萬元,而自己卻只有一個 零頭,心裏很不滿意。後來又分房子,三個兒子每人一統間,是大房間,而且衛生間、煤氣灶俱全。小女兒分到後樓一間小小的黑屋,心裏更不痛快了,越想心裏越
難受,悲傷地哭了。父親見狀,就教訓了她一頓,她心中更來氣了。吃飯時,她因哭得悲傷之故,氣不順,憋得回抽,一抽搐,手一抖,碗「啪」地摔碎在地上。父 親一看,啊!你還摔碗給我看,啪啪就是兩耳光。這一打,更冤枉了她,悲痛之極,就上吊自盡了。父親看女兒死了,心裏很悲傷,也怨自己處理不當,闖了禍,心
裏抑悶,不多久也死了。你們看,這不是有錢之後闖出的禍水嗎?所以富貴人有富貴人的煩惱,並不比窮人少,甚至還要多;並不比窮人輕,甚至還要重。因為他們 有了地位,有了鈔票,就會患得患失。他們不僅希望現有的地位、錢財不要喪失掉,還想多上加多、好上加好。那麼,這當中互相傾軋、勾心鬥角之種種精神上的煩
惱就更為難言了。更為甚者,有了地位、有了錢,貪心更重、欲望更濃,忘乎所以,不顧一切地胡作非為,花天酒地,狂嫖濫賭,以致最後走到傾家蕩產或鋃鐺入獄 的下場。我們就不去多說它了。
天人也有煩惱。怎麼會呢?天人不是在天 上享福嗎?但是天人享完福後,還是要死的。他們不像我們世間人,老了,發須白了,牙齒掉了,最後斷氣死了。天人頭上都有花冠,花慢慢地枯萎,一旦枯死了,
則天人也就壽終了。所以他們看到花枯萎了,就曉得自己時間不長了,到哪里去呢?還要聽業的支配。他們也很苦惱。六道都沒有離開苦。
我們人活著,苦多樂少。有一位小說家曾 經這樣說:人生就是一個旅程,坎坷不平的旅途上佈滿了各種痛苦的深坑。我們人,剛從第一個深坑裏跳了出來,在還沒有落到第二個深坑之前,這段過渡期就是
樂,平坦順利。當跳進第二個深坑時,又如從前一樣受苦了,到處碰壁、抗爭,極力想從深坑中跳出來。一旦跳了出來,輕鬆一下。過了這段過渡期,又復陷入痛苦 的深淵。人,就是這樣苦多樂少地走完一生的旅程。有的人遇到的深坑又多又深,所經受的痛苦就更是苦不堪言了。一般說來,這段過渡期的樂是短暫的,有的還未
體會到樂的滋味,就又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了。人的一生歸根結底還是苦呵!
佛說一切法,都是讓人離苦得樂的。你若能把《心經》的義理徹底領悟了,報障、業障、煩惱障自然也就破除了。三障已除,一切苦厄也就消除了,人也就離苦得樂了。這就是《心經》的作用。
5. 判教相
前面已講過《心經》在佛的五時說教中,屬於第四時說法,即般若時、熟酥時。用了兩種權法、一種實法說教。這裏就不多說了。
《心經》的五重玄義現已解釋完畢,下面我們簡略地介紹一下譯經人。
翻譯《心經》的人很多,有七種翻譯本子。現在大家讀誦的最盛行、最流通的本子是玄奘法師翻譯的。文長僅二百六十個字,但意義非常豐富,能賅括三藏十二部經教。
玄奘法師精通經、律、論三藏。當時,凡 通三藏者均稱之為三藏法師。玄奘法師是唐朝人,故稱唐三藏。所謂經藏就是佛說的法,由弟子們記載、整理成冊的,多詮定學。律藏是佛說的戒律,如比丘戒、比
丘尼戒、菩薩戒等等的戒律。《梵網經》也屬於戒律。律藏多詮戒學。論藏是菩薩們根據佛所說的法而加以闡述、發揮的。佛說的法為「經」,菩薩所說謂之 「論」。論多詮慧學。
玄奘法師俗姓陳。少年出家時就很有志 向,提出了「遠紹如來,近光遺教」。意思是從長遠來看,要紹隆佛種,立志成佛;近則要光大如來教法。出家後勤奮學習經典,到處參訪名師。後來發現諸師所見
不一,對經典也有許多疑點未決。為求得佛法真諦,發願到佛教聖地——印度求學取經。玄奘法師以宏深大願,大無畏的超人膽識和魄力,歷經了千難萬苦,踏遍了
千山萬水,跋涉五萬餘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十七年後帶回大小乘經共五百六十夾,分六百五十部。玄奘法師以後的工作則專心致志於翻譯佛經。
玄奘法師組織的譯經規模是歷史上最宏大 的,集中了全國各大寺高僧大德,力量精萃優秀,分工細密,譯經態度嚴肅認真,所翻譯的經、律、論三藏聖典最為精確,譯經的數量在中國歷史上也是最多的。玄
奘法師是世界佛教史上的一代大師,是唯識宗的創始祖師,他在弘法利生中所做的貢獻厥功甚偉!
玄奘法師除了主譯法相宗經論外,在晚年 全力翻譯《大般若經》六百卷,占去了他全部譯經的一半功夫。由此可見,玄奘法師對般若研究精通,造詣高深。乃至他的《心經》譯本廣為流傳盛行。玄奘法師譯
經態度嚴肅認真,一絲不苟,精益求精,準確無誤。在他圓寂前,頭有點痛,他就疑惑了。哎呀!莫非我翻譯的經文有錯誤了?於是,他就發了個願:如果我翻譯的 經文沒有錯誤,那麼,在我圓寂後荼毗的時候,舌頭應該不壞!後來,玄奘法師圓寂了,荼毗後,他的舌頭果然沒有壞,還是好好的一條舌頭。這就證明玄奘法師翻
譯的經文完全正確。
玄奘法師臨終前有點頭痛,是因夙業之 故。我們每個人夙世以來,所做的事有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壞事,不可能沒有一點果報。人生病,是過去世做了壞事,現在所受的果報。生病,一般凡夫擔不起,
痛苦難忍。而修證成就了的大祖師,就有力量承擔。果報到他身上,因心空故,可以不受其苦。真歇禪師說:「老僧自有安心法,八苦交煎總無妨。」意思是說,縱 然有八種病痛等苦惱一起來煎熬,我也不怕。為什麼呢?心空不受之故。在色受想行識五蘊當中,第二就是受蘊,它是一切煩惱、業障的根本。假如我們能夠遇色聞
聲而不受,則一切煩惱無從生起。
那麼,怎麼能不受呢?這大有科學道理。 因為所謂疼痛都是經局部神經傳輸到大腦皮層而感受到的。如果大腦皮層不接受,就不會感到痛苦。而要使大腦皮層不接受,那就要有很深的定力,心空無住,不隨
境走,或是把思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於另外的一個地方,方能隔斷傳導,不受其苦。例如,《三國演義》裏,關公中了毒箭後,華佗給他刮骨療毒。當時關公下著 棋,把他的思想和注意力都完全集中在棋上,忘記在進行手術,大腦皮層不接受痛的神經的傳導。所以,等華佗把毒刮乾淨了,整個手術完畢,他都沒吭一聲。華佗
不由敬佩地稱關公為神人。現在的無痛苦分娩法也是這個意思。讓產婦把思想都集中在另外一個地方,注意力轉移了,痛苦也就轉換了,大腦皮層不接受腹部的疼 痛,她就不覺得痛了。但一般人沒有這個功夫,她的注意力不能轉移,還是集中在肚皮上,所以痛苦不能轉換掉,大腦皮層照樣接受,來者不拒,當然她還是要痛
的。因此,現在無痛分娩法沒有多大效果。
我師公大愚阿闍黎在廬山修道時,一直很 精進,因當時條件極差,故師公身體很虛弱。他下山之後,弟子們請了個醫生給師公檢查治療。發現痔瘡很嚴重,已經潰爛了,決定馬上動手術。當時麻醉只有全身
麻醉,沒有局部麻醉。而師公身體太差了,經不起全麻,怎麼辦呢?師公對醫生說:「你儘管放心開刀吧,我可以不要麻醉。」醫生說:「不要麻醉怎麼行呢?痛也 痛死你了。」「不要緊,我念佛,你開刀。假如我說痛了,你就停止手術。」「那就試試看吧,橫豎你的屁股已爛得一塌糊塗了,就是手術沒動好,半途而廢了,也
沒關係。」於是手術開始了,師公一直念「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直到手術結束,師公沒喊一聲痛。醫生驚歎道:「難得,難得,我從來未見過這樣的
病人。」這就是不受一切受的功夫,把思想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句佛號上,痛苦就不為害了。修淨土的人都想臨命終時身無病苦,這不正是身無病苦的最好例子嗎?!
身無病苦並不是說不生病,而是說儘管生病,但是不為病所苦。你不接受,苦就不苦了。夙業報應之所以等於不報,也就是因為不接受這個苦,不為苦所苦。儘管有果報,等於沒報,報而不報。玄奘法師的頭痛就是臨命終時夙業的發現,但不接受,則報而不報了。
講到果報這個問題,都說心業易消易轉, 身業難消難轉。我們過去做了壞事,身子上的痛苦還是要有的。佛也顯現過頭痛相,因為過去世曾拿棒子打過魚的頭,現在就要受這個報。但這是佛有意要顯頭痛
相,用以說明因果不虛,警策大家不要做壞事,做了壞事,就要受果報的。果報對於真正到家的人來說是空花水月,果報到了他們身上就瓦解冰消了。為什麼呢?因 為一切業都是夢幻泡影,並沒有真實東西存在。既然沒有真實的東西,不接受一切事物了,還講什麼報應呢?同時,沒有我相,沒有人相,沒有眾生相,沒有壽者
相,又由誰來受報應呢?從主觀來說,人沒有了;從客觀來說,法沒有了。人法雙亡,還有什麼報應呢?但以佛性來講,佛性是妙有真空。它不是斷滅空,也不是頑 空,它能顯現諸相而生起種種妙用。所以,幻相不無,還是有的。在不受報當中不妨顯現受報之相。儘管受報,但到了大祖師身上,內心空淨,一切都如空花水月,
還是等於不受報。
二祖神光大師得法之後,達摩祖師對他 講:「你今生要還一個命債,要被殺頭。(祖師證道以後有宿命通,知道過去世做過之事以及將來的果報。)但因主持正法之故,避免別人由此而誹謗正法,就不要
還這個報了。」二祖心真空了,人也不可得,法也不可得,這個身報就可以免掉了。比如,如果沒有打開電視機、收音機的開關,電磁波雖在空中傳播著,但卻收不 進來。這都是同樣的道理。雖然我們過去世做了一些錯誤的事情,業力在尋你。但若你心空了,影子也沒有,它就找不著你了,也沒法找。從根本上講,根本就沒有
人我相,沒有法相,什麼受報、不受報都不可得。但是,功夫要做得究竟才能這樣。功夫做得不究竟,心一動就有了影子,那還是會受報的。
我們舉一則公案:唐悟達禪師膝上生了個 人面瘡,後遇一僧人掬水洗之,痊愈了。因此,著慈悲水懺法。這個禪師怎麼會生人面瘡呢?因為禪師過去世是晁錯,晁錯和袁盎不和,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說
袁盎的壞話,結果袁盎被冤屈斬首。袁盎懷恨在心,一直要尋晁錯報復。無奈晁錯後來作了十世高僧,尋他十世也沒有尋到。後來,皇帝封他為國師,賜他沈香幾 案、玉如意、紫金袈裟、紫金缽盂等等。欽差大臣都很敬重他。他很得意:「像我這樣的人,現在世上是很少有的。所以,皇帝封我為國師,賜給我這麼多東西。」
心一動,影子現前,被袁盎尋到了,就讓他膝蓋上生了個人面瘡,向他討還命債。由此看來,一旦過去世做了些錯事,業力就到處尋找你,這就叫業障。你若心真空 了,沒有影子在,它尋也尋不到你。所謂業,其實都是虛幻不實的。但如果你心動了,有影子在,被業力抓住,就要還報了。
也許會有人問,如若定力深的話,是不是 可以不還報呢?可以不還!但不是一定不還。我們剛才已說過了,還報不還報,關鍵在於心是否真的空淨了。既然報、還都是假,又何妨借假顯真,遊戲三昧,報上
一回,以示無報無不報,而證無還無不還呢!所以,二祖神光大師對達摩講:「等我傳了法之後,還也無所謂。」就像一個大富翁,還一筆小債務,九牛一毛,不在 乎。神光大師把法傳給三祖之後,就去還報了。臨殺頭時,他說:「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殺頭就像揮刃斬風一樣,心裏沒有一點東西,何等慷慨豪放,這真
是心空淨到家的大丈夫作略啊!
心真空淨的人,並不是死守著一點不動,並不是一點事也不做,而是大機大用,無為而無所不為的。我們修法的人,就要好好地修這個心,時時對境練心,老老實實地做心地功夫。我們明白了《心經》的義理和真正意旨,才能真正得到《心經》的勝義,從而受持《心經》。
下面我們開始解釋《心經》正文。
一般經文都是前有「序分」,後有「流通 分」。序分即經文的開端: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某某處,與大比丘眾或大菩薩眾多少多少人俱。流通分即經文的結尾:大眾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作禮而
去。因為《心經》是從《大般若經》裏節選出來的,所以序分和流通分都被省略掉了,它沒有採用一般經文的格式。《心經》一開頭就顯示正文(正宗分),以佛的 口氣,直接宣說「觀自在菩薩……」,由此開門見山地把《心經》的總綱點了出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這開頭的四句經文就是《心經》的總綱。 仿照昭明太子把《金剛經》劃為三十二分那樣,把這四句劃為總持分——總一切法,持無量義。《心經》的一切義理,乃至整個佛法的義理,都包括在這四句之內
了。下面的經文都是闡述、描繪、分解這四句的無量含義。而第一句「觀自在菩薩」更是這四句的綱中之綱,單單這一句就能包括六百卷《大般若經》。為什麼這樣 說呢?因為觀就是觀照。我們前面已經講過了,做一切功夫都離不開觀照,三藏十二部經文也都離不開觀照。所以,它能夠總賅一切法。
觀自在菩薩。
佛舉出觀自在菩薩作為我們修行人的典 範,要我們向觀自在菩薩學習。這部經為什麼用「觀自在菩薩」這個名字,而不用「觀世音菩薩」呢?這是兩位菩薩嗎?不是。觀自在菩薩就是觀世音菩薩。觀自在
是以果地功德為名,觀世音是以因地法行為名。因為觀世音初期修行,是從耳根圓通修起的。他在大海島上聽漲潮落潮的聲音,追問自己這聽見聲音的是誰?聽不見 聲音的又是誰?這即是用耳根聽海潮音而圓證菩提的修法。
講到海潮音,整個佛法都可以說是海潮音。一因佛對眾生說法是根據眾生的機緣、眾生的根基而說的,能深能淺、可高可低,就像海潮有漲落一樣;二因佛法如大海,汪洋浩瀚,波瀾壯闊,勢不可當。漲潮時,雷霆萬鈞,聞者喪膽;落潮時,風平浪靜,聲息毫無。
人們往往認為聽到了聲音是有聞,沒有聲 音的時候是無聞。其實,有聲音時你聽到了聲音,沒有聲音時,你同樣也聽到了,你聽到的是沒有聲音。如果你沒有聽到,你怎麼會知道沒有聲音呢?就像我們的眼
睛,看見東西了,就說是見到了。瞎子看不見東西,就說是看不見。其實,他不是不見,還是見了,他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見到了黑暗也是見。這就是我們的見性和 聞性的作用,它是永遠不壞的。至於有光無光、有聲無聲,那是色塵和聲塵,不關見性和聞性的事。塵有生滅而性是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的。能夠見色是我們的眼根 ——眼球完好無缺、能起作用之故。眼球壞了,雖不能照見色塵,但見性還在。猶如電燈泡,燈絲斷了,燈泡不亮,但還是有電,不能說沒電,只是電燈泡壞了。如
果換個好的燈泡,它還是亮的。所以,不能住在相上。見光是見,見黑還是見。聽到聲音是聽,聽到沒有聲音還是聽。
觀世音菩薩就從耳根聽聞上悟了道。海水 漲潮時,潮聲生;落潮時,潮聲滅。潮聲是有生有滅的,但能聽聞的自性無生滅。正因為它不滅,所以才聽到有聲和無聲。能聽聲音的聞性是不生不滅的,它是亙古
常存的。反聞聞自性,不跟著聲音跑,叫作回光返照,即觀照。用觀照世間的聲音,參究聽見聲音者是誰?聽不見聲音者又是誰?就像禪宗所參的一句話頭:「念佛 者是誰?」究竟是誰呢?就是自性,就是我們所說的佛性,一切處都是它的作用。
我們前面已經講過了,異見王問婆羅提尊 者:「性在何處?」婆羅提尊者說:「性在作用。」「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舌談論,在手執提,在足運奔。」這些都是佛性的妙用。所以「識者知是
佛性,不識者喚作精魂。」見性並不難,當下一覺悟。噢!原來這一切作用就是我們的靈明覺性!這就是佛性!然後就保護這個佛性,時時刻刻地觀照,除盡習氣, 方能究竟成佛。觀世音菩薩在因行之中,由反聞自性,從耳根下手用功,圓成了無上道。同時,在因中發大願,凡有眾生受苦時,聞其苦聲,即以相應之法緣解脫其
苦惱,即世間所謂「聞聲救苦」。「觀世音菩薩」是由觀照這個娑婆世界上的聲音而命名的。
「觀自在菩薩」是以果號命名的。 「觀」,我們剛剛說過,一切現象都是佛性的作用。我們明見了佛性,就時時刻刻地觀照。「自」,就是我們自己的本來面目,就是自性、佛性。我們明白了一切作
用都是佛性,而且認識它,真實不疑了,這就是見性,就是我們的本命元辰,就是我們自己的本來面目。「在」,見到性後,不迷了,曉得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空花水 月,都是假的、不可得的。《圓覺經》曰:「知是空華,即無輪轉。」這時才算是真修。你時時刻刻綿密保護這個性體,時時刻刻觀照這個本來,令它在本位上不動
搖,不為客觀環境所左右,不被物境所牽引,不隨環境轉,時時刻刻長養聖胎,勤除習氣。待習氣消盡,我執、法執也都了了,分段、變易二死也就了了,就得大自 在了。
見性以後的修行主要是除習氣。所謂習氣主要是五蓋,五種遮蓋自性光明的烏雲,即:財、色、名、食、睡。
財,就是要發財,要鈔票,貪得無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小至投機取巧,貪佔便宜。大到貪污受賄,牟取暴利,坑蒙拐騙,不擇手段,無視法律,不惜犧牲別人、集體、國家的利益以滿足自己。
色,就是一切色相,不僅是男女之色,其他一切飲食起居,乃至聲色犬馬之好、穿著打扮等等,都包括在內了。
名,就是喜好名譽。人家拍你的馬屁,給 你說好聽順耳的話,你心裏就美滋滋的,高興歡喜,哈哈而笑。如若指出你某種缺點過錯,說你某些做法不對,說法不妥,影響不好等等,你就不樂意了,就坐不住
了,就光火、發脾氣。有很多已成名的人,還是這個樣子。更有沽名釣譽,假作偽善的惡劣行為,這都是習氣。
食,就是飲食。嘴巴饞,貪求美味佳肴。豬、牛、羊肉吃夠了,還要吃海鮮;家禽味吃膩了,還要吃野味。為了滿足自己的口味食欲,不惜殺生害命,造業受報。
睡,就是睡眠,其實這是昏迷。一個人如 果每天睡眠八小時,一天時間就睡去了三分之一。有人還午睡,又睡去了兩小時,合起來是十小時。若一個人能活一百歲,四、五十年就被睡過去了。所以說,睡眠
也是一道障礙。但我們做功夫的人,要想除去睡眠這個障礙,是不能蠻幹硬來的。如果你功夫還沒到,定功還不深邃,若不睡眠,身體就會吃不消、支援不住的。我 們做功夫,要隨著定功的增長,於無形之中將睡眠逐漸抵消,這叫做此長彼消。隨著定功的增長,精神逐漸充足,睡眠自然就減少了。慢慢地,定功越來越深,睡眠
則會越來越少,乃至睡著的時候也是入定。
說到這裏,我們舉一個例子——四祖道信 禪師度懶融禪師。懶融禪師是練「不倒單」的,夜裏在石凳上打座,不睡眠。而道信禪師是睡覺的。天亮後,懶融對道信禪師說:「昨夜你睡得很好,呼呼酣聲大
震,吵得我坐也坐不穩。」道信禪師說:「你還說我睡得好呢,我一夜都沒睡著。」「啊!你打妄語。酣聲那麼大,呼呼響,怎麼說沒睡著呢?」「假如我睡著了, 我怎麼會聽到你身上有兩個跳蚤打架呢?其中一個跌在地上,大腿都斷了,喊『痛呀!痛呀!』吵得我睡不成覺。」懶融禪師說:「哪里有這種事!我坐在這裏一點
都沒聽到,你睡得呼呼響還聽到了?」「不信你看嘛!」果然,懶融禪師在石凳下面撿起一隻跳蚤,大腿也果真是斷的。你們看,一個是坐著不睡,一個是躺在那裏 呼呼大睡。可是,睡著的竟聽到了跳蚤打架,跳蚤大腿跌斷,跳蚤喊痛,而沒睡覺的卻什麼也沒聽到。所以定功和睡眠並不在外相上。有些人執著在外相上,通夜打
坐,不睡覺,不倒單。實際上,他並不是沒睡覺,他坐著睡,還是睡著了。有的人功夫很好,雖然睡在那兒,外相上是睡眠,但是深入禪定了,了了分明,清楚得 很,連跳蚤打架都能聽得見。真功夫並不是在外相上好看,而在於心地上是否清淨。
因此,我們修行不要住相,而要在心地上 真正用功夫。我們要真正認清楚這個能起作用的萬能體就是佛性,就是我們的本命元辰,就是我們的主人翁。唯有它是真實不虛的,是永恒不變的,是不生不滅、不
垢不淨、不增不減、不來不去的。其他的一切,包括我們自己的身體,都是虛幻不實的,都是假的。身體猶如一間房子、一件家具。好的時候用用它,一旦壞了,就 要捨棄它。真假認清了,就須時時刻刻保護這個真實不虛的性,在這個本位上不動,對境不迷惑,對境不動搖,對境能起用,這個功夫就是觀照。
我們時時用觀照功夫,除掉我們住相的習 氣(也就是上面所說的五蓋)。睡覺是習氣,吃飯也是習氣,但除習氣不能硬除,要善除,就是用方便的方法轉移,深入定境,時時常攝在定。這裏,我要提醒大
家,不要會錯了意,以為坐在那裏不動就是定,於是拼命打座。豈不知坐在那裏不動是死定。死定有出有入,即是有生有滅,有生滅就不能「常攝」。所謂「常攝在 定」者,是對境不迷惑、不動搖,這是沒有出沒有入的大定。若功夫未到這一步,那就還須時時觀照,使自性安住本位,不隨念轉,不隨境遷,這就叫做「觀自
在」。
功夫再進一步,圓熟了,這「觀」也不要 了,須捨棄掉。有個禪師說過:「無覺無照固是生死,有覺有照也是生死。」如果你癡迷糊塗,隨境遷移、流浪造業,當然是生死。為什麼有覺有照也是生死呢?因
為執著在法見、法用上,還有法在,所以還有生死。不過這個生死進一步了,是變易生死。因此,功夫圓熟了,法也要捨掉。即使不觀照,也能牢牢地在本位上不 動,這就是「自在」。
功夫再進一步,「自」也不要了。自性天真,本來如此,無須常常顧念它。比如,我叫什麼名字,並不需自己常常提醒,不提醒也不會忘掉。這時,自也不要了,佛性無時不在、無處不在,時時處處都在,這就是「在」。
更進一步,究竟到家,「在」也不要了,無在無不在。觸目遇緣,無非真心顯現;舉手投足,皆是佛性妙用。這樣就完全圓熟了。我們就是要這樣一步步地、時時刻刻地做功夫。所以,觀自在菩薩的「觀自在」三個字,實實在在是我們修行人用功夫的典範。
現在有些人功夫做不上去,就是因為他們用功的方法有問題。
第一,在做功夫的時候,他們不曉得觀 照。無論是念佛、參禪,還是修密,都是有口無心。口裏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心裏卻是妄想紛飛。嘴裏叨念著:「念佛是誰?念佛是誰?……」但心 裏提不起疑情。咒不停地持著「嗡嘛呢唄彌吽、嗡嘛呢唄彌吽……」但有口無心,不能心念耳聞、時時觀照。這樣用功是不行的!
第二,修法打坐的時候,座上能夠心口相 應,用心觀照。但下座之後,就和普通世俗人一樣,隨境流浪,放野馬了,在境界上顛顛倒倒。座下不觀照,這是個大錯誤!座上做功夫,隨便你怎麼認真,都是助
行而不是正行,都是助修而不是正修。正修還是要靠座下用功。為什麼這樣說呢?從時間上來看,你一天能修幾座?能修幾個鐘頭?就算能連續坐四個鐘頭,或者多 一點,六個鐘頭吧,和一天的時間比起來,所占的比例也太少了,只占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三的時間放野馬、糊塗、著相,那怎麼能成就呢?我們前面已經講過
了,修法就是轉換你的心,把你的癡迷之心轉換成覺悟之心,把妄心轉換成佛心。上座的時候,不接觸外境,沒有人考驗你,這是最方便的時候。而下座是接觸外 境,是考驗你的時候,看你能否不隨境轉。下座用功才是真正的用功。上座猶如磨刀,這把刀鈍了,就要磨磨它。下座是用刀,要切切東西,看看這把刀快不快,能
否透得過境界。你若不用它,怎麼能知道這把刀快不快呢?怎麼能知道座上修法得力不得力呢?只有用了它,發現在境界上還透不過,「哎呀!我這把刀還是不快, 還要再好好地用心磨磨!」這樣才能夠更促進你用功。
我們修行,就是要了生死、成佛。所謂生 死者,就是著境生心。你著了境,跟著境界跑,就有了生死。若在任何境界面前不動搖,不入這個境,就沒有生死。你不在境界中鍛煉,又在什麼地方鍛煉呢?在空
無所有的地方鍛煉是不行的,必須在事境上鍛煉。《華嚴經》講的「理無礙、事無礙、理事無礙、事事無礙」四個法界,是修行的四個階段。功夫要做到最後一步 ——事事無礙法界,任何境界、樣樣事情都透得過,毫無罣礙,才算得上成佛。光是懂點理,理上說得到,事上做不到,那是空口說大話,毫無效果。如果只在座上
用功夫,下座不在事上磨練,就不能成就。我們如果真會用功夫,就須在事上鍛煉,要時時刻刻觀照,觀照我們自己的本命元辰,在本位上不動搖,做功夫要時時刻 刻這樣做。這就是觀自在。所以說,「觀自在」三個字,是千經萬論之總綱也。
第三,我們作功夫首先是為了明心見性。 這個問題前面已經講過了,現在又重復講。一是因為它非常重要。二是修行人往往對它認識不清。所以,有必要再強調一下: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這個作用處就
是我們的佛性。我們聽了之後,確信無疑、真實肯定,一點不走作,這就是見性!不是除此之外,另有性可見。見性並不神秘、玄妙。
有些人總是把見性和發神通聯繫在一起, 可歎啊!他實在不知道什麼叫性,他自己不明白,自以為性是另外一個神奇的東西,而這個實實在在能起作用的太普通、太一般了,他不以為是性,自己胡弄自己,
還去胡弄別人,這叫自欺欺人。自己上了當,也叫別人上當。這種人幾時才能出頭,幾時才能了生死呵?!前面我們已經講過了,明心見性和發神通的關係,是先後 關係、根本與枝末的關係。先見性,見性之後不迷了,真假認清了,曉得世上一切事物都是空花水月,虛假不可得。時時刻刻觀照、保護這個唯一真實不虛的本性,
在本位上不動搖,時時刻刻長養聖胎,功夫做到習氣都消盡了,神通便不求而自得。所以說,但得本,不愁末。明心見性是根本,在修法中最關鍵、最要緊的。有些 人錯把發神通作為明心見性的標準,從而追求神通,正是本末倒置。他們不曉得什麼是根本,只追求枝末,無有是處呵!這些人就是佛說的最可憐憫者。所以,我們
修行做功夫,首先就是要明心見性,不要妄求神通。
復次,我們須明白:性不在別處,就在當 下,不要向別處去求。因為一切作用都是性的作用,性時時刻刻都在當人六根門頭放光。我們苟能於前念已斷、後念未起的一瞬間,回光返照,認取這離念的靈知就
是我們的佛性,則當下親見阿爹,何須再向外追求?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今天大家聽到這個說法,能夠深信不疑,就是無上大福報呵!假 如還是咬不定,還是信不真,那就要從頭修起。「觀自在」三個字,我們就解釋到這裏。
「菩薩」是「菩提薩埵」的簡稱,取了其中的兩個字。「菩提薩埵」是梵文的音譯,中文意思是「覺有情」。
眾生都有感情、有情見。感情、情見都是 私情,不是大情。比如,父母都愛子女,但是他只愛自己生的子女,別人生的子女他一般就沒有什麼感情了。最近,發生了一樁這樣的事情。一個託兒所的阿姨嫌一
個小孩愛哭,於是把他的手腳綁起來,並用個被子壓在他身上,結果,孩子活活給悶死了。如果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她會忍心這樣做嗎?所以感情、情見都是私情, 都是壞東西。
「覺」就是覺悟,要覺破這個私情。情見破除了,私情覺破了,就成為「大情」。私情是有情,大情是無情。覺破私情就是「覺有情」,就是「菩薩」。像觀世音菩薩,把世上一切眾生都看作是他的子女,就像父母對自己子女一樣慈悲,聞聲救苦。
菩薩除「自覺」外,還須「覺他」——令 他人也覺破迷情,這就是經中所說的「大乘」。乘是量詞,也含騎坐之意。大乘就像公共汽車、火車、飛機一樣,能載很多人。菩薩於覺破自己的私情之後,進一步
幫助他人,使他人也覺破世間一切妄情,而超越世間、共證大道。「小乘」就是小坐騎,只能乘他一個人。如聲聞、緣覺,他只願自度,不願度人。不過,等證成四 果羅漢,或證成辟支佛時,他也就自慚羞愧,轉小為大,發心救度他人了。猶如我們現在在單位裏工作,自己總是自私懶惰,遇事總是退到後面,不肯出力做事。眼
看別人竭力在前面做,為大家服務,自己卻不動,難道不感到慚愧、不覺得難為情嗎?所以,小乘修到了四果的時候,自己覺得不對頭,也會向菩薩學習,也會發大 乘心,即非但自度,還要度他了。
這裏我們要強調指出:菩薩和大乘行者, 在初發心時,就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度眾生才學佛修道的。比如,我們看見有人落在海裏或江裏,一心想救他上來,但是自己卻不會游泳,不懂救生術。即使你跳入
水中,也不能把落水者救上來,而且自身難保。所以,只有自己學會游泳術、救生術之後,才能去救人。菩薩和大乘行者在初發心時,就是以發菩提心為務,修大乘 法,行菩薩道,以「自覺覺他、自度度他」為準則,而不是以自了為目的。「菩薩」二字並非指小乘羅漢、辟支佛。天神、鬼道、外道更沾不上邊。
「觀自在菩薩」五個字連起來,是說觀世 音菩薩修耳根圓通法門,返聞聞自性,證到自己不生不滅的聞性,了知一切法皆不出本心,證成了涅槃妙果。《楞嚴經》把這個修道的過程說得很清楚:先是「入流
亡所」,次是「盡聞不住,覺、所覺空」,最後「空、所空滅,生滅滅已,寂滅現前」。這就證得大自在了。所謂大自在者,就是了脫了分段、變易兩種生死。這兩 種生死,在前面講「有餘涅槃」時已經講過,現在就不再多說了。
觀自在菩薩的「觀」是果地圓成的觀,是 沒有能觀、沒有所觀的妙觀,是大自在的觀。亦即了脫了分段、變易二死後,真正得大自在了。所以,佛用「觀自在菩薩」這個果號來啟迪、教育我們:要想真正修
成佛,既不能向小乘(聲聞、緣覺)學習,也不是向小菩薩(權乘菩薩)學習。菩薩有很多階位:十信位菩薩、十住位菩薩、十行位菩薩、十回向菩薩、十地菩薩、 等覺菩薩、妙覺菩薩等等,有這麼多層次的菩薩,而觀自在菩薩是已經證成妙果的大菩薩。佛要我們向觀自在菩薩學習,時時刻刻用觀照功夫,以此下手用功修行。
為此,我們先要了悟。了悟什麼呢?了悟 能起一切作用的萬能體就是我們的自性,一切法相都是我們自性的顯現。我們要透過這些法相,透過這些作用,而見到我們的性體,這就是明心見性!所謂明心者,
明瞭心不可得,明瞭心是法體的妙用;所謂見性者,明悟並確信性是一切妙用的主人,性是一切法相生起的萬能體。然後,我們就時時刻刻地觀照這個妙體,在本位 上不動搖,不被物境所轉換。《楞嚴經》云:「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說的就是理悟後保任除習的修行次第。
古代禪宗大德有一首詩,說得很好:「心隨萬物轉,轉處實能幽,隨緣識得性,無喜亦無憂。」
「心隨萬物轉」,意思是說,我們的心隨著萬物生起種種的妙用,這就是應緣接物。事情來了怎麼解決,工作來了怎麼完成,我們心裏都明白,絲毫也不糊塗。但是,大家要注意,不要把這句話誤解了,這裏不是指心有所住。
「轉處實能幽」,幽者,幽靜不動也。轉 雖轉了,雖然起念應付種種的事情,但內心卻是不動的——心裏並沒放著這個事情,就像不是自己在應付,而是別人在應付一樣。孔老夫子講:「廢心勞形。」意思
是,雖然形體在勞動,但心並沒著在上面。這句話非常重要,真要做到,非精勤觀照不可。如果沒有觀照,這個心就會隨著物境轉,心就被物境所吸引而牽制住了。 我們修行就是要不為物境所轉,相反,還要轉物。我們有了某個東西,就利用它,而不要為它所用。譬如,有杯子就用來喝水,有熱水瓶即用來保暖,但不為它的得
失所轉,不因它而生喜、愛、憂、惱之情。如果沒有這些東西,也不要費盡心力去追逐搏取,更或為了取得這些東西而損害他人或是犯法,那就是為物所用了。
《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心不是不生,念不是不起,要起妙用怎麼能不生心呢?而是要生「無所住」心,這個心不要停留在什麼事物上。正起念時也不見有念可起,起念之後,如鳥過長空,
毫無痕跡。儘管在做事,儘管應緣接物,內心一無所住,毫無患得患失之心。做事成功了,不沾沾自喜,本應如斯盡責地做,有什麼驕傲誇耀的;失敗了,也不憂 惱,因為自己並沒有馬馬虎虎、敷衍塞責、應付了事,而是竭盡自己的力量去做了,以後只要改正錯誤即是。做事不可能都很順利地圓滿成就,總會有失敗的時候,
失敗了也不要煩惱憂愁。應該仔細、耐心地分析,找出失敗的原因,接受教訓,改正錯誤,爭取下一次成功。「失敗乃成功之母」嘛。心裏總是坦坦蕩蕩、清淨無 染,這就是「轉處實能幽」的精義。
「隨緣識得性」,這句話很重要。我們做 一切事情都要隨緣,隨緣則起妙用,反之則會起種種煩惱。比如,一個很有才幹的人,一時得不到適當的工作,不能發揮其才能,此時也毋須怨天尤人,只要努力幹
好本職工作就是了。日久,他的才能自會被大家賞識,而遷任更適當的工作,發揮其才能。假如因不滿本職工作而煩惱,則烏雲遮住了光明,真性就顯現不出來了。 又譬如,工作職位升高,就高興歡喜;職位下降,就憂傷煩惱,這都是凡夫俗子的見地與心態。我們學佛的佛子就不應該有這樣的見解,一切都要隨緣,因為升、降
都是為大眾服務,不可為個人的利益考慮。而且,一切事物都是假相,都不可得。只有性是真實不虛的。我們只有隨緣起用,無所執著,才得真實受用。
前面已反覆講述,性不在別處,即在當下 作用處。它沒有隱蔽,沒有遮藏,也沒有隔斷。只因你追逐外境,而迷失了真性。平時妄念紛飛,固不識它,即當無念的千鈞一髮之機,也往往被滑過去了。在你隨
緣做事起作用之時,如能回光一瞥,「這起妙用的是誰?」當下猛著精彩,一把抓住,則參學事畢了。因為性無間隔、斷續,而事有間隔,念有斷續。學人苟能於前 念已斷、後念未起時,回過頭來看一看,這個一念不生而了了分明的,不是當人的佛性又是什麼?!一旦認識了本性,不再著相,隨緣起用,則大事畢矣。這就是
「隨緣識得性」。剛才解釋第二句時,我們說了心無所住。大家當明白,只有念起不住,不停留,心念不隨前念、物境跑,才談得上無念功夫。倘若你果真能夠念起 而不住,就可大放光明了。但是,學者往往是念起就住,就停留,就在物境上盤旋不停,住在上面了。這是修行的一個大障礙。怎麼辦呢?那就須時時刻刻觀照,在
事境中鍛煉,隨緣起種種妙用,將住境、著相的惡習漸漸除光,才能使本性安住本位不動,而究竟成佛。
第四句是「無喜亦無憂」。就是說,如果 因緣很順,事情做得很圓滿,我們也不喜;如果因緣不合,事情沒做好,我們也不憂。因為一切事情都是假相,本來無有得失。而且所做之事都是隨緣起用、恒順眾
生、利益群倫的,非為私利。復次,我們作事已竭盡全力,沒有絲毫馬虎,成不居功,敗也於心無愧,坦坦蕩蕩,大機大用,不喜不憂,不取不捨。觀照功夫做到這 種地步,觀照就不要了,從而更上一層樓,進入無功之用,到達無為之地了。這時真性時時刻刻現前。《六祖壇經》云:「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掄刀上
陣,亦得見之。」掄刀上陣之時,性命在呼吸之間,也無絲毫慌亂,但明見真性在起作用;縱或為國捐軀,殺身成仁,亦無所謂,因真性是不生不滅的。小乘聖人則 不理解這一點,他們認為:哎呀!這不又進入生死輪迴了嗎?他們不曉得,要成佛,須到六道中度眾生。你不入生死,六道裏的眾生怎麼度啊?而且,入六道實無六
道可入,身相有生滅,而性無生滅。所以,我們無須妄念紛紛,煩惱重重,只要胸懷坦蕩,隨緣任運,逍遙自在就是了。我們若能照這四句詩做去,就得大受用、得 大自在了。
我們還要強調說明一下:從觀照而證到自 己本來面目後,還要常常保護它,即宗下所謂「牧牛」的功夫,把其野性去掉,直至調養得溫馴,毫無走作了,就不再看住它,而放任其自由了。保任功夫是兩個階
段,保是保守,任是放任。保守功夫圓熟之後,才能放任。功夫不圓熟,還是要保,還不能放。我們要弄清楚,保和任是兩回事。
綜上所述,佛教無論任何宗、任何法門的 修持,都離不開觀照。可以說,觀照是學佛成道的唯一途徑,是能否明心見性、能否修持成就的關鍵。但是,初修者往往理解不了觀照,不知從何下手,往往是以肉
眼觀看一切,以妄想分別一切。結果是認妄為真,被境所迷,隨境而轉,墮於煩惱流中而不得自在。觀世音菩薩由於修耳根返聞功夫,照破物、我、法皆空,了悟了 本來面目,親證了實相,斷除了我執、法執,了卻了分段、變易二死,從而得大自在。故《心經》云:「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
苦厄。」這種用耳根入觀的方法是修道最易成就的妙法。佛在《楞嚴經》上也說,觀世音菩薩由耳根修起,觀於聞性,啟觀照般若之用的修行方法,是最適合我們娑 婆世界眾生修行的法門。我們若能明白觀世音菩薩修行方法的義理,依之實行,是極容易收效的。所以,我們在講「觀自在菩薩」這句經文時,對觀世音菩薩的修證
方法,特別是觀照功夫講得比較詳細。大家若能把「觀自在菩薩」這句話的義理弄清楚,就等於明白了《心經》的真正意旨所在,就真正得到《心經》的勝義,從而 受持《心經》,得大受用、大利益了。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
行,讀作heng(恨) 音,這裏是作名詞用,意思為功行,道行。深,不是深淺的深,因為深淺是相對的,是有限量、有邊際、有分別的。這裏的深,是甚深廣大之意,連深也不可得,因
遍果滿,一切無礙。「行深」意思是說,觀自在菩薩道行甚深廣大、圓滿無礙。「般若波羅蜜多」,在講解經題時已講過了,意思是觀自在菩薩啟用眾生皆具有的無 上般若妙智,照破了無明,以通世法、出世法圓融無礙的真智與真理契合,消盡我執、法執,了卻分段、變易二死,到達了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真正大自在了。小
乘聖人雖然有智慧,但不是究竟的大智慧,般若不圓,他們只了了分段生死,而未了變易生死,不能說是般若波羅蜜多。
時照見五蘊皆空。
對於佛經,可以各抒己見。《心經》一直被讀為:「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為什麼我要把「時」字和「照見五蘊皆空」放在一起呢?這裏需要詳細地說明一下。
第一,這裏說「時」,而實無時,皆是善 巧方便故。所謂「時」,實在是由我們眾生的妄想構成的。過去,現在、未來、一瞬間、多劫等等,皆因分別而致,無不都是我們思想妄動之故。佛法亙古至今,始
終不離當念,本無所住。心動時,因分別所致,有了前時、後時。心若不動,則時時刻刻都一樣,無有分別,還有什麼過去、現在、未來呢?還有什麼時間的分界線 呢?科學家曾提出,如果我們能夠發明一種超光速飛船(現在我們只能達到超音速的水平),那麼,好幾萬年前的事情,均能夠顯現在眼前。但這僅僅是個理論而
已,科學界對此還是望洋興歎、望塵莫及的。因為現在的科學技術水平還遠遠做不到這一步。然而,我們人的自性卻能夠起到這樣的妙用。假如我們一念不動,妄想 不生,那幾千年、幾萬年前發生的事,乃至還未發生的將來的事,都會映現在眼前。天臺宗的開山祖師智者大師讀《法華經》,當讀到藥王品時,入於法華三昧,昔
時釋迦佛祖靈山說法勝會的情景,像電影、電視一樣一一顯現在眼前。所以說,如果我們果真能徹見自己的佛性、法性,那就不會著在所見一切事物的相上,而只見 自性。真見性者,是沒有時間分別的。當然,觀自在菩薩也在其中了。
第二,前面已介紹了「行深」的含義。 「行」不是動詞,而是名詞。「時」放在後句首。這四句話的意思是:觀自在菩薩圓證了性體,消盡了我執、法執,了了分段、變易二死,到達了生死苦海的彼岸之
上,道行甚深廣大,圓滿無礙。時時刻刻照見五蘊皆空,真空顯妙用,五蘊都變成妙用了,時時刻刻大自在,沒有任何苦厄可言了。
第三,如果把「時」放在前句尾,且把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中的「行」當作動詞講,那就很容易產生一個錯覺:行深般若波羅蜜多之時,則可照見五蘊皆空;而不行深般若波羅蜜多之時,則不會照見五
蘊皆空。由此又會出現一個問題,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時間究竟有多長呢?猶如一些人提出「明心見性的時間有多長」一樣。我們修法,例如修禪宗,參一句話頭, 參到破本參,開悟了。這個破本參,是「前念已斷、後念未生」,這個一念不生的時間究竟有多長呢?五分鐘?十分鐘?還是更長時間?開悟了之後又怎麼樣呢?念
頭一起不就完了嗎?我們做功夫,是不是要把這個無念的時間保住並延長呢?等等,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問題。今天講到這個「時」字,有必要和大家講清楚。
首先,我肯定地告訴大家,上面這些說法 都是錯誤的。我們假如真的見性,一見就徹見,一見就永見,就時時刻刻處處見性。絕不是一時見,一時不見;也不是上座修法時見,下座就不見。不存在見性的時
間一開始是多少多少分鐘,然後再慢慢地保住並延長這個「無念」的時間。這純屬不懂,不明白什麼是性,不曉得見性是怎麼一回事,純屬胡猜亂想,並且對於「無 念」的理解也是錯誤的。所謂「無念」者,是念起不住、不停留,絕不是說多少多少分鐘沒念頭。那是死的,壓制念頭不起,是不能起妙用的。即使壓制念頭不起的
功夫修成功了,也只能變成木頭、石頭,這不是佛法的真諦。佛法是要應緣起用,起大機大用,利益群生。佛法是積極的,不是消極的。假如一念不生,死在那裏不 動,那麼,他還能起作用利益群生嗎?他還能努力工作,為眾生服務嗎?既然發揮不了作用,沒有什麼用處,那麼佛法也就沒有任何價值了。所以,對於上述問題我
們一定要正確理解認識。我們一旦識得佛性,這個佛性是要應緣起用的。我們只要認識它,而不著相,沒有私心雜念,就能夠起大機大用,就能夠無為而無所不為, 就能夠證成佛果。成佛是活潑空靈的,不是死板僵化的,這才是真正的佛法。
黃山谷是與蘇東坡同時代的大文學家,詩 詞字畫都很好。他參禪的時候,晦堂禪師就叫他參一句話頭:「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因為黃山谷是個讀書人,是儒士,所以,他的師父就叫他參孔老
夫子的這句話。「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就是說:你們這些學子呵!以為我有隱密嗎?我這個老師給你們講道有什麼隱藏之處嗎?「吾無隱乎爾」。我和你們是開 誠佈公、心心相印的,沒有什麼隱藏、保密的地方啊。黃山谷當然理解孔夫子這段話的含義,說了許多義理,晦堂只是不許。黃山谷想:「我是儒士,難道連這個道
理都不懂?師父這樣做,不是有意刁難我嗎?」心裏很不痛快。有一次,他和師父去遊山。當時,正是陰曆八月桂花盛開的時候。風吹來一陣桂花香,黃山谷不禁脫 口而出:「好一陣木樨香呵!」木樨就是桂花。他的師父馬上抓住這個機會(這是稍縱即逝,千鈞一髮之機),點他道:「吾無隱乎爾!」聞到桂花香的是誰呀?是
不是有隱蔽之處啊?是不是和你有隔閡呵?「啊!」黃山谷當下悟道了。這時,他才明白師父的良苦用心,心裏很是慚愧,立即給師父頂禮致謝。
所以,明心見性的「性」不在別處,就在 當下,時時刻刻在你的作用之間。這個性對任何人都是一樣,並沒有遮藏,沒有隱蔽,也沒有隔斷,關鍵看你是否悟到它。真的開悟見性了,則一見永見,時時刻刻
都見。或許有人會說:「我們多生歷劫業障深厚,恐怕一見之後,還會被夙世的業障遮蔽了,所以會時見時不見?」這種說法是沒有道理的。古人說:「千年暗室, 一燈能明。」就是說,這個房間雖然關閉著,黑暗了很長時間,一千年或者一萬年。但是,你一旦打開開關,電燈立即就亮了,並不是慢慢地亮起來,也不是亮了一
下又黑掉了。那麼,這黑暗的房間不論關了有多久,也就一下子通明了,房間裏的一切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縱然以後這個房間的電燈又關閉了,你也會知道這個房 間裏放著什麼東西,以及它們都放在什麼地方。我們經過歷劫生死輪迴之苦,業障固然深厚,但是一旦覺悟了,見到了我們的本來,見到了我們自身的佛性,那麼這
個性就時時刻刻在你的作用當中。你無時不見,無處不見,時時刻刻都徹見,時時刻刻都在性海當中顯相起用。隨便你在動忙之中,乃至於性命出入之間都徹見。這 便是一見永見、一見徹見。但我們又不能著在見上,只是顯相起用而不能著相。如果著在見上,那麼這個見還是成問題的。
一位禪師曾經這樣形容性的作用:「夾岸 桃花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意思是:大路兩邊的桃花樹,經過一場大風雨後,落下來的片片桃花遍地皆是。若騎馬從這裏走過的話,從什麼地方能避開殘紅
呢?殘紅就是落在地上的桃花殘片。什麼地方能踏不著桃花殘片呢?這就是說,在我們生活當中,一切都是性的作用,一切現象都是性的顯現,你就在性海之中,你 能離開性嗎?它時時刻刻都在你六根門頭放光,都在起作用,都在顯現。不管你認識沒認識這個性,你一直沒離開過它,也逃避不開性的作用。沒有這個性,你就根
本不能起任何作用,我也不能在這裏講經,大家也不能聽,乃至一切事都不能做。然而,我們所見所做的種種事情俱是夢幻,一旦夢醒,一切均了不可得。「見性」 也是假名。夢時說見性,是在夢中說。一旦醒來,再說個「醒」,則屬多餘。所以,不要執著在見上。
「時」字的含義,我們結合明心見性做了 較詳細的說明。「行深般若波羅蜜多」也是同樣的道理。般若波羅蜜多就是沒出沒入的大定。《楞嚴經》中講的楞嚴大定就是般若波羅蜜多。所謂大定者,就是無論
遇到什麼境界,都能時時刻刻對境無礙,時時刻刻對境不生心、不動念、不迷惑。所謂大定者,即是活潑空靈、大機大用、無出無入。倘若有時不生心動念、不迷 惑,而有時卻生心動念、迷惑了;對某些境界不生心動念、不迷惑,而對另一些境界則生心動念、迷惑。也就是說其定是有出有入的,那就不能說是大定。所以,修
觀照法門的修行人,一旦功夫成熟了、圓滿了,消盡了我執、法執,了了分段、變易二死,登到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道行甚深廣大、圓融無礙,真正大自在了,那 就時時刻刻「照見五蘊皆空」了,五蘊無時無刻不在顯妙用,也就度脫了一切苦厄。這乃是「時」放在「照見五蘊皆空」前面的內涵所在。
何謂「五蘊」呢?「五」,即色、受、 想、行、識。「蘊」,即積聚。「五蘊」又稱「五陰」,意指五種妄想妄動,蘊集不散,像陰影一樣遮住了我們的智慧光明,使本來具有無上妙智的大神用,發揮不
出來。五蘊的色蘊,就是一切色法。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色相,我們的眼、耳、鼻、舌、身五根,乃至於色、聲、香、味、觸五塵都屬於色法。受、想、行、識四蘊 屬於心法。所以,五蘊中有色法、心法兩種。但是,心法也不離色法,為什麼這樣說呢?心者,乃是我們對境生起來的念頭和思想。世間法稱「思想是客觀環境的反
映」,佛經稱之為「六塵緣影」,即根塵相對,集而生起的思想和念頭。也就是說,心原本是沒有的,它不是單獨孤立存在的,並不單獨孤立地起作用,而是由於不 覺,受到種種色法的污染,才生起了種種的心念。因此,心是六塵落謝的影子,簡稱之「集起為心」。所以說,色法就是心法,心法就是色法。
我們人呢,都執著自己的身體為「我」。小孩子一開始學東西,就知道他的身體是「我」,這就是分別我執,已經俱足了色蘊,稱為「色蘊現具」,是粗分的。
隨著小孩慢慢長大,則生起受、想、行、 識四蘊。這四蘊是從生以來就具有的,謂之俱生我執,屬於心行方面,是微細的。因為有了我們這個身體,就需要衣、食、住、行來維持生活,來養活這個身體。所
以,對境就會生起受蘊。既然要衣食住行,對其就有接受、領納了。而這個受又有苦受、樂受、捨受之別。苦受,就是沒有達到自己的理想,沒有滿足自己的心願, 不合自己的習慣,就覺得苦了,叫苦受。樂受,就是滿足了自己的要求和願望,適合自己的習慣,就感到高興快樂,叫樂受。而平常既不苦也不樂的感受,就是捨
受。這就是受蘊的三種類別。
領受了前境之後,由於享受的需要,思想就來了。因為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所謂「欲壑難填」,欲望深得像大海一樣,像無底洞一樣,永遠也填不滿。總是想怎樣能活得更快樂,怎樣能更好地享受等等,輾轉不停地想,這就是想蘊。
光想不行,光想事情怎麼能成就呢?必須借助於行為,這就是行蘊,也就是計劃、實行。這個行呢,也是遷流不息之意。因為在你付諸於行動的過程中,思想一直不會停止,總是隨著這個問題在轉個不停——遷流不息。
在計劃實行的過程中積累了經驗,成為知 識了,這就是識蘊。比如,一個男人見到一個女人,從音容笑貌、舉止言談、待人接物等方面很有好感,心裏領受了這個境界。女的看男的,亦復如是。雙方都想著
如何能與對方結合在一起,便積極地付諸行動,經不斷地接觸瞭解,並逐漸有了經驗,這個戀愛方面的經驗就成了知識。又如,看到了收錄機的使用情況,領受了美 妙的音樂旋律,就很想買一台收錄機,然後就想法籌集資金,並調查瞭解收錄機的型號、性能,是單卡還是雙卡,是幾個喇叭,怎樣使用,怎樣錄,怎樣放,各個按
鍵是什麼作用等等。於是,有關這方面的知識也就產生了。總而言之,我們眾生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無時無刻不為五蘊所困擾。
我們這個娑婆世界也稱五濁惡世。哪五濁呢?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濁是什麼意思呢?濁是相對清而講的,不清淨就是渾濁。
劫濁是色蘊所造。因為娑婆世界,尤其是末法時代的眾生,對「一切唯心造」的義理迷惑不解,總是執著於事物的相上,從而造業受報,以致饑饉、疾疫、刀兵等災難相繼而起,生靈塗炭,不得安寧,而成為劫濁。
見濁是受蘊所造,知見不正,不奉正道,異說紛紜,莫衷一是。
煩惱濁是想蘊所造。貪圖享受,欲望則應運而生,胡思亂想,煩惱重重,以致不擇手段,嗔怒爭鬥,虛誑不實。
眾生濁為行蘊所造。由於對色、受的執著追求,則心身不淨,弊惡叢生,不講道德,不達義理,以致家庭不和睦,社會不安定,國家不穩定。
命濁是識蘊所造。人們都執著這個色身為 己,都想長壽,常住世間。外道就想把這個肉身修煉成永遠不壞的金剛身。但是,由於人見我執,煩惱叢集,以致心身交瘁,壽命短促。佛說,從前人有八萬四千歲
的壽命,身高數丈。每過一百年,壽命減一歲,身高減一寸。人壽由二萬歲開始,世界便漸漸渾濁而不淨起來。到了末法時代,更是渾濁不堪,現在人的壽命才七、 八十歲,身高五六尺。將來壽命會減到十歲,身高不過一尺。這裏就不多講了。總之,我們要曉得,這個五濁惡世全是由五蘊造成的。五蘊就像烏雲一樣籠罩著我們
的身心,使我們迷惑不覺,妄墮苦輪。它正是我們在六道輪迴中生死的根本。
「照」,即無上般若妙智之觀照。此能照 之智,並非肉眼的觀察能力,也非六識起用之妄照。「見」,即真心朗然之悟見,而非意識思維之妄見。這裏的「照見」是般若妙智無分別、無所得之照見。因無分
別故,則生實相。而實相非相,諸法皆空,故無一可見之相,而見其相。以無所得故,能照之般若真智是空,所照之五蘊妄境亦空,能照、所照皆空,故曰「照見五 蘊皆空」。但不能執著在空上,也不能執著在照上。也就是說,空也不可得,照見也不可得,謂之「皆空」。這個「皆」字很有份量,就是都不執著。所謂照破、照
空五蘊,是說五蘊根本不可得,我們不要執著它為實有,不要執著在這個色相上。但是並不偏空,執著了空,那就是小乘聖人了。認為五蘊是壞東西,全要空掉,那 就起不了妙用了。反過來,我們還要利用五蘊為我們服務,五蘊又是好東西了。我們無論是做事,還是修道成佛,以致度生,都要利用五蘊。因為佛法是非空而非
有,非有而非空的圓教,而不是偏面教。
講到了空,何謂空呢?可分為下面五種空。
(一)頑虛空:就是我們平常人所說的有、無之空。東西來了就是有,東西沒有了就是空。這個空是相對的空。
(二)斷滅空:有些人誤會了,以為佛法是消極的,把一切東西都空掉了,都沒有了。這是外道和世上某些人的一種狹見。他們認為人活著還是有的,人一死就沒有了,只有把色相消滅之後才謂之空。
(三)析法真空:是小乘聖人所修。就是把一切事事物物分析到最後,全沒有了,空了。比如,五蘊分析到最後沒有了,空了。這是偏空,不能起任何妙用。他們認為色是色,空是空,色和空是兩回事。
(四)體法真空:是大乘初門菩薩所修。他們雖然知道色相當體即空,但卻不知色相就是自性的顯現,把性、相分離了,所以,仍是偏空。
(五)妙有真空:是大乘佛法所主張的。即認為空雖空,但是妙用不無,故曰:有而不有,空而不空,妙有非有,真空非空,謂之「妙有真空」。
因為這個性體是一個萬能體,雖然無相, 但它能應緣顯相起用,即「隨緣起用」。性體雖然無相,但也不能離相,離相便無妙用了(體、相、用三者,就是法、報、化三身。體是法身,相是報身,用是化
身,三位是一體的)。如果沒有相,不能起用,怎麼能證得有這個體呢?我們見性是在什麼地方見呢?就是在作用處見。既然是作用,當然是有相,有相才有用呵。 所以還是不離相。我們前面講了水和波浪的關係,水就是波,波就是水,它們是一體的,波與水是不可分離的。但水性是濕,波性是動,它們又互不相同。明白了這
個道理,也就會曉得見性不能離開相,但又不要執著於相,這就叫做「不即不離」。
這個問題不大容易理解,我們可以再舉個 例子來講一下。譬如,鏡子有光滑的平面,根據光的反射原理,能使物體成像。不管是古代的銅鏡,還是現在的平面玻璃鏡,只要是鏡子,它就能照出物體的形象,
在鏡子裏有影像形成。你把鏡面朝下放著,放到臺子上,鏡子裏就會有臺面的影子;放到地上,則有地面的影子;你把鏡面朝天放,藍天白雲、星星月亮等,就會在 鏡了裏出現;甚至你用布把它包起來,布的像就會照在鏡子裏;即使把它放在沒有一點光線的漆黑房間裏,鏡子裏也會有一片黑的像。欲要鏡子裏沒有任何影像是辦
不到的。倘若不能成像,沒有影子,就不能稱其為鏡子了。佛性也是如此,它的體就譬喻為鏡子,既然有鏡子,它就能顯現出相來。但是小乘聖人對於這個問題總是 搞不清楚。他們總認為,鏡子就是鏡子,不要有影子,有影子就不好了。大乘初門的菩薩則認為,鏡子是鏡子,影子是影子。他們不曉得鏡子和影子是不能分的,鏡
就是影,影就是鏡。雖不可分,但二者又不是一回事,跟水和波的道理相同。這才符合佛法的教義教理,這就是「妙有真空」。只有把這個問題真正徹底地搞清楚 了,才會既不執著影子,同時也懂得鏡子和影子是不可分的。性在作用處見,體、相、用三位一體。所以,佛法所說的空,照見五蘊皆空的空,既不是析法真空,也
不是體法真空,更不是頑虛空和斷滅空,而是妙有真空!
「照」,即無上般若妙智之觀照。此能照 之智,並非肉眼的觀察能力,也非六識起用之妄照。「見」,即真心朗然之悟見,而非意識思維之妄見。這裏的「照見」是般若妙智無分別、無所得之照見。因無分
別故,則生實相。而實相非相,諸法皆空,故無一可見之相,而見其相。以無所得故,能照之般若真智是空,所照之五蘊妄境亦空,能照、所照皆空,故曰「照見五 蘊皆空」。但不能執著在空上,也不能執著在照上。也就是說,空也不可得,照見也不可得,謂之「皆空」。這個「皆」字很有份量,就是都不執著。所謂照破、照
空五蘊,是說五蘊根本不可得,我們不要執著它為實有,不要執著在這個色相上。但是並不偏空,執著了空,那就是小乘聖人了。認為五蘊是壞東西,全要空掉,那 就起不了妙用了。反過來,我們還要利用五蘊為我們服務,五蘊又是好東西了。我們無論是做事,還是修道成佛,以致度生,都要利用五蘊。因為佛法是非空而非
有,非有而非空的圓教,而不是偏面教。
但是,世上的凡夫迷染很深,他們不明白 這個道理,往往執著五蘊色身為真我,誤認為所見、所聞、所嗅、所嘗、所動、所思的色、聲、香、味、觸、法一切塵境為實有,因而產生了受、想、行、識的錯誤
心法,以致被境粘著了,迷到境界上,領受境界,從而胡思亂想,並付諸於行為,產生了知識分別。前面已講了,這些心法看來是心行的,但所謂心者,是沒有的, 是根對境所產生的幻影。就這個影子來說是心法,但還是不離色法。而世上的人往往執著這個色法為實有,就要追逐,就要貪取。人的欲望是貪得無厭,無窮無盡
的。為滿足自己的欲望,達到自己的目的,往往不擇手段,行賄受賄,坑蒙拐騙,乃至謀財害命,殺人放火,貪贓枉法,種種顛倒不法的罪惡行為,都一一施展出 來,使原本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來不去、不增不減的佛性陷入重重的業障包圍之中,從而因造業受報,冤冤枉枉地去受生死輪迴之苦。所以,五蘊就是六道輪迴
的孽障。
我們要成就佛事,就必須要照破五蘊,明 識自性,明白這些境界都是我們自性的顯現,都是自性的妙用。如果我們利用它,而不執著它,那麼五蘊即是妙有,是好東西,是修行的工具、成佛的資糧。說到這
裏,有人提問了:五蘊既然是妙有,是好東西,為什麼還要把它觀破、照空呢?這個問題提得很好。不要說我們凡夫不理解,就是小乘聖人也不理解。他們認為五蘊 是壞東西,是苦的根源,什麼都沒有就好了。這是偏空。那麼,佛法講的妙有真空是怎樣認識和照破五蘊的呢?下面我們較詳細地介紹一下。
首先是色蘊,就是所有一切色法,即外面 境界的有相相。接下來是心法,就是我們的顛倒妄念,即內在的無相相。這些都是空花水月不可得。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這一切有相相和無相相均無自性,均無自
體。就是說根本沒有這個東西。譬如,我們穿的衣服是布做的,通過裁剪、縫製而成。布呢?是把棉花種子埋在泥土裏,經水分、陽光、空氣、肥料等等作用,生長 起來,開花結果,然後再把摘收的棉花紡紗,織成布。如果是化纖產品,則是利用各種原料,在一定的條件下,經過各種化學反應合成,再經噴塑製成絲線,制出各
種化纖料子。由此可見,衣服本身沒有自體,沒有自性,而是別的一些因緣匯合而成就的。布或化纖產品是「因」,裁縫、縫紉機、剪刀、尺子等是「緣」,有因有 緣則成就了衣服。衣服如此,其他一切東西無不如此。我們這個肉體就是父精母血匯合而成就的。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沒有自體、沒有自性,佛教謂之「緣起性空」。
一切事物今天以因緣匯合而生,以後也一定會隨因緣分散而滅。有生必有滅,有合必有分,這是辯證的,是不以人的主觀願望而轉移的,任何人對此都是無可奈何 的。古代詩人曾有過美好的願望:但願花常好,月常圓,人長壽。但經過人類長期的實踐,才發現這不過是個空願。花畢竟不能常好,開得再鮮豔奪目,也終究會凋
謝的。月也不能常圓,終是有陰晴圓缺。人也不會長生不老,即使活了一百多歲,也還是要死的。所以,古人感歎道:「此事古難全!」因為這是事物發展的客觀規 律,人類和事物的發展都遵循著生住異滅、成住壞空的規律。愚癡者不明白這個真理,誤認色境為實,以假為真,而執著貪取,追逐不捨;智者一眼就觀破這個真
理,曉得世上一切事物、色相都是空花水月,都是假相,而無實體,根本不可得,就不執著在色相上而貪取不捨。不去執著、追取,就是照破。佛法講的照破,就是 認識了宇宙人生真理,使自己的身、口、意均符合於客觀事物生生不已的進化規律,而不要以主觀的盲動,違背和阻礙事物的進化。所以,佛法是科學的,完全是正
信!但是,世人不理解,誤認為是迷信,實在是莫大的遺憾!
照破了色蘊,進而就照破了其餘四蘊。為 什麼呢?因為既然知道一切色相都是虛妄不實的、不可得的,就不會被境粘住,而去刻意領受了,從而破了受蘊。既然不領納這些境界,也就沒有妄想輪轉了。《圓
覺經》說:「知是空華,即無輪轉。」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這是叫我們醒悟,曉得一切事物都像空中之花、水中之月,是根本沒有的,都是自己妄想執著而生起的假 相。我們只要一覺,知道它是空花水月而不可得,心自然就不動了,也就一切都放下了,不去胡思亂想了,想蘊也就破了。既然沒有妄想,沒有遷流不息的妄念,哪
里還會付諸實行呢?行,本來就是我們的計劃、行動,現在既然不想,不追求現境,哪里還會去妄動、盲動呢?既然不去行動,那麼這個行蘊也就破了。識蘊是因妄 心分別而形成的迷妄知識。既然一切事物本來都是假相,那還去分別什麼呢?本沒有東西,你卻去分別,豈不是妄想、妄心嗎?所以,這個識蘊是妄識,就是我們所
說的識神。識神本來就是真如佛性,只因為真如不守自性,對前境妄起分別,動亂不已,才轉為識神的。就像水,因風的鼓蕩而起了波浪,波浪是因動而起,但它的 本體仍然是水。所以說,息下狂心就是菩提。菩提就是正覺。現在,我們既然照破識蘊,知道這個識蘊本非實有,只因妄動而起,這個識蘊不過是個假相,只要我們
一覺,就把它照破,轉過來了。一轉之後,識蘊就變成我們的本來面目了,猶如波浪停下來就是水了。也就是說,只要我們一覺悟,就能照破無明,就能徹見我們本 來的天真佛性了。
提起這個無明,人們都會望而生畏,歎之 無奈,認為它難破,因而自認見性無份。要破無明,就要識清無明是什麼。其實,無明並不是實有之物,只是幻心妄執。假如真有個無明在,我們就要想方設法把它
打破。但是,無明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一個東西,只是妄想。除妄想,不是硬生生地壓死它、斷滅它,而是一轉。一轉即一覺,覺即不住,不纏縛,無明就被照破了。 無明是三惑之一。惑也稱為煩惱、漏、垢、結。三惑是見思惑、塵沙惑、無明惑。
見思惑是凡夫的惑,見思惑中的見惑,是 知見上的迷惑、錯誤,有五種:身見、邊見、見取見、戒禁取見、邪見;思惑是思想上的迷惑、錯誤,就是對境生心,也有五種:貪、嗔、癡、慢、疑。聲聞、緣覺
行人若斷了見、思二惑,即能證得阿羅漢、辟支佛,出離三界,並以之為涅槃。塵沙惑是菩薩的惑,為化道障,即菩薩度化眾生之障。菩薩度化眾生,如果不通達如 塵如沙的無量無數之法門,則不能完成教化眾生的事業,故名塵沙惑。無明惑繫根本無明,能障蔽中道實相之理,斷盡無明即成佛。
此三惑中,見思惑為粗,塵沙惑為中,無 明惑為細,其性質各不相同。在教下說來,依次第修之:先破見惑,次破思惑,再破塵沙惑,最後破無明細惑。其修法是由因尋果。就像一棵大樹,從枝葉起,慢慢
由表及裏,最後才挖樹根。在宗下說來,則是先破無明,由八識修得無相法身,然後正修,勤除習氣。其修法是由果尋因。就像砍一棵大樹,先把樹根砍斷,一旦樹 根斷了,儘管樹幹和枝葉還是青青綠綠的,但終究活不長久,慢慢就枯萎了。由此可見,教下和宗下,立場不同,觀點、說法也不同,修法也有差異了。禪宗、心中
心密法、恒河大手印密法等,均是由先破無明見性,而後圓成佛果的。
永嘉禪師云:「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 空無大千。」夢者以夢為真,並不知自身在夢中。一旦夢醒,方恍然大悟,知夢中之境皆是虛幻、假相。一宿只是一小夢,人生實乃一大夢。醒則夢滅。大夢誰先
覺?平生我自知!若人覺悟了,證得實相之境,當即顯現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之佛理。故開悟則無明滅,即徹見自己的本來面目。破無明就是見性!我在前 面的講解中,曾多次地從不同角度講到見性問題。為什麼要這樣講呢?無非是要著重強調一下,提醒各位修學者注意。
佛教經論雖多,法門雖廣,但宗旨是一,目的無殊,即明心見性也。明心見性實乃一代時教的偉大宏深之旨和精髓所在,是超生脫死之重要關鍵,是證大道之樞紐,實為佛教各宗派之綱宗,學佛者之圭臬!若不依此綱宗修習,則非佛教徒矣!
奈何佛法降及近世,曾門風高峻、氣勢磅 礡、人才輩出、氣象萬千、獨挑大梁的中流砥柱——禪宗,竟連明心見性一詞也不敢形於口吻,見於著述,廣為宣傳了。從南到北,由東到西,走遍天下,大都抱定
一則千篇一律的刻板死煞話頭:「念佛是誰?」以致禪宗行人苦參幾十年,了無消息,因而以見性為甚深難事,高不可攀,以致談虎色變,不敢企求,更不敢弘揚提 倡了。所以,太虛大師無限感慨地說:「現在禪宗兒孫,都是法卷傳法,而不是明心見性後傳法,所謂臨濟宗兒孫,皆一張空紙而已,何曾悟心來?!」因此,禪宗
門庭蕭條冷落,不少人已改換門庭為淨土宗了。
淨宗行人主張橫超生西,帶業往生,只須有信願,自有彌陀接引,好似不需要什麼明心見性。殊不知淨土宗念佛法門,念佛時要「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入三摩地,斯為第一。」執持名號,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花開見佛悟無生」等,皆是明心見性的同義詞呵!
密宗行人又大都趨向神通玄妙,以炫耀世人,滿足其名聞利養,而不注重證體悟道、了生脫死的功夫,把個大好密宗弄得妖氣十足。密宗所主張的即生或即身成佛,即明心見性,也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更有甚者,當今旁門左道泛濫成災,妖邪 作祟,群魔亂舞,借佛為名,傳法授功,混淆正邪,玩弄神通法術,燒香禮拜,許願占卜,敲打念唱,名聞供養……。以致我們這個曾輝煌燦爛、神聖莊嚴的佛教, 被不長進的後代子孫糟踏得如此烏煙瘴氣、混亂不堪。怎能不令人痛心疾首!所以,我們要振興佛教,非提倡明心見性不可!還給修學者一個如來正法!不管你修習
何宗,哪一法門,如真欲出生死、成大道,對於明心見性,非但不可漠視它、否定它、偏離它,而且要竭盡自己之智勇和精力,為實現明心見性這一偉大目的而努力 奮鬥,決不可畏難而退!這是我要著重強調的第一點。
第二點,明心見性並不神秘玄妙、高不可 攀。前面我們多次講到,性就在作用處!我們應該明白,性並沒有遮藏、隱蔽起來,而且性的作用也不是隔斷的。我們的性不在別處,就在當下!時時刻刻在你的作
用之間。大慧宗杲祖師曾開示:就在這前念已斷、後念未起、一念未生的真空當中,乃是千鈞一髮之機。這個機會稍縱即失,切不可停機佇思,而要在這時著力,加 一把勁,猛著精彩。假如這時稍微停止一下,則會被影子所惑。要抓住這個很要緊的時機,一念回光返照,「囫」地醒悟了,這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一口咬定、認
定,不疑惑了,這就是見性!無明也就破了。
所以說,見性並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玄妙叵測。無奈愚昧者雖經百般指點開示,但總以未見任何奇特神通玄妙,而以為不是,不肯承當。於是心外求法,以期神效。主法者雖悲心痛切,欲大家都能當下見性,成佛證果,但總不能按牛頭吃草,代伊承當呵!故不得已,因時制宜,方便變遷了。
今天,學人聽了,若能於當下撥開迷霧, 明見佛性,並以觀自在菩薩為榜樣,於日用中綿密保任,踏踏實實定下心來,時時觀照這個本性,叫它在本位上不動搖,不為客觀環境所左右,不被物境所牽引,時
時長養聖胎,守道養性,勤除習氣,則終究會證成正果。這也正是《心經》的妙旨所在。
古德說:「鏡水塵風不到時,應現無瑕照 天地。」這是把我們的自性比喻為鏡子和水。意思是說,我們這個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佛性是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的,就像鏡子上面沒有灰塵,水沒有
遇到風吹(無波浪)的時候一樣,明明朗朗的,能徹照天地而無遺。既然能夠徹照天地,那不是時時刻刻得大自在嗎?這個時候又是什麼呢?所以,又接著說:「鶴 立林間,猿啼嶺上,風卷斷雲,水擊長船。」這正是一派無憂無慮、自自在在的自然景象。這就是說,性體是明朗的,其用是萬能的,是能夠對境生心起用的。即世
上的一切事事物物都是這個自性對境生起的,我們時時處處所見到的一切色相,都是自性的顯現。我們若能在應緣接物起用時,明白這是自性在起用,那就時時見 性、處處見性,而不為外境所轉。玄沙禪師說:真心就是你的見聞覺知,現量就是真心。其意就是,對一切事物、自然現象,不要加上你的主觀妄心分別,那就是真
心。一旦有主觀妄心分別,那就是識神。真心和識神的分別就在於此!「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智就是真心。因此,明心見性並非玄妙不可測,大家還疑個什麼 呢?
前面我們講了為什麼要把五蘊觀破、照空 以及怎樣把五蘊觀破、照空。那麼,五蘊被觀破、照空之後,就回復了自性,就不會為外境所迷,而被五蘊所使喚。這樣,就可以反過來利用五蘊,得其效用。有些
人就不理解,五蘊被照空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利用它呢?這就是佛法講的真空妙有。真空者,空而不空,不空而空;妙有者,有而不有,不有而有。這裏既不能著 實,又不能偏空。因不有而有、空而不空之故,所以不無假相,諸如男女老少、飛禽走獸、山河大地、草木森林、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事事物物、自然現象,宛然
現前,還是有的。但是,這些有呢,均無自體,皆是自性顯現,所以是妙有。又因有而不有,不空而空之故,雖有假相,但無實體,所以不可執取。因為都是因緣所 生法,沒有自體,故謂之真空。真空不同於頑空,頑空是不能應緣顯相起用的。譬如虛空,它能起什麼作用呢?它根本沒有覺性。而我們的佛性不同於頑空,雖然其
本體是無形無相的,但它是個靈性,是個萬能體,能夠隨緣顯相,能夠生起萬法,能夠起種種妙用。正因為如此,它才是妙體。假如它不能生起萬法,也不能起用, 那還稱什麼妙體呢?正因為這個無形無相的本體能夠顯相、能夠起用,方謂之妙。也正因為它能夠顯相起用之故,才能從相上明悟其妙體。我們不妨舉個例子,大家
就容易理解了。
妙體就像我們做一切事情的「理」一樣, 故稱「理體」。這個理又是什麼呢?譬如,一個科學家經過多年潛心研究,發明了一個公式。按照這個公式計算,可以完成一個事相。這個公式所表達的科學道理,
就通過所完成的事相顯現出來了。也就是說,這個公式所反映的道理正確與否,只有通過這個事相才能體現出來。如果這個事相不能完成或沒有成功,那就說明這個 公式是錯誤的,這個道理不符合客觀規律,是不成立的。反之,則說明這個理論是正確的。「理」是無形無相的,事物是有形有相的,但無形無相之理卻在有形有相
的事物上顯現出來了。同樣,佛性是無形無相的妙體,它也要在有形的相用上顯現出來,離開相用就見不著這個理體了。所以說「理以事顯」,即通過事物的相用, 而顯現出這個理體。「事以理成」,是說有了這個理體,才能夠完成事物。倘若沒有這個理體,做事就不能成功。
那麼,性在什麼地方顯現呢?就是在事物 上顯現。見到事物,就是見到了「性」這個理體。體、相、用三樣東西是一而三、三而一,三位一體的。對於初見性者,性非眼可見。因為性是無形無相、一絲不
掛、一塵不染,不能見,無所見的。一有所見,就非真見了。《楞嚴經》說:「見見之時,見非是見。」其意是說,當你見性的時候,不是用眼晴見的。因為性是無 形無相的,你怎麼可能用眼睛見到呢?有能見、有所見的時候,這個見就不是真見,而是妄見。有能見之心,有所見之相。能所相對,都是虛妄的,所以不是真見。
真見是無所見,一有所見就不是自性。《金剛經》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徹見自性者,肉眼也能見性。為什 麼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不是。前面我們已經講了,一切色相都是自性的顯現。離開性就沒有相,沒有理體,哪里會有事物的成就呢?既然一切色相都是自性的顯
現,相就是性,那麼見相就是見性了。所以,見相時不被色相所迷,不把相當成真的,而是透過色相見本質,見其理體,就是見到自性。這才是真正徹底見到自性的 人。譬如天上的白雲,尤其是秋天的白雲,變化無窮。一會兒形似蒼狗,一會兒又變成了獅子,一會兒變為山川大海……。儘管其相變化多端,但本體——白雲還是 一直沒變。我們識得它是白雲,而不為其變化的假相所迷惑,不著在變化的獅子、狗等假相上面,這就是見性。識得自性是自己,這就是醒悟。反之,不識自性,只
認外界的假相,並以此為真,猶如不識白雲,只認蒼狗,那就錯了!我們這個娑婆世界,之所以稱為五濁惡世,就是因為一切眾生都執著外境、外相,而不知這些境 界、現象都是自性的顯現。忘失本來,迷於外相,這就叫作拋家離捨,在外面流浪生死。根本原因是自己不認識自性,此乃人生的一個大過錯!
同理,如果我們能清醒地認識到:五蘊就 是自性的顯現,本非實有,均是假相,真正實有的是我們的自性。那麼,我們就不會被五蘊所迷,反過來,卻能自如地利用它。這樣,五蘊就是好東西,就是自性的
妙用,而成為我們修證成佛的工具和資糧。反之,本末倒置,被五蘊所迷,而錯用它,亂用它。那麼,五蘊就是個壞東西,成為我們墮入六道輪迴的毒素和孽障。這 就好像是一個國家的皇帝或者一個家庭的主人。如果他們精明強幹,文武大臣或家裏的僕人就會服從指揮,聽從調遣,各負其責,把工作做好,使得國家穩定、繁榮
富強,或者家庭安寧、和睦幸福。相反,如果皇帝或者主人昏庸無能,非但指揮不了文武大臣或僕人,反而常被大臣或僕人搞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這就是主弱被 欺,以致使國家淪亡,家庭破散。
前面我們曾談過真心和妄心的主仆關係, 現在我們講的是自性和五蘊、真心和識神的主仆關係。首先要清醒地認識到,佛性是主人,主人做得了主,就可以利用識神,利用色受想行識五蘊。識神和五蘊也就
派上用場了。我們要想成就任何事業,都要利用五蘊。我們要領受客觀的規律,要認識掌握客觀規律,然後按照客觀規律去做。如果我們的思想和行動符合客觀規 律,我們所做的事業就會成就。無論我們是研究科學、醫學或具體地生產製造某種產品等,就會取得成功。我們的科學技術水平、生活水平、人的素質也就會不斷提
高,蒸蒸日上,國泰民安。世界也不會發生戰爭,和和平平地過日子。這樣,五蘊給人類帶來的是美好光明、吉祥安寧。所以說,在世間辦任何事、成就任何事業, 都離不開五蘊的妙用。
我們修行也離不開五蘊,五蘊是修行成佛 的工具和資糧,離開五蘊怎麼修呢?在修行過程中,時時處處都在利用五蘊。我們修行,首先要通過看經書,聽講經說法,來瞭解佛教。我們所看經書的文字,聽講
經說法的聲音,都是色相,這是色蘊。我們看經、聽經後,接受了佛經的妙理,就信受奉行,這是受蘊。接受之後,經過大腦的思考、分析、研究,從理上明白了佛 教的教義教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們為什麼要修行?怎樣修行?這是想蘊。然後付諸於實行,這就是「聞、思、修」的修,修就是修行,這是行蘊。經過修
行、修證,打開了智慧,轉識成智,觸及了識蘊。知識是有分別、有執著的,而智慧是無分別、無執著的。所以,我們修行非但離不開五蘊,而且還要利用五蘊起作 用。
打開智慧、修行成道之後,並不是死守住 這個般若、真如,而是要起妙用的。死守著真如,不起用,那就像泥塑木雕一樣無用。但是真如要起用,就離不開五蘊、識神。因為自性、真如是性體,它不會動。
它要動、要起妙用,就需要很多人幫忙,僕人、傭人、客人都要來幫忙。五蘊就是僕人,識神就是傭人,一切外境都是客人。如果真如離開了五蘊、識神,也就沒有 任何價值了,也就無用了。因此,我們要度眾生,攝引眾生,成就佛事,還是要利用五蘊。而且,這時因已照破五蘊,明識自性,五蘊就盡顯妙用了。我們要度眾
生,就要接觸到各種不同根基的人,領受到他們各種各樣的習氣和煩惱,然後就要想種種方法,立種種法門,善巧方便地引導和啟迪眾生的智慧。這一切無不都是色 受想行識五蘊的妙用。
另外,我們欲要修行成佛,也不能離開眾 生。如果沒有眾生,是根本不能成佛的。為什麼這樣說呢?前面已講述過,修道成就,須破三惑。宗下是先破無明,即明心見性,而後再破塵沙惑;教下則是先破見
思惑,然後破除塵沙惑。要破除塵沙惑,就必須靠救度眾生。所謂塵沙者,就是我們的迷情、迷誤,多得就像泥沙一樣。如果不度眾生,我們是除不掉這些迷惑的。 因為眾生的根基不同,知見也不同,煩惱和習氣更不同。我們要救度眾生,就要恒順眾生。若不能恒順眾生,就不能救度眾生。
其一,要恒順眾生,就要有大智慧,善用五蘊。在瞭解眾生各種不同的根基、習氣、煩惱後,才能通達如塵如沙的無量法門,才能圓融無礙地教化眾生,同時也就能破除你的塵沙惑了。
其二,由於眾生的習氣、煩惱分門別類太多了,在你度生時,使你潛伏的種種煩惱、習氣也暴露出來了。由於你跟著眾生轉,你才知道:「哎呀!我還有這麼許多的惡習和煩惱!」從而才會把你的習氣和煩惱除光,把你的迷惑除盡。也只有這樣,塵沙惑才能消盡。
其三,福(福德)慧(智慧)俱足,才能成佛。度生是福德的積累。如果你什麼事都不做,一點事也沒有成就,那你的功德在什麼地方呢?譬如說立功受獎,那是要在做事中做出了成績才得到的。同樣,度生也是積累福德,是成佛的資糧。
「照見五蘊皆空」,既不要執著在「照」 上,也不要執著在「空」上,照也不可得,空也不可得。「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你不執著它,而且能透過現象見本質,見到自己
的佛性,那麼就能夠善用五蘊而起妙用,就能成佛度眾生。此乃真空妙有之故。倘若不明白上述道理,執迷不悟,迷真認假,執妄為真,以致錯用、亂用五蘊,造業 受報,就會在六道輪迴中流轉生死,無有出期。
小乘聖人(阿羅漢和辟支佛)雖知一切色 相非真、虛幻不實,但因不知真空妙有之故,所認之「空」是析法真空。就是把一切色相分析到最後,都沒有了。把東西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十
六……越分越小,最後沒有了,空了。誤認為空是空、色是色,色外有空、空外有色,而不識色空一體。《心經》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相和空相是一回
事,而他們則認為色和空是兩回事,偏守於空。以鏡子為例,他們誤認為鏡子和影子是不同的兩回事,鏡子是鏡子,影子是影子。五蘊的第一蘊就是色。因為有色之 故,才去接受領納。領納之故,才去思想色相。由想而行,一切行為遷流不息,再取之為知識。所以,一個色就可以代表五蘊。既然五蘊是拖我們下水,使我們受六
道輪迴之苦的壞東西,那就把它完全空掉算了。於是他們就誤認為,見性就是要見個空,不要有任何東西。他們守在空邊,不知色受想行識五蘊都是自性的顯現,都 是妙用。所以說,小乘聖人是見性不全的。雖然他們也能起般若智慧之用,但不圓滿。所以,不是真正的佛法。從這個高度講,小乘聖人也未曾見性。
大乘初門的菩薩,雖然知道色相當體即 空,知道「空」並不是要把色相取消。一切色相無不是因緣所成,本無自性,本無自體,本不可得。譬如,我們人的肉體本不可得,不是說要離開肉體之後才會空。
但他們還是偏守於空。什麼緣故呢?因他們不知道色相就是自性的顯現,就是自性所起的妙用。仍以鏡為例,影子是鏡子所顯現的。他們認為鏡子是實,影子為虛, 而不知影子和鏡子根本不可分離。所謂鏡子者,就是因其能顯影。如果不能顯影,還能稱之謂鏡子嗎?所以,鏡子和影子是不可分離的。我們這個自性,因是真空妙
有之故,是一定要顯相起用的。倘若不能顯相起用,那就是頑空、斷滅空了。大乘初門菩薩只能理解體法真空,只能體會到佛教所說的一切法,包括一切色相和我們 想像的抽象的內容,都是當體即空。但他們不知道妙有真空,也不知道五蘊是妙用,所以還是偏空。他們認為五蘊和識神(色受想行識中的最後一蘊)都是壞東西。
宗下的玄沙禪師做了一個偈子:「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始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這個偈子一出,大家都害怕了,哎呀!不要弄錯了呵, 這都是識神呵,性可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呵!殊不知識神和自性是一體的。我們前面已舉了鏡子和影子,水和波的例子。影子是識神,波浪也是識神。但是波浪本身
就是水,我們只要認識到波浪是水而起的,不要執著這個波浪,從而見水,那麼波瀾壯闊不是更能起妙用嗎?倘若是一潭死水,那還有什麼壯觀?有什麼玄妙呢?所 以,我們認識了水和波,鏡子和影子的關係,就是認清了相和性的關係。水就是波,波就是水;鏡不離影,影不離鏡;色就是空,空就是色。通過水的動相——波 浪,而識得水這個當體;通過影子這個相,識得鏡子的當體;通過一切色相,五蘊、識神等等,認取佛性。那就時時處處都見性,這就是善用識神,善用五蘊,而起
種種的妙用呵!大乘初門菩薩沒有認識到這種關係,也就不會善用五蘊而起妙用。所以,他們還是偏空。
只有見性的大菩薩,才真正深刻徹底地明白妙有真空之理,才能自肯承當,真正首肯性相不二之理,也就是佛教所說的不二法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性就是相,相就是性,離性不能成相,離相不能顯性。所以,
見相就是見性。那麼,我們就可以利用一切色相,成就佛事,莊嚴佛土,圓成佛果。就像鏡子和影子一樣,影就是鏡,鏡就是影;影不離鏡,鏡不離影;離鏡就沒有 影,離影就沒有鏡。既不著有,也不偏空,一切都是隨緣起用。而且,在一切用上,不即不離,無喜無爭,不取不捨。那就能夠任運逍遙,隨緣放曠,得大自在了。
《心經》的妙旨,就是要我們大家以觀自在菩薩為榜樣,學習觀自在菩薩,明白真空妙有之理,行深般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
此乃照見五蘊皆空之效果。既然已照破了五蘊,那麼還會有什麼苦、什麼厄呢?「度」即度脫之義。「一切」乃指「所有」也。所謂「苦」者,就是我們身心的感受、身心的不安。苦有很多種苦,細細講來有十八種苦。通常講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前面我們已講過了,苦與樂是沒有一定分 界線的,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何謂苦,何謂樂呢?這些無不都是依據每個人所養成的習氣,對身心感受而產生的妄想、妄見。如果符合自己的習氣,滿足了自己的
欲望,則認為是快樂;如果不符合自己的習氣,沒有滿足自己的欲望,則被認為是苦。所以,苦與樂並不是一個真實的東西。譬如,一套中等水平的房子,對於有錢 人來說,平淡得很,不會以此感到愜意,也不會引起什麼快樂歡喜。因為他居住的條件要比這好得多。但是在貧窮人看來,哎呀!真是太好了。他會感到快樂,高興
得不得了,住進去就不想走了。又譬如,一個做腦力工作或很輕鬆工作的人,一旦下放到車間裏,就會覺得很累、很苦,體力吃不消。但是,如果讓沒有職業的人或 者原工作比這更繁重、更艱苦的人來幹,他會感到很輕鬆、很快樂。所以,苦與樂沒有一定的分界線,沒有統一的標準。關鍵看是否符合個人的習慣。然而,人們共
同感到的最大的苦,就是生死苦,即分段生死和變易生死。這兩種生死,前面已幾次講過,這裏就不再重復了。
所謂「厄」者,就是三災八難。諸如:刀兵厄、賊劫厄、水、火、風、雹、地震等厄。這些「厄」都是過去所造的惡業,在今生感得的果報。個別做業個別有厄,共同做業共同受厄。這些業,障礙我們學佛修道。最大的厄就是五住煩惱,它代表了一切厄。哪五住煩惱呢?
第一是「見愛住地」(又稱:見一處住 地)煩惱。見愛者,就是看見某種東西就發生愛感,希望據為己有。住地,就是根深蒂固、牢不可拔。因為有這個見愛之故,你見了喜歡,一心想取為己有。別人見
了,也同樣想取為己有。你爭我奪,總有一方得不到,求不得苦就來了。所以見愛住地是個根本大煩惱。
對於我們修行人來說,如果除了見愛住 地,那就不要緊了。為什麼呢?因為如果見愛住地消滅了,對一切境都不會生心動念,就不會生愛感和佔有欲望了,也不會發生爭奪了,也就沒有患得患失了。所謂
煩惱,都是由患得患失而產生的。沒有得失,沒有患得患失,怎麼還會有煩惱呢?沒有煩惱,心裏就空淨、就自在了。能這樣,死後一定升天,至少生欲界天。而 且,由於他在人間是修道的,見愛住地煩惱已經沒有了,所以他在天上與普通天人也不相同。在欲界天,福享完了,則又降到人間,而且環境很好。人間壽命完了,
又升天。如是四升四降,不會再向下墮落。四升四降之後,則成為「二果向」。意思是,雖未修成二果羅漢,但已趨向於二果羅漢了。再升降兩次,也就是六次,就 成功為二果羅漢了。二果就是「一來果」,只用再來人間一次,就至少證得三果——「不還果」,即不用再到人間來了。所以,我們只要破除了見愛住地,就絕對不 要緊了,就是生不到西方極樂世界,也不怕。因為見愛住地破了,就只會向上升進,而不會下降墮落了。
我們修行用功,就要時時處處提高警惕, 鍛煉自己對境不生心、不動念。也就是說,要時時刻刻觀照。要明白境界都不可得,都是虛幻不實的,而不要執著它。一切隨緣,有粥吃粥,有飯吃飯。今天安排我
做什麼工作,我就做什麼工作,只管坦蕩無事地去做,而不要自己去增加煩惱。這便是直對現實,只見當下。一旦功夫成熟了,時節因緣到了,則桶底脫落,見到自 己的本來面目。那麼,無漏種子在八識田裏種好了,就再也不會下降墮落了。就是習氣頂重頂重,最最差的情況,也不過七次升天上,七次生人間,經七次升降就大
事了畢了。因此,我們修行總以明心見性為第一重要。見性之後,就不著相了。因為性是個空性,是根本沒有什麼可得的嘛。在見性的基礎上,勤除習氣,最終必能 證成正果,而不會入邪道了。反之,如果沒見性而先求發神通,這樣盲修瞎練下去,非但沒有用處,而且還有入魔的危險。一旦入魔,就不堪設想了。真修道人,情
願不成道,也不願入魔。所以,學佛修道,明心見性是第一,是根本,這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是「欲愛住地」煩惱。此即欲界天,要比人間享福得多。不過執著在欲界天上享受,還是煩惱呀,因為還沒有出六道輪迴呀。所以,欲愛住地也要消除。對欲界天也不執著,欲界天也不可得。那麼,這個欲愛住地煩惱就沒有了。
第三是「色愛住地」煩惱。此即色界天 了,色界天比欲界天更好。貪、嗔、癡、慢、疑屬於思惑,也稱「迷事惑」。見道以後,數數修習才能斷盡,故又稱「修惑」、「修所斷惑」。思惑可分為三界八十
一品。哪八十一品呢?人間、欲界天有九品。色界天有四禪天,每一層天有九品,四九是三十六品。再上面是無色界天——四空天,每一層天也是九品,也是三十六
品。三十六加三十六是七十二,七十二加欲界的九品就是八十一品。如果八十一品思惑都斷盡了,就出三界了,分段生死就了了。色界天雖然好,仍要把它照破不可 得,它就阻不住你,你就透過去了。那麼,你就斷了色界天的三十六品思惑,破了色愛住地煩惱。
第四是「無色愛住地」(又稱:有愛住 地)煩惱。此即無色界天——空界天。空界天有四層,稱為四無色天,就是:空無邊處天,識無邊處天,無所有處天,非想非非想處天。這無色界天,沒有色相,純
屬空相了。小乘聖人一聽到這裏空無所有,就喜歡了,就著了這個空相。如果你不執著這個空相,不貪著、不戀著無色四空天,把這三十六品思惑都斷了,仍然把它 照破不可得,那就破了「無色愛住地」煩惱,就可以出三界了,分段生死也就了了。
第五是「無明住地」煩惱。見思惑破了之 後,一切事理還不能夠圓融無礙,還有塵沙惑、無明惑。雖然四住地破了之後,分段生死了脫了,但是還有變易生死沒有了脫。只有破了無明,就是「無明住地」也
破了之後,才能夠把二死都了脫。所以,五住煩惱若都除掉了,一切苦厄也就都度脫了,證得真正大道了,一切都能任運隨緣,得大自在了。
綜上所述,「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是《心經》全文的總持——總一切法,持無量義。明白了這個總持,下面的經文就迎刃而解了。所以這一段講解得較多。為了便於明白,我們概括地作一簡明的小結。
《心經》是從六百卷《大般若經》裏節選 出來的。所以一開始不用序分,佛就直呼大菩薩之名——「觀自在菩薩」。這一句就開門見山地把全經的總綱點出來了。這一句就能夠包括全經了。佛以觀自在菩薩
作為我們修學的典範和榜樣,讓我們大家學習觀自在菩薩,用甚深廣大的觀照法門,由觀照開發般若妙智,即世間和出世間運用無礙的、徹底究竟的大智慧。並以這 樣的大智慧的功行,把色、受、想、行、識五蘊一起照破。其實,五蘊本質上是空無所有的,是虛幻的。所以「照見五蘊皆空」,不要執著在法見上,要連照見也不
可得。因為照見就是法。非但照見、觀照是空,最後連空也不可得。有空就是沒有照破。照見五蘊皆空,不是光把五蘊空掉就算了。連空都不可得,一切都不可得, 這才謂之「皆空」,才能說是「照見五蘊皆空」。然後消盡了「見愛住地、欲愛住地、色愛住地、無色愛住地、無明住地」五住煩惱,了脫了分段、變易兩種生死,
到達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任運騰騰、騰騰任運,真正大自在了。所以,「觀自在菩薩」五個字概括了整個觀照修持法門。一切功夫都離不開觀照,它總一切法,持 無量義。因此,它能夠包括全經,也是前四句經文「總持分」的總綱。
觀自在菩薩能得大自在,就會有下面的 果:「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同樣,假如沒有「行深般若波羅蜜多」,不能「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也就得不到大自在
了。所以,觀自在菩薩是以果命名的。由此也可看出這四句話的內涵關係所在,而「時」字正是表達了這種內在關係的畫龍點睛的關鍵之筆。
因為真性是淨裸裸、赤灑灑、毫無遮蓋、 時時現前的緣故,所以真見性者是沒有時間分別的。一見徹見,一見永見,時時處處都見。真見性者,掄刀上陣也是見性。因此吾人只要於妄念斷處徹見自性,那麼
一切處、一切時,舉手投足,言談笑罵,皆化為自性的妙用。山河大地、森羅萬象,無不都是自性的顯現。這自性不是斷滅空,而是俱足一切、能夠應緣顯相起用的 妙有真空。《心經》所教導我們的,就是要我們認識這妙有真空的真性,從而圓證大道。
以上約略地闡述了經文第一節——總持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的精義,接下來再講第二節——色空分。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舍利子。
有些人把這三個字誤解了,以為是佛圓寂焚化金身時所產生的舍利,或者是大善知識圓寂荼毗時燒取的舍利。其實,這裏的「舍利子」不是這個意思。
這裏的舍利子,是人名,是佛的一個弟 子。舍利是梵文音譯,意思是鶖鷺,原是舍利子母親的名字。印度人的風俗習慣是常以父親或母親的名字、或以父母名字合併起來為名。舍利子是以他母親的名字為
名的。他母親聰明伶俐,身材修好,相貌漂亮,以鶖鷺為名。印度有這樣的傳說:鶖鷺的眼光非常敏銳,在空中飛行時,能將海裏的遊魚看得清清楚楚,然後一下子 飛下來,把遊魚啄食了。因這位女子異常聰明,故稱之為舍利——鶖鷺。這個「子」呢?是中文,即兒子的意思,是舍利之子。舍利子,這個名字是梵文中文的合 稱。有的經上稱為舍利弗,「弗」是梵文,就是「子」的意思。舍利弗則完全是以梵文為名。
舍利子是佛的大弟子,在佛弟子中智慧第 一。他有個娘舅叫摩訶拘希羅,中文意思是大膝,他的膝蓋很大。他是修外道的,辯才無礙。舍利子的媽媽常常和哥哥辯論,但她總是失敗。自從她懷了舍利子後,
再辯論時,哥哥反而失敗了,總辯不過她。摩訶拘希羅就曉得這個未出世的外甥智慧了不得。摩訶拘希羅發憤外出訪道了。但他學的仍是外道。等他學道回來,再去 和舍利子的媽媽辯論時,外甥已經跟隨佛出家了。他很氣憤,就去找佛辯論。佛問他:「你以什麼為宗呢?」他說:「我以一切不受為宗。」佛又問:「你既然一切
不受,那麼,你這個宗還受不受呢?」佛的反問,使摩訶拘希羅覺得兩處負墮:假如說「受」,那就自己破了自己「一切不受」的宗旨。假如說「不受」,則無「一 切不受」之宗可言呵!「受」或「不受」兩種回答均不行,左右不是。這時,摩訶拘希羅才感到自己太缺少智慧了,而佛的智慧極為廣大。於是,他也跟隨佛出家修
道了。
舍利子在佛弟子中智慧最高,而《心經》 是六百卷《大般若經》的濃縮本,主要講般若,開發學人的大智慧。所以,只有讓舍利子出面與佛對話,才能與本經義旨相符。佛講的每一部經文都有其獨到的義
旨,而與佛對話的弟子也各與此經的義旨相應。譬如,《金剛經》說真空,一切都不可得。佛為了突出妙有真空之理,就問須菩提:「于汝意云何?」因為須菩提在 佛弟子中「解空第一」,故喊須菩提,以之與金剛般若的空性相應。因為舍利子是智慧第一,所以佛講《心經》講到重要的地方時,就喊,舍利子!你聽好呵:「色
不異空,空不異色。」由此而開示了色空不二之義理。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這段內容非常重要。它是《心經》的要旨、《心經》的精華所在。真能把這個色空不二的道理弄清楚,我們就開悟了。所以,我們要不厭其煩、反反覆覆地談這個道理。
我們先來談談這個「色」。色是指六塵, 即色、聲、香、味、觸、法。而六塵又可分為三種色。第一種色謂之「可對可見」的色。「可對」就是可以跟我們面對,我們可以接觸到的意思。「可見」是指我們
的眼睛可以看到它。六塵中的第一塵——色塵,就是指這種色,是有相相。諸如長短方圓、青黃赤白、男女老少、山河大地、草木叢林、飲食起居等等,既可看得
見,又能接觸感覺到。
第二種是「可對不可見」的色。眼睛看不 見它,但卻能感覺得到、接觸得到,這就是聲、香、味、觸。聲音,我們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但我們的耳根卻能夠聽到它,能夠分辨出,這是音樂聲,還是汽車喇叭
聲,還是說話聲,還是喜笑怒罵聲等等。香、臭氣味,我們的眼睛看不見,但我們的鼻子能分別出來,還可以分辨出究竟是什麼香味,蘭花香、桂花香、玫瑰花香等 等。甜酸苦辣鹹等味道,眼睛是看不見、分別不出來的,卻可以用舌頭品嘗出是什麼味道。觸是接觸,譬如冷暖、燥濕等等,通過身體接觸,就會感覺出來。身體接
觸了冷空氣,就會覺得冷;接觸了熱空氣,就會覺得熱。聲、香、味、觸是屬於「可對不可見」的色。
第三種是「不可對不可見」的色。眼睛既 看不見,也接觸不到,這就是「法」。法就是法塵,是六塵之一,是前面色、聲、香、味、觸五塵落謝的影子。就是我們眼睛所看到的色,耳朵所聽到的聲音,鼻子
聞到的香臭,舌頭品嘗到的酸甜苦辣,身體所接觸到的外境,這一切相的影子落在我們的第六識(即大腦)裏成為意識,這就是法塵。這個法塵,既不可見,又不可 對。
由上述可知,「色」包括了色聲香味觸法 六塵,六塵又從何而來呢?剛才已講了,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取境而來的。六塵加上六根當中的眼耳鼻舌身都是色。至於意根,是對各種有色境緣所產生的思想分
別,是無相相,看起來屬於心法,不是色法。但是,一動意念就有相,故也不離色法。所以,這個「色」包括我們身外、身內的一切有相相,同時也包括心識的無相 相。這一切色都不異空,因為這一切色都無自性,都是因緣和合而成。沒有因,不能成事;有了因,沒有緣,也不能成事。佛經裏講的空就是「因緣所生法」,即:
不自生、不它生、不共生、不無因生。
不自生的意思是,光有一個主因,而沒有 它緣,任何事物都不會產生出來。譬如,我們種棉花,光有主因——棉花種子,而沒有它緣,如泥土、陽光、水分、肥料等等,那棉花是長不出來的。這就叫做不自
生。不它生就是說雖有它緣,而無主因,事物也是生不出來的。儘管有陽光、水分、泥土、肥料等等,但若沒有棉花種子,怎麼會長出棉花來呢?這就是不它生。不 共生,不是兩方面和合而生。假如以甲、乙兩方面合起來生,那麼究竟以甲方為主,還是以乙方為主呢?何況甲和乙也根本沒有主體,成立不了兩個方面呵!因為甲
也是因緣生,乙也是因緣生,因緣套因緣,根本沒有主體。譬如,男女相合,生出一個小孩。那麼,是以男方為主,還是以女方為主呢?若說以男方為主,男的身體 沒有主體。因為這個身體是四大假合。四大者,即地、水、火、風。我們常常說「四大皆空」,就是說,我們人不過是地水火風四大合成體,而沒有主體,是地水火
風一時因緣會和在一起,而成為人的。因緣散了,四大分散了,人就死了。男方如此,女方也不例外,兩者都沒有主體。世間的一切一切都無不如此,都是因緣合 成。男女相合,生下來的孩子還是因緣合成。所以,叫做不共生。不無因生,就是說假如沒有一個主因,沒有內因和外因,是不能成就事物的。一定要有主因、有內
因和外因,眾緣和合才能相生。也就是說一切事物均需因緣和合而後生,既然是因緣和合而生,無有自體,所以當體就是空。
說到空,前面我們已講過了。凡夫大都認 為「空」為相對的空,即頑虛空和斷滅空。而佛法說的空,是色的當體即空,以諸法無自性故空。但同是修道人,以根性不同故,在「空」的認識上也有不同。如小
乘羅漢、辟支佛等以析法為空,大乘初門菩薩以體法為空,這都不究竟。大菩薩與佛說的「空」才是空有一致的妙有真空。剛才我們講了一切色相皆因緣所生,沒有 自體,故謂之空,即緣起性空。下面我們要進一步說明妙有真空的道理。
前面我們講了世間的一切境物是可對又可 見的色塵,所以歷歷在目。既然歷歷在目,看得見,接觸得到,為什麼又說是「空」呢?這不是實實在在的「有」嗎?我們說,一切色相之所以能形成,無不都是我
們的自性的作用,是我們真空妙有的性體所顯現的。試看世上所有的事物,哪一樣不是通過我們大腦的構思和手足的操作而成。大腦之所以能構思,手足之所以能操 作,究竟又是誰的功能呢?例如,我們人的眼睛之所以能見到東西,看到色相,並不是眼根能看到。現代科學家也說,眼睛不能見物,而是大腦的功能。大腦的視神
經壞了,眼睛就看不見東西了。這話只對了一半。假如全是大腦的功能,當我們一口氣上不來,死掉了,這個眼睛和大腦還在,為什麼看不到任何東西了呢?足見裏 面還有個能看的東西,這就是佛性。大腦和眼睛猶如電線與燈泡,縱然安裝齊備,但不通電,還是不能亮。而佛性猶如電,是個大動力,由它起作用,才能看得見東
西。這能看東西的性能,叫做「見性」——能見之性。一旦人死了,我們所說的佛性就離開了這個軀殼,離開了這個肉體。雖然眼睛和大腦還在,也沒有壞,但他對
物已不能見了。所以,能見者謂之「見性」,能聞聲者謂之「聞性」,能嗅到香臭各種氣味者謂之「嗅性」,能嘗出酸甜苦辣者謂之「嘗性」,等等。這叫做「本是 一精明(佛性),分為六和合(眼、耳、鼻、舌、身、意)。」所以,一切事物都離不開性,離開性就沒有一切事物,什麼事也做不成。
《楞嚴經》說得清楚:「性色真空,性空 真色。」這個性是妙有的真空體,它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無有絲毫形相,說似一物即不中。這個真空萬能體,是構造、變現一切色相的主體。就是說,這個空不是
空無所有的空,而是妙有真空的空。因為一切色相無不都是真空妙有的性體所顯現的,都是我們的自性所起的作用,離開自性是沒有色相的。所以,一切色相就是自 性,自性就是一切色相。自性無相,是有而不有,不空而空的真空,而色相則是不有而有,空而不空的妙有。一切色相與妙有真空本來沒有兩樣。但世上的人往往都
執著了有形象的色為實有,且迷入心竅、牢不可破。佛悲憫眾生,教我們認清真理,強調指出:「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所謂不異者,就是沒有差異的意思。何以 是「性色真空,性空真色」呢?因為性空之故,才能顯現色相,倘若性不空,已經成為一種有色有相的實體,就不能顯現諸相。為什麼呢?舉個很淺顯的例子,假如
我們這間房子空了,才能搬進來桌子、大立櫃等等。相反,這個房間堆滿了東西,已沒有空地方了,那就什麼也搬不進來了。所以,性體是真空無相,才能顯現一切 色相,才能變現千差萬別的妙相。
正因為自性無相,是不可以眼見的,所以 又稱性為妙體。無論在全身內外的哪一個部份都找不到它。把頭腦打開找不到,把身體解剖了,把心臟剖開了,也尋不到。它既不在腦,也不在心,了無蹤影,了不
可得。這就是說,性是了無跡相,不能用眼見的。眼前一切有相的境物,雖然可以借其「見性」而看到,但是誰能夠看到自己的這個「見性」呢?因為眼睛只能看見 有相的東西,這是其一。其二,眼睛只能看到與其相對的東西,不和眼睛相對則不能看見。譬如:我們的眼睛能看見自己的眼睛嗎?因它不和眼睛相對,就看不見
了。而自性是絕對的真心,不是相對的東西,所以不能眼見。假如有見,就非真見了。
性是了無跡相,不能眼見。所以,性為真 空。雖然是真空,但它能夠應緣起用。就是說,對境之後,它能夠發識,能分別這是什麼,那是什麼。所以,性又是妙有,而不是頑空。當「見性」通過眼睛對一切
色相分別的時候,一切色相才顯現。譬如,我們看見一個人,你怎麼會知道是人,而不是其他東西呢?你又怎麼會知道是男是女、是張三還是李四呢?這完全要靠意 識的分別,才能把這個人的相顯現出來。既然色相是由見性所現,所以色相就是性。依此可知,見、聞、嗅、嘗、覺、知六種性,通過眼、耳、鼻、舌、身、意六根
而發生作用,從而顯現一切色,也就是六塵。所以,一切色相、一切現象都是性的顯現。色不能離性,性也不能離色。離性就沒有色,離色也沒有性。
有人會問,如以「見性」為例,究竟是先 有色相,還是先有見呢?我們不妨分析研究一下。假如說先有見,後有色相,那麼見就應在前,色相就在後了。但沒有色相,你能見個什麼呢?又怎能談得上那是
「見」呢?所謂見者,只因有色相之故,才見到了這是什麼、那是什麼。若無色相,又從何而起「見」的作用呢?所以,「見性」只有從色相上才能顯示它能見的作 用。反過來說,假如先有色,而後有見,那麼色應當在前,見應當在後。然而,沒有見又何能顯色呢?既然沒看見,怎能會知道有什麼色相呢?也就是說,沒有「見
性」,這個色相從何而顯現出來呢?大家都沒有見,那麼,色雖有也等於沒有,也不能顯現出來。因此,性與相是不能分離開的。「見性」如此,其他的諸如聞、 嗅、嘗、覺、知等性的作用,也是如此。因此說,色之於性,性之於色,兩者之間是不能分離開的。前面我們已講過了,性的本體即空,那麼色的本體又何異於空
呢?所以,色和空是了無分別的,即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我們常常說佛教是不二法門,指的就是這 個意思,一切都不二。因為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你說是一吧,它又是二;你說是二吧,它又是一。本是一體,所以不能分離出來。你一定要分別,那就誤入歧途
了。我們前面反覆以水和波浪作例子。水和波浪也是一,因為水和波浪同以濕為體。水是靜止相,而波浪以動為相,水因風起了波浪,相則由靜變為動,相變了,看 起來是兩樣,但都是一體。所以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鏡子和影子的道理也是如此。無論用什麼材料,或做成什麼樣式,只要是鏡子,則都能顯影。倘若不能顯影,
就不成為鏡子了。因鏡不離影、影不離鏡故,鏡即是影、影即是鏡,故稱之為不二法門。我們人呢,從生下來,一有知識,就把性所顯現出來的山河大地、宇宙萬有 等一切影像都當成真有,而去捕風捉影。也就是說,只看到影子,曉得影子,而不曉得影子是鏡光顯現出來的,沒有認識這個鏡光。倘若我們能認識了這個鏡光,也
就識得佛性了。為什麼呢?因為影子有來去,有生滅,而鏡光總是常在。鏡子是貓來了現貓,狗來了現狗,所顯現的影子有來有去,有生有滅,但鏡光從不變異。山 河大地等一切境相也是常寂光中的影子。我們常說「滄海桑田」,現在是滄海,將來可變為桑田;過去是桑田,現在卻變為滄海了。譬如,我們中國的雲南,從前是
大海,現在變成山和田了。雖然這些色相和剛才所說鏡子裏的影子是在不斷地變化,有來有去、有生有滅。但鏡光和性體一樣,是沒有生滅、如如不動的。
沒有鏡子,不能現影;沒有影子,不能成 為鏡子。也就是說,性離不開色相,色相離不開性。所以性就是色,色就是性。這個道理就是佛教的不二法門。這一點能夠透過,就是明心見性。不要以為明心見性
是一樁難上加難、只有聖人才能證到的事情。修道人往往被明心見性四個字嚇住了,認為高不可攀,不是現代人所能做到的。因之,一談到明心見性,就談虎色變, 不敢靠攏。認為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是達不到這個境界的,而只能依靠淨土宗,用念佛法門求生西方極樂世界,才是出路。等到了西方極樂世界,聽佛說法後,再明心
見性吧。在現今這個娑婆世界上,明心見性是不可能的。這話對一般善男信女說來,是千真萬確的。因為現當末法時代,眾生皆根鈍障重,在這娑婆世界上修行,確 是不易成就。但末法時代也有正法,不是沒有上根人,決不能一刀切,一律對待,而把明心見性高高地推到聖境上,自己不敢承當。通過上面反覆講述的道理,就會
明白:明心見性不在別處,就在你眼前,就在你能見、能聞、能行、能做處,回光一瞥,識得這個靈知就是自己的佛性,則一生修學事畢。一切眾生都能見能聞,所 以一切眾生都是佛。這萬能智性是在凡不減,在聖不增的。既然一切眾生都能見能聞,都具如來智性,那麼就不要再把明心見性高推聖境,而認為高不可攀了。只要
在這能見、能聞等八大作用處,回光一照,認識這能見者是誰,能聞者是誰,在這上面一見而肯定,再不生疑,進而綿密保任,不要讓它沾染色境,時時空靈。才有 念起,便予覺破;剛將著境,隨即牽轉。做到內不隨念轉、外不為境遷,何愁不能圓證菩提!
自性是無相的真空體,性空無住,色相也 空不可得,故無須企求,無須患得患失。《金剛經》說:「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明白了性色真空的真理,就不會落在色塵上而被其所左右、動搖了。自己做
得主,不為僕人所愚弄、所把持,不住一切境相,不執一切事物,時時綿密觀照,就可以進入明心見性的境界了。
前面我們講過了,一切境相皆是自性顯 現,沒有自性,就沒有境相,也無從見任何境相。因為有「見性」之故,才能見到色相。既然見相即是見性,相是能見的「見性」顯現,那麼,相就是性,性就是
相。而性是真實不虛的,則色相也就真實不虛了。《法華經》說:「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說的就是世間一切相皆性所顯現,性真實故,相也不虛而常住。前 面談到了眼睛只能看到有相的東西,而且要和眼睛相對才能看見。但是性無相,且又是絕對永恒的,那麼如何見性呢?因為一切色相都是自性的顯現,所以一切色相
就是你自己,你自己就是一切色相。色外無心,心外無色。只有真正明白了這個道理,才能真正明白見相即是見性,見性即是見相。所以大慧宗杲禪師曾說,要肉眼 見道,才是真正見道。僅是心地法眼見道,不為真正見道。道理就在於此。
沒有性是不能顯現萬物的。反過來,沒有 一切色相又如何能見到這個無相的性呢?這一切色相都是你自性的顯現,都是你自己的化身佛。我們尋常總以為化身者,是能變化出千千萬萬各種不同的分身,且能
顯現異常的神用。這都是因不明白真理所致,不明白所有一切事物、所有一切色相都是我們的化身。我們前面曾舉了個例子,天空中的白雲,因風吹而變現出蒼狗 相、獅子相、大山大川相等等。儘管它千變萬化出各種各樣的形態,但它本體還是白雲呵。同樣,世界上有千姿百態、千差萬別的色相,但都是佛性的顯現,都是自
性的變化。教下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所謂萬法就是一切色相。「法」在佛教裏含義很廣,非但是色相,連我們的思想也包括在內。這一切都離不開識神的 作用,即萬法唯識,而識神就是自性所起的妙用呵!自性如水,識神如波。波就是水、水就是波,都是自性的妙用。有體必有相用,可以顯現各種色相,發揮各種作
用。同理,沒有一切相用,又哪里知道有體呢?體就是理,相用就是事。事以理顯,理以事成。譬如面前這個答錄機,就是經過人們反覆思考、分析研究,多次試 驗,不斷改進,終於掌握了客觀事物的規律,從而發明創造出來的。這就是自性所起的識神妙用呵!所以叫萬法唯識。理和事互為依止,妙不可分。性和色、空和色
都是同樣的道理。這就是佛教的不二法門。真正明白了這個真理,肉眼就可見道!就不會被色相所迷惑,從而一改執著物境、認假為真的夙習,而能透過假相見本質 ——自性理體,這才是真正開悟、徹見本性了。
古來大德曾把修行人圓證菩提的三個次 第,形象地比喻為: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凡夫。假觀);見山非山,見水非水(心眼見道。空觀);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徹底見性。中觀)。說的就是這個
道理。我們之所以在這裏不厭其煩地、反覆地講不二法門,就因為它很重要,是《心經》的要旨、精華。只有把這個道理真正弄明白了,你才能進入明心見性的境 界。
下面我們再談談,佛為什麼說了「色不異空」,又接著說「空不異色」,然後又進一步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因為這幾句不僅內容不同,而且所度的物件也不同,義理精微,所以句句深入,層次步步提高。
「色不異空」是對凡夫講的。凡夫都著相、著有,把一切境相都認為是實有,貪得無厭,因而說色不異空,教大家清醒明白,不要執著所有色相。縱然你費盡畢生心力,使盡計謀,追逐求取,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反而臨終隨業受報,枉受輪迴之苦,太不值得了。
「空不異色」是對二乘說的。因二乘人執 空,認為色之外有空、空之外有色,因而廢色守空。他們認為凡夫因執著色相,為物所使,困擾受苦,造業受報,故生死不了。欲了生死,則必須遠離這個色相肉
體,故斷除「人我執」,破有,守空。殊不知,有個「空」在,還是著有。而且死守空邊,這空便成為生死窠臼。守在這窠臼邊,雖了了分段生死,不入六道輪迴, 但因執空,法見未除,不得自在,還有變易生死未了,故不是真正見性,尚不是究竟法。所以佛說「空不異色」而度之,使他們曉得空和色無有兩樣,不要執空廢
有,從而破除法執,圓證菩提。
「不異」二字雖說是沒有差異、沒有兩樣 的意思,但總好像還是有兩樣東西存在,不是一體。所以佛緊接著斬釘截鐵地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是破菩薩色、空尚存二見而說的。菩薩雖然知道色和
空無有二樣,但「無二樣」畢竟還是針對兩種東西比較而言,仍不是一個分不開的渾同體。所以佛慈悲心切,為破菩薩執有二見之過,進一步明確地指出:色即是 空,空即是色。色、空不是兩個體,無有二般。色、空是一個體,是完全一致的,色空就是「一」。儘管現千差萬別的相,但相就是性,性就是相;色就是空,空就
是色。佛是教我們認清真理,不要把相和性、色和空誤認為大體相同的兩樣東西,而去追逐企求,以致誤入歧途。我們修行人真正明白了色、空不二的道理,也就會 明白大乘佛教中的空不是頑空、斷滅空,而是妙有真空。因性空無住,當體即空,所以相也虛幻不實,了不可得。故我們對一切色相,不可執著企求、患得患失。何
謂妙呢?山河大地、森羅萬象,一切色相無不是自性的顯現,一切色相就是你自己,你自己就是一切色相,「一切唯心造」。在色相上不分別、不執著,隨緣起用, 不取不捨,這就是妙!我們只有把色、空不二的道理真正弄清楚了,見相即是見性,就可以透過一切色相,而見自性。見性即是見相,就可以由性而起妙用,任運騰
騰,騰騰任運,光明自在,圓證菩提。
有的人就不理解,山河大地是「器世 間」,是沒有知覺的,怎麼會有佛性呢?佛性是有知覺的呀!他不知道,這山河大地本來就是我們八識當中的「相分」。八識的功能有相分、見分、自證分和證自證
分四種,這是相宗所講的內容。其實,相宗和性宗都是一體。佛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那麼,弘法的菩薩就以「三界唯心」為性宗,以「萬法唯識」為相 宗。由相用而歸於性體,叫破相見性,即性宗。由性體而起相用,就是真空的妙用,叫大機大用,即相宗。性宗、相宗本是一體,相即是性,性即是相。關於相宗八
識的相分、見分、自證分和證自證分,我們將放在後面再講。
前面我們已介紹了,《心經》所說五蘊中 的色蘊包括十一個色法,即五根和六塵。受想行識四蘊是心法。受想兩蘊攝五十一個心所法。行蘊攝二十四個不相應法。識蘊攝八個心王法,八個心王就是八個識。
因此,色和心兩法共攝有九十四法,均是有為法。再加上六個非色非心的無為法,合計起來是一百法。這一百法就是相宗的《百法明門論》裏的精義。釋迦佛說了八 萬四千法門。彌勒佛用「識大」修行,證成功後,則把八萬四千法門縮為六百六十法。因為我們這個閻浮提人根性比較差,尤其是末法時代,感到這八萬四千法門太
繁瑣,不容易理解,不容易記得清楚。所以,彌勒佛慈悲,從八萬四千法門中,揀重要的歸納整理起來,縮成六百六十法。印度的無著菩薩,在禪定中進入兜率天 「彌勒內院」,聆聽彌勒佛講述六百六十法的《瑜伽師地論》之後,又把它濃縮歸納為一百法。由於這二位菩薩相繼做了化繁為簡、變難為易的工作,才使我們這些
後生小子能夠理解,容易信入。彌勒菩薩和無著菩薩真是慈悲無限、功德無量。不然的話,八萬四千法門這麼繁瑣,哪里能夠理解清楚,又怎麼能夠信受奉行呢?
《心經》只有二百六十個字,言簡意賅, 義理非常豐富。它把無著大師的一百法,彌勒菩薩的六百六十法,甚至釋迦佛的八萬四千法門,都統統包括在內了。真可謂「芥子納須彌」呵!這就是說,《心經》
所說的五蘊就能夠統攝八萬四千法門。僅色蘊所說的十一個色法,就這麼完備、這麼廣闊。我們人呢,對於色法執著得很深,因為它有相可見,又可見又可對,故而 把它提到最前面來討論,讓我們提高警覺,清醒深徹地覺悟到,色相與真空本來就沒有兩樣。所以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這個真理是由妙慧覺照而來的,觀
自在菩薩所修的甚深般若法,就是徹底的妙智慧。這個妙智慧即真如無為法,比喻為鏡光。假若我們以鏡光、影子作比喻的話,那麼,九十四個色法和心法就是影 子,六個無為法就是鏡光。「六種無為」是:虛空無為、擇滅無為、非擇滅無為、不動無為、受想滅無為、真如無為,其中的真如無為就是涅槃。無為妙智能夠覺
照,觀見五蘊的發起,進而將其照空,故能夠「照見五蘊皆空」。假如我們不修行,怎麼能夠了然於真如實相,而不迷於妄識呢?捨離了妙智,就不能照空色蘊,更 不能由此產生「度一切苦厄」的效果。色蘊看起來不容易破,因為有十一個之多。事實上,我們並不是一個一個地去破,只要知道一切本來是空無所有,而不去計度
分別,不妄生議論,不胡思亂想,那麼,雖有色也是無住的妙色,即「妙有真空」,也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既然色蘊如此虛幻不實、當體即空,同時也是妙有真空之性所顯,那麼,五蘊中的其餘四蘊也不例外。所以,下文緊接著說:
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受想行識四蘊,雖然是心法,是無相相, 但是和有相相的色法沒有兩樣,同樣是虛幻不實的,同樣是真心所現。色蘊既破,受想行識四蘊也就隨之而破了。所謂一法破,法法皆破。由此可類推之:受不異
空,空不異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想不異空,空不異想,想即是空,空即是想。行不異空,空不異行,行即是空,空即是行。識不異空,空不異識,識即是空, 空即是識。故云「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五蘊是總法,舉一反三。五蘊法如是,其他一切諸法也莫不如是,這就是這句經文的意義。
假如有人問:「何謂色即是空?」我們回 答:「投石打破沈潭月,窈窕楊柳慢擺風。」如若再問:「如何是空即是色?」我們對他說:「張長王矮李面赤,桃甜梅酸李子澀。」諸位聽懂了嗎?假如不懂,我
們再來討論一下上面所說的一百法。前面僅講了一百法的數目,並未講到一百法的內容,現在我們不妨再繼續討論一下。因為你不懂剛才的答語,這一百法的內容就 顯得非常重要了。另外,通過講《心經》中色、空的道理,大家把相宗的一百法也瞭解了,這也是個非常好的事情。
一百法內,第一個是「心法」,稱之為 「八大心王」。前六大心王就是我們講過的眼、耳、鼻、舌、身、意。這六種心,產生六種識。眼睛能看見色相,叫眼識;耳朵能聽到聲音,叫耳識;其他鼻、舌、
身、意四根對香、味、觸、法四塵所生的識,就是鼻、舌、身、意四識。還有兩個心王,是末那識和阿賴耶識。第七識是末那識,義為「我執」,相宗稱為「染淨 依」,是專事傳導輸送的。相宗有一熟語:「弟兄八個一個癡,其中一個最伶俐,五個門前做買賣,一個往來傳消息。」往來傳消息的就是這個第七識。其中「一個
癡」就是「第八識」,它是含藏識,不問好與壞,只要由第七識傳來,就都儲藏在裏面了。五個門前做買賣的就是眼、耳、鼻、舌、身,這兄弟五個專對外境,應付 事宜。「其中一個最伶俐」就是第六識,即意識,其勢力最強,一切事情都靠這個第六識來分別取捨。假如第六識不動,那麼眼睛對境的時候,就和鏡子照物一樣,
是現量的。現量者,就是這個東西是個長的,你看著就是個長的;那個東西是短的,你看著就是個短的,絲毫不加任何美醜、好壞、惡善、是非等分別。假如第六識 隨五識一起啟動,就生起了善惡、美醜、好壞、得失等種種事端。所以說,一切善惡都是第六識(意識)所造作的。第七識染淨依,是依六識淨而淨,六識染而染,
它只給第八識傳送消息而不加揀擇分別。第八識接收第七識傳來的消息,不分好壞,只管儲藏起來,所以它最癡。這八個識,即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 賴耶,被稱為八大心王。
阿賴耶識的功能分為四分:一、見分;二、相分;三、自證分;四、證自證分。
證自證分就是真如,就是唯一真心,也就是佛性。
自證分是未破無始無明而猶迷的佛性。即是佛性,雖然在迷,但終究能夠證道,即自體自證自用,所以叫做自證分。
相分是由於真如不守自性,妄動而自生 疑,迷住了本來智光圓明的自性,以致使本有的無相真如變成虛空四大的妄相,這虛空四大的妄相復變為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叢林了。所以說,這山河大地、
日月星辰等等,看起來是器世間,但卻均是我們第八識的相分變現出來的。因有無明之故,使我們迷失了本性,佛性被無明包裹住,鑽進軀殼裏面,而執著這個少分 的四大為自我,只認取這個身體才是我,才是自身,卻不識一切事物都是我,外面的器世間——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叢林等等,都是我們法身四大種性所變 現,都是我們自己,都是八識的相分。把身外的多分的地水火風四大一切物境都認為是身外之物,不關我事,只識得色身為我,而不知空寂為我,把本來的智慧光
明,變成為能見的妄見,豈不冤苦!倘若你精進用功,打破了無明,反璞歸真,識得本來面目,方知你的自性是盡虛空遍法界,一切境物無不是你心王的王土。佛性 無相,能大能小,大而無外,小而無內。山河大地、日月星辰那麼大,但並不在我性之外,俱是我們的圓明真性所顯現,屬於本性的相分。既然在我性之內,那麼不
是我又是誰呢?既然是佛性所現,那麼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叢林等器世間也是佛!
所謂見分,就是我們能看見事物的功能。但若看見事物,就執著在上面,則變為妄見了。如看見張長李矮,就住在張長李矮上,而不肯放手,這就是妄見了,這個妄見就是見分。
雖然是妄見,真如在迷中,迷失了本性,但佛性是不減的。只要我們精進用功,是能夠自己證到本體的,這就叫自證分。證自證分就是恢復我們本來,證到真如佛性。這就是八識的四分。
上面簡單介紹了「心法」,接下來,我們講講「心所法」。心所法又叫心使,是心王應用的侍從,猶如富人家的傭人、奴僕一樣。心所法有五十一法,共分為六位。
第一、遍行心所。「遍行」就是無時無處 不在運行,即一切時一切處都能遍,任何根性都能遍。遍行又分為五法,就是意、觸、受、想、思。假如不是這個遍行五法作祟,我們本來是一點不動的,本是靈明
圓融,本是智光圓滿,本是不生不滅的。我們的眼耳鼻舌身五根本來是八識的精明,由真如佛性映著五根起照見妙用的。它就像鏡子照物一樣,朗照而不加分別美醜 好惡,這就是現量真心,是本性的常寂智光。壞就壞在這個遍行五法上,因為這五種法是一切善惡最初的動機,由於這遍行五法的作用,觸境生心,分別取捨,造業
受報,而落得個生死輪迴,受苦不了。
第七識執著第八識的見分為我。它根據眼 睛所看到的東西,耳朵所聽到的聲音,鼻子所聞到的氣味,舌頭所嘗到的味道,身體所覺到的感觸,就分別好壞美醜,思量不停,但第七識根本是虛假的,它只是虛
有其位。因為它只能接收傳送,只是隨著六識染淨轉移而已。但它執著第八識的見分為自己,因而恒審思量,起惑造業。所以,第七識不能修行。有些人弄錯了,認 為第七識是清靜識,能修行,其實不是這樣的。假如不是遍行五法作祟,六識也是智慧光明朗照。因為第六識雖然能分別好壞美醜,但是它不趣向外境,它只是待
緣,就是碰到事緣之後,它才分別;碰不到事緣,它並不分別,所以它也沒有善惡。壞就壞在這個遍行五法上,由於遍行五法「意、觸、受、想、思」的把持,六識 就著相了,意觸受想思是無相的,看起來是無,實際上就是一念。一個念頭往往是造一切罪業的根由。
古代有一則公案,徒弟問師父:「如何是 一念?」師父答:「不覺成山丘!」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倘若沒有遍行五法,第六識本是慧光圓滿、現量昭然。這慧光圓滿、現量昭然就是大定。不要認為定住了,
像木頭、石頭一樣,才叫定。那是死定,不是大定。當我們明明白白,不為境所迷惑、動搖,就是大定。既然是大定,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就能任運起 用,而沒有妨礙。但是,由於我們的第八識裏面含藏了無量劫來的一切善惡種子,而這些種子藏在八識田裏面,往往是薰發鼓動,使我們在不知不覺當中動了念,這
就是遍行五法中的第一個——「意」。
「意」就是意識。就像一條魚潛到水底, 竄動不已,水波也就隨之翻動不停了,所以也叫做「作意」。作就是造作,它時時刻刻在動,無事生非,不管是善,不管是惡,使這個心總是不停地起念。作意就是
生心動念的開始。眾生無始以來,從來沒有離開過念頭,就是由於作意在搗亂、在起作用,就是由於我們的習氣種子在八識裏面鼓動,引心向境,使得心趨向於境 界、粘著於境界。所以說,壞就壞在這個作意上。假如沒有作意,我們就慧光朗照、現量昭然了。因此,我們修行最要緊的就是要截斷這個意,使作意不動。淨土宗
念佛,禪宗參話頭,密宗三密加持等等,其目的都是要截斷這個意。假如這個意不動、不起,那麼我們儘管對境遇緣,也不會迷惑動搖了。所以,修行最要緊的就是 要截斷這個意,使這個意不動。
「觸」就是接觸外境。當你作意了,心動 了,就引心向境,把這個心引到境界上,和境粘滯到一塊了。境又分為兩種:一個是內境,是種子,稱為習氣,這習氣在裏面薰第八識;另一個是外境,由無明因緣
變現為境。六識攬之則發起現行。譬如:有人愛好聲色犬馬,這個習氣就在八識裏面鼓動,薰發第八識,使他不知不覺地時時向往著聲色犬馬(內境),一旦他碰到 了聲色犬馬的境界(外境),就不免有所舉動,隨之而行,這就是現行。於是,他的心就被這個境界粘住了,滯在境界裏而不捨了。這個已經發生了的外境,反過來
又觸他的心,和其心接觸、粘滯到一塊去了,這就叫做「觸」。
「受」就是接納、領受的意思。這個妄境 一顯現,他就接納、領受境緣,而不能自已,捨不得離開了。於是他就跟著這個境界來鼓動,隨著境轉,執著不捨,不肯放手,而且加上許多名相,這就是「想」。
心想不停,一發不能捨棄,所以思潮遷流不息,生起現行造善、惡諸業。因此,「思」就是遷流不斷,驅心造業之義。
這遍行五法都全了,就成為維繫善惡的一 面,但這一面是非常非常微細的,不是用定力觀照可以看得到的,所以它叫「流注生滅」。所謂流注,就像永無休止的流水一樣,而這水流不像大海中的驚濤駭浪,
也不像江河的波濤滾滾,而像靜靜的小溪水微微細細地流。其實它流動得很快,快到極點了,反而不顯其動,你也就看不見它,以為它是不動的。實際上,既然色蘊 如此虛幻不實、當體即空,同時也是妙有真空之性所顯,那麼,五蘊中的其餘四蘊也不例外。所以,下文緊接著說:
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受想行識四蘊,雖然是心法,是無相相, 但是和有相相的色法沒有兩樣,同樣是虛幻不實的,同樣是真心所現。色蘊既破,受想行識四蘊也就隨之而破了。所謂一法破,法法皆破。由此可類推之:受不異
空,空不異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想不異空,空不異想,想即是空,空即是想。行不異空,空不異行,行即是空,空即是行。識不異空,空不異識,識即是空, 空即是識。故云「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我們作功夫修持,就是要把這個心時時地攝在所修的法上。比如念佛法門,就是要用佛號攝住六根不動,而不可有口無心
地散心念。由此我們就可以知道,大勢至菩薩教導我們,念佛須「都攝六根、淨念相繼」是確切不移、無可改變的至理名言了。參禪的人之所以要起疑情,就是要攝 心不起。修密法的人,要身口意三密相應,也是為了斷除這微細的一念。《起信論》曰:「離念境界,唯證相應。」說的也是這個道理。我們在理上明白、清楚了,
就須遵循這些確切的教導和指示,精進地用功修行,這樣才能成道。
上面介紹了五十一「心所法」中的五個 「遍行心所」,下面我們接著講一下心所法的第二位——「別境心所」。「別境」就是個別著境,即每個心的緣境,也就是著善、著惡的心,進而要造業了。一旦到
達「別境」時,那就止也止不住了,就要造業了。別境心所又分為五法:欲、解、念、定、慧。
「欲」就是我們的欲望。因為大家皆執著 這個色身,所以都希望享樂,這就是樂欲。當我們遇到了自己所喜歡的、心愛的境界,就很希望到這境界當中去,有所作為。這就是要去造業的心。譬如愛財的人,
一旦看見了很好的發財機會,就會起發財的欲望心。要發財,則必然要去造作。不去造作,財怎麼能夠到手呢?所以說,這個「欲」是必做之心。接下來是「解」 ——理解、勝解之意。譬如,理解了在什麼樣的形勢與環境中,怎樣做才能發財,不然的話必遭失敗。這就是說,當他理解了什麼境界對自己有利,事情怎樣辦才能
成功,於是就下定決心去做,要他停不幹,那是不可能的了。這就是「解」。「念」就是念念不忘,牢牢記取了成功與失敗的經驗。「定」是專一之意。不是修道入 定或戒定慧中的定,而是專注事緣境界,執著不捨,專心致志地去做他的粘著生死的事業,這叫做定。「慧」是慧黠之意,不是佛法的般若智慧(般若智慧是通達世
法與出世法,一切圓融無礙,究竟的智慧),而是世間所說的世智才聰,是他在認為可以做的事業上,了然不疑,從而積累了經驗,即對某種事情怎樣做才能成功, 否則就會失敗,這叫做慧。上述就是五個「別境心所」的作用。
假如沒有別境五心,縱然有前面的意、 觸、受、想、思善惡之念,也不會成為事實。這個別境五法,不但世間的一切善惡事業需它成就,就是出世修行,也需要此五法,方能夠成就。我們修法欲成大道、
欲離生死、欲度眾生同出苦海,這不是「欲」嗎?因欲成道,故先須理解佛說的經義,次須摸清修行的道路,怎樣修才能成功,且收事半功倍之效,而不致走冤枉 路,這就是「解」。「念」就是修道要念念不忘,專心致志地將整個身心撲在道業上。不論修什麼法,皆要朝於斯,夕於斯,流離於斯,顛沛於斯,念念不忘地修
去,才能成就。念佛的人不是說二六時中都要執持名號,不可稍懈嗎?所謂二六時中,即二六一十二個時辰,也就是二十四小時,須將這佛號時時安在妄心中,念念 不忘地執持不捨,這樣死心踏地地用功,才能將妄心變成佛心。念佛是在心地上用功夫,是在生死最切近處下手,所以最易成就。任何事業,乃至十法界都是唯心所
造,造貪、嗔、癡惡業,就落六道輪迴。反之,念佛、念法、念僧就能成佛。所以修法要念念不忘地修,才能有所成就。
至於「定」和「慧」,我們學佛修行的目 標是開大智慧成道。要開智慧先須得定,若不得定,對境迷亂,為境牽引,覆障本性,怎能開得出智慧?但是要得定,先須識得一切聲色貨利皆虛幻不實,猶如空花
水月不可取、不可得,方能捨之而得定。為捨離幻境,故須戒。戒為定母,慧從定生。戒、定、慧三學是佛教的基礎、根本要理,不可缺少。五別境心所,看起來不 是好東西,是造善惡業的禍端,就像前面講五蘊中所說的那樣,雖是造生死業之本,但我們如能善用它,則能用來成就佛道,救度眾生。
心所法的第三位是「善法」,是我們修行成道的資糧。共有十一種:信、慚、愧、無貪、無嗔、無癡、精進、輕安、不放逸、行捨、不害。
「信」是信仰,乃一切事業成功之母。尤其修道,首重信仰,如信心不堅,即無成功之望,故為首位。
「慚、愧」二字,我們平常都是連在一起 說的。譬如說某個人犯了錯誤,毫無慚愧之心,毫不知羞恥。其實,慚、愧有不同的意義,是有區別的。「慚」是自慚,自己感到羞慚,深受良心的責備,於是自覺
地不做壞事。「愧」是愧他,愧對他人,對不起人家,像欠了人家一筆難以償還的債,內疚不安,所以不敢做壞事。
接下來是「無貪、無嗔、無癡」。我們知 道,貪、嗔、癡三毒是六道輪迴的禍首,一切過患的根源。反過來,無貪、無嗔、無癡就是善了,非但人人能成聖賢,修道者也能證成大道了。因為一切作意都是由
貪引起的,都是由於我們看見了可欲境、可樂境,而心生貪念,總想取到手,於是不擇手段,乃至造殺、盜、淫種種惡業。所以說,貪為害最大,是個首惡。如果沒 有貪就不會造業,一切惡業都止息了。那麼,「無貪」當然就是善了。嗔指嗔恨心,是由於事情不合己意、不順己心,或別人比我好,或因貪取不能得等等而引起
的。此心一生,即怒氣不息,煩惱不休,非但修道不成,做人也就失群寡助了。如果「無嗔」,處處自謙自責,虛懷若谷,為道安有不成乎?貪和嗔根源在癡。蕓蕓 眾生,因追逐外境,昧卻本真,不識世間法都是空苦無常,而誤認為實有,求取不已,隨業流轉,才成貪心,求而不得,又生嗔心,妄造惡業。如果「無癡」,打開
般若大智,知道一切皆空,不可得,不可取,又貪個什麼呢?若無貪,嗔從何來?所以說,癡乃三毒之根也。
「精進」是努力不懈、勤奮進取的意思。 無論做什麼事情,如果不精進努力地去做,都不會成功的。例如,我們上次去體操訓練館,親眼目睹了體操健兒的訓練情況,為了完成體能訓練達標的任務,幾位小
運動員倒立在那裏,黃豆般的汗珠不斷往下滴,體能已達到極限狀態,即一般人已不能再忍受的程度,可是他們還是咬緊牙關,艱難地苦練下去。看了這種情形,真 使人感動不已。世間法尚且如此,何況我們學佛修法是要了生死,成就亙古亙今不變之真常大道的偉大事業,我們的目的是要證成佛果,如此宏偉的目標,怎麼能不
倍受艱辛地精勤地修練呢?理應比世人更努力精進,他們用十分力,我們就應該用百分力。念佛的人,尚且要二六時中,精進不懈。參禪的人、修密法的人更要加倍 努力精進,不然的話,終生無成。即或參禪修密的人開悟了,仍要精進不懈。為什麼呢?因為多生歷劫的習氣尚未消除光,只有把習氣消光,度生功德圓滿,才能圓
成果地佛。而且,如果不時時刻刻地自勵鞭策自己,反而放逸懈怠的話,還是會悟後迷的。所以,稍一懈怠,就不會圓滿成就。而精進、勤奮是治放逸、懈怠等懶惰 病的良藥。由此而知,精進、勤奮是成道之本,是非常重要的。
「輕安」是輕鬆、安逸、自在的意思。我 們若能離開貪、嗔、癡三毒,就會像放下了千斤擔子一樣,如釋重負,身心輕鬆愉快。所以,修佛的人身心輕快安逸、逍遙自在。倘若還感覺不到身心輕快安逸,可
以說還根本沒有上路。因為你的心還執著在世法世相上,放不下所負的重擔,不肯捨棄它,所以得不到身心輕快安逸的自在感。那就必須狠狠地斥責自己,鞭策自 己,努力精進。一切放下,才堪荷負如來家業的重擔。
「不放逸」。放逸是自己的身心言行放 縱,毫無顧忌,不受任何約束的意思。放逸就是懈怠、因循、敗事的禍首,也是貪嗔癡三毒之所依。放逸必定是閑閒散散地貪戀境樂,而不思上進,把自己有限的精
力與時間浪費在聲色犬馬玩樂的愛好上,而白白地來世上做人一次,毫無建樹、成就,豈不飲恨永世!「不放逸」就是防止懈怠不前,敦促大家努力用功,精進不 懈,勇往直前,成道才有希望。
「行捨」是捨棄的意思。我們只有捨棄了 貪嗔癡,使心平等正直、無所粘滯,方可入道。倘若我們心有所住,粘著東西不捨,妄心如何能轉為清淨,又怎麼能平等正直呢?所以說,念念捨處,就是念念入
處。捨棄了世法上一切虛幻不實的名利權勢、榮華富貴,就能念念入道了。就像人走路一樣,假如前步不捨,站住不動,後步能跟上來嗎?這樣能前進嗎?所以,修 道要「行捨」,要勇於無畏地施捨,一切不住,妄心才能夠寂淨、不昏沈、不掉舉,才能定慧等持,證入大道。
反之,若粘著在世法上,妄心就必然像五 蘊中的行蘊一樣,念念遷流不停了。這樣一來,修道不是昏沈,就是掉舉,又怎麼能夠定慧等持,開大智慧呢?所謂掉舉者,就是念念不停地胡思亂想;所謂昏沈
者,就是打瞌睡、昏昏入睡。這些都是因貪嗔癡三毒惡習薰發妄想所致。我們要行捨,不但是指身外之物要捨,即使自己的身心都要捨,這樣才能真正入道。
講到做「行捨」功夫,也是有層次的。初 步是捨離世法,一切不住。但因曠劫執著的舊習難除,儘管想要用力斬斷,但並不是一朝一夕即能斬得斷的,須長時間與之奮鬥,才能漸漸除盡。因為做此功夫必須
用力,故稱有功之用。功夫慢慢做得精純了,捨到一念不生了,住著世法之見已除,就需進一步捨離佛法了。倘若還有法見在,執著佛法不捨,那還是不究竟。故所 謂「行捨」,須世法、出世法一概皆捨,方為究竟。功夫做到佛法也捨離,不可得了,即由有功之用進入到任運自然的無功之用了。無功之用方為大用,從而自然合
道。任何人修道都必然要經過這幾個階段,不可能一下子就會任運到無功之用。修道人初步皆是用力捨。要肯捨,否則就不能入道。修淨土宗的人要肯捨離才能往 生,假如不肯捨離娑婆世界,仍戀著不放,那又怎麼能夠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呢?古德曾云:「念佛一念,欣厭具足。」欣是欣往西方極樂世界,厭是厭離娑婆世界,
而厭離就是要捨棄的意思。修淨土宗如此,修學佛教任何宗派、任何法門莫不如此,都要行捨。
同時,行捨就要善巧方便地做功夫。妄想 起來,既不要討厭它,也不要壓制它,更不要怕它,而是不理睬它,不跟它走,不隨它跑,將它轉空,就自然輕安入定了。假如壓制念頭不起,就如搬石頭壓草,石
去草又生,終不是究竟法。而且難免要落到無記中去,像木石一樣,無有知覺,終不能成佛。所以,行捨不是盲目地胡來,而是要善巧地做功夫。念佛的人只要提起 佛號;參禪的人只要提起話頭;修密的人只要提起咒語,妄念自然就消失了。這是行捨的妙法。
「不害」是慈憫眾生、饒益眾生而不為眾 生所煩惱的意思。它是專門對治我們的嗔恨心的。如果我們沒有嗔恨心,就不會傷害他人,同時也潛在地增長了自己的慧命,並在無形之中消除了自己的業障,所以
這是自善。佛教有一條重戒是不殺生。不殺生則隱隱地滋長自己的慧根,這和儒教宣揚的仁義一樣。這十一個善法我們就概括地介紹到這裏。
善法只有十一種,而惡法呢?有「根本煩惱」六種,「隨煩惱」二十種,加起來有二十六種之多。可見世間的眾生為善少而作惡多。言之,怎能不令人慨然長歎!
惡法也謂之煩惱法,我們先講「根本煩 惱」,這是心所法的第四位。所謂根本煩惱,就是大隨煩惱、中隨煩惱、小隨煩惱的根子。它共分為六種,即「貪、嗔、癡、慢、疑與不正見」。這六種煩惱就是
「人我」和「法我」兩種我執的根本,也是分段生死和變易生死的根本。一切大隨煩惱、中隨煩惱、小隨煩惱的所有枝葉都是從此而產生的。「貪嗔癡」三毒前面已 重復講了許多,這裏就不多講了。「貪嗔癡」三毒是最壞的東西,是傷害法身、斷除慧命的罪魁禍首,所以把它們放在首位。
接下來是「慢、疑、不正見」。這三個煩 惱是障道的根本。為什麼這樣講呢?我們先從慢說起。「慢」是貢高我慢之意。因為慢認為我頂好、頂高,那怎麼會無我呢?當然是有我了。既然「有我」,就障
「無我」,就是無我的障礙了。《金剛經》曰:「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只有我、人、眾生、壽者四相都沒有了,都破盡了,才能斷 人我執,進而破法執,斷法我。人、法皆空,才能了兩種生死。而我慢是執著有我,障了無我,生死如何能了呢?
「疑」則不信,故障正信。世間或出世間 的一切善法均以信為首。只有信心堅固,才能不怕任何艱難困苦,勇往直前,做起事來才有力量,才能成就。一切眾生皆在六道輪迴中枉受生死之苦,而要出這苦海
只有相信佛法,虔誠修道,別無他途。所以,淨土宗的修行要訣是「信、願、行」。首先要信得真、信得切,才能發願修行。信仰堅固,發願才能深廣宏大,修行才 能精進、勤奮,才能有所成就。其他宗派無不以信為首。如果疑而不信,以為人活著是有,死了就沒有,結果疑真認妄,追逐貪取虛幻的名利權勢、榮華富貴,造業
受報,所以「疑」為害甚大。人們總以為死了就沒有了,殊不知人活著也是沒有。因為世上一切事物都是因緣所生,都是依他起,本無自體,本來皆空。說有者,不 過是假相,而不是實有。若執為實有,不是癡嗎?還有人問:「人死了如有識神離體,有誰看見過呢?」如果說眼睛看得見的才是有,看不見的是沒有,那麼,世間
上眼睛看不見的物質多得很,你能說它沒有嗎?譬如X光射線、紫外線、紅外線、分子、原子、中子、質子、電子等等, 人們通過科學實驗,逐步觀測證明了它們確實存在著,大家還能否定它們的存在,而說沒有嗎?所以,不能因我們的眼睛看不見,而否定它的客觀存在。我們更須知
道,一切作用、一切功能、一切現象都是從你眼睛看不見的真心——佛性而發起的。如果沒有佛性,我們這個身體猶如木偶,那又怎麼談得上做任何事呢?所以,我
們要堅信不疑,佛法是科學的。依照它的方法去做、去修持,是會得到驗證的。念佛證到念佛三昧,參禪參到開悟,修密證入無相悉地,即能親自驗證到這無相而妙 用無邊的真性。所以,信為諸善之首、成功之母。反之,疑而不信,你還肯去做嗎?就是勉強去做,也是顧慮重重、畏首畏尾地沒有力量,絕對談不上鼓足整個生命
的力量,全身心投入地去做,其結果必然遭致失敗,學道也必然一事無成。所以說,「疑」是個惡法,為害甚大。
「不正見」,就是撥無因果的惡見。《法 華經》中所說的十使煩惱,就是五種思惑和五種見惑。五種思惑為根本煩惱中的貪、嗔、癡、慢、疑。五種見惑即是根本煩惱中的不正見,又分為身見,邊見、邪
見、見取見、戒禁取見。思惑又稱為五鈍使,見惑又稱為五利使。「鈍」者即是難斷、難除之意,就是說貪、嗔、癡、慢、疑是不容易除掉的習障,須不斷地歷境練 心,方能見境不動,而漸漸地除盡它。「利」者是容易了除的意思。五種見惑屬於見地、見解,可用正智判斷,所以容易改正除去。所謂「使」者,就是說這十使煩
惱能使眾生飄流苦海而不得歸家,故名為使。眾生受這十使煩惱的困惑,而造業受報,輪迴生死不了。所以,修行必須斬斷這六種根本煩惱。
因不正見能障正見故,所以為害甚烈。因 此,我們有必要把這五種見惑簡略地講一下。身見是執著肉身為我,為實有。因其習氣深重之故,死後還執著這四大假合的身體不忘,就有了中陰身。中陰身著境、
再入胎,所以生死輪迴不了,皆是著身見之故。邊見是偏於一邊的惡見。在有、無二邊,不是著有,就是著無,總是倒在一邊。如活著說有,死了就說沒有(斷 見);人死之後仍為人,馬牛羊死後仍為馬牛羊(常見)等等。其見解都偏於一邊。邪見是邪而不正的見解,如謗因果之理。見取見就是對於上述三種不正見,執以
為是究竟至極之真理。戒禁取見就是執行或受持非理的、或外道所修的邪戒,如塗灰、斷食等等。
二乘人雖斷了貪、嗔、癡,但還有慢、疑 與不正見。他們只知人我空,不知法我空;只知無「人我」之假我,不知有「常樂我淨」之真我;他們認為有法可修,有生死可了,這些即是「不正見」。以為自己
斷了分段生死,出了三界,成了聖果,而蕓蕓眾生仍是受苦凡夫,即是「慢」。佛說《法華經》時,有五千人退席,就是「疑」。所以說,二乘人還沒斷慢、疑與不 正見三種根本煩惱。外道就更不行了,邪見更深,修行難證真心。這都是根本煩惱作祟之過。所以,要想修行成就,就必須斬斷這六種根本煩惱。
接下來我們講講「心所法」的第五位,即「隨煩惱」。所謂隨者,就是說這些煩惱是隨著根本煩惱而生起的,隨逐於心,隨心而起,所以又名「枝末煩惱」或「隨惑」。隨煩惱又分為小隨、中隨、大隨三種。小、中、大是由下面情況而定的:1、 各自為主。2、不善。3、一時聚起。若上述三種情況俱全,即是大隨煩惱。假如只有後兩種,則是中隨煩惱。只有前一種,就是小隨煩惱。小隨煩惱有憤、恨、
惱、浮、謊、諂、驕、害、嫉、慳十種。這些煩惱形象粗猛,個別而起,並不是甲因乙而起,乙因丙而起等等,它們是各自為主的,故名小隨煩惱。這十法,我們從 字面上,就可知其含義了。「憤」、憤怒、光火。「恨」,不如己意而起嗔恨心。「惱」,惱怒。「浮」,浮淺不明,浮躁不安,因之昏昧,智慧光明被覆蓋住了,
而盲動不定。「謊」,說謊、騙人。「諂」,諂媚、諂諛。「驕」,驕傲,驕慢,驕橫,驕縱。「害」,損害,殘害。「嫉」,嫉妒。「慳」,吝嗇。中隨煩惱有兩 種,即「無慚」、「無愧」。因一切不善心都由斯而起,一切煩惱也都隨之而來,故為中隨。假如有慚愧心,則不會做壞事,也就沒什麼煩惱;反之,無慚無愧,做
起事來,勢必損人害己,而遭他人指責,因之不勝煩惱。大隨煩惱有八種:不信、懈怠、放逸、昏沈、掉舉、失正念、不正知、散亂。它們由無慚無愧的中隨煩惱所 引起,因是一時聚起的,不像小煩惱是個別生起的,故名大隨煩惱。「不信」,不相信,不信仰。「懈怠」,鬆懈懶惰,不堅持,不努力。「放逸」,身心任意放縱
閒散。「昏沈」,頭腦迷糊不清。「掉舉」,胡思亂想,妄念不斷。「失正念」,失去了正確的信念。「不正知」,不正確的認識。「散亂」,散漫混亂。這小、 中、大隨煩惱二十法與六種根本煩惱合起來為煩惱法,與善法相反,故為惡法。
心所法的第六位是「不定法」。所謂不定 者,就是說它們不一定是善,也不一定是惡。亦善亦惡、非善非惡,故名不定。此法有悔,眠、尋、伺四種。為什麼「悔」是不定呢?譬如,為惡的人悔過自新就是
善人。惡行一經悔改即變為善行,悔過向善,歷來為人們所稱許。佛法更是這樣,積極向上,才會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大氣魄。但為大眾謀福利做了善事, 後來卻因自己的利益受了損失,懊悔了,善事不做了,那就壞了,這個悔就變為惡行了。所以「悔」有兩面性,故為不定。
「眠」是睡眠,是人們恢復精神、解除疲 勞的重要行為,人人都需要,個個離不開。我們學佛修道,也同樣如此。假如睡眠不足,精神不振,用起功來打瞌睡,做功夫就不得力了。由此可見,睡眠是善。但
睡眠過多,身心則昏昧了。所以,貪睡的人,頭腦是昏沈沈的,心是暗昧的,做起事來無精打彩,懶洋洋的。那麼,睡眠又成了重大習障。前面講過,我們的心之所 以不發光明、不發神通,就是因為有五種蓋障,睡眠就是其中之一。復次,睡眠要做夢,心靈昏昧,則障觀照。同理,打座觀照時,昏沈睡著了,還觀照什麼?所
以,睡眠又不善了。但是,如果功夫做得得力緊湊,睡時宛如入定一樣,似睡非睡,若昏若昧,時節因緣到來,忽然「囫」地一聲,冷灰爆豆,打開本來,則睡眠又 是善法了。說到這裏,我們不妨講一則公案,有助於大家認清這個問題,從而加緊用功。
天童寺密雲圓悟禪師的弟子三峰禪師修法 時,善信供養他七十兩銀子,供他閉關修行。但他閉關以後,一上座就昏沈、打瞌睡。開始,他強撐硬熬,把眼睛睜大不閉,硬頂住不睡,弄得頭面俱腫,還是堅持
不住,昏沈得厲害,功夫做不上去。後來,他索性放開身子睡,睡了七天,睡足了,再上座,功夫馬上就得力了,猛聽窗外劈竹子,「啪」地一聲,就打開本來,見 性開悟了。所以,他在禪錄裏告誡修行人:參禪用功,須睡足。不倒單、不睡覺,精神不夠,參禪無功。所以,睡眠也是初用功人要事之一。我們在修道時,如何用
睡眠調節身心,應視各人的身體情況和功夫進展的不同,進行適宜的調節。身體好、精力充足或者功夫用得好、定力足、慧力強,睡眠就可減少。反之,就多睡一 點。總之,減少睡眠不要勉強,以培養定力為主。定力足,睡眠自然減少。真正證到無出入的大定時,那就儘管呼呼大睡,睡中還是常攝在定。
又例如四祖道信禪師度牛頭懶融禪師時, 懶融禪師不睡覺,一夜都是坐在石凳上打座。而四祖卻照睡不誤,還呼呼鼾聲大震。但四祖雖然睡了,卻比沒睡的牛頭懶融還清醒。四祖聽到了懶融禪師身上的兩個
跳蚤打架,其中一隻掉下來,把大腿摔斷了,在地上喊痛。牛頭禪師卻絲毫不知。所以說,睡眠和定功,均不在外相上,睡眠亦好亦壞,非好非壞,就看我們怎樣適 宜地安排了。
所謂「尋」、「伺」就是計度、籌劃、思 量、考慮問題。「尋」就是搜尋,把與問題有關的各方面搜尋出來,加以考慮。「伺」是伺察,細細地察看所考慮的問題是否周到,有無漏洞。「尋」是粗粗的,每
一樁事情先粗粗地想是「尋」。「伺」是入細了,進一步深入、具體地安排和解決。考慮解決的是什麼事,隨著這事情本身的好壞,而決定這尋、伺二法的善惡,故 為不定法。
「心所法」的六位,我們簡略地介紹完了。
「遍行」五法,「別境」五法,「善」十 一法,「根本煩惱」六法,「隨煩惱」二十法,「不定」四法,加起來一共是五十一個心所法。何謂心所法?就是心王所持之法。八個「心法」是八識心王,相當於
主人。「心所」是識的所屬,相當於僕人,為心王服務、做事情,所以又叫做心樹(心王的分支)、心跡(心的痕跡)、心路(心的行處,心行的一條道路),還有 的經裏說是客塵、染心、煩惱等等。八識心王是識的自性,是不會造業的,會造業的都是心所。煩惱就是心所擾亂自性而起的作用。古德云:「世上本無事,庸人自
擾之。」心本清靜,本來沒有任何事情,完全是「心所」在擾亂、搗亂之故。猶如在清靜的水中投進一點沙土,水立即變渾濁了,渾濁就是煩惱。《楞嚴經》曰: 「如澄濁水,貯於靜器,靜深不動,沙土自沈,清水現前,名為初伏客塵煩惱。去泥純水,名為永斷根本無明。」假如修行人壓制自己的思想,不讓妄念起來,那麼
縱然得了禪定,也並沒有真正斷除煩惱。就像沙土沈到底下,雖然清水現前,但這並不是根本清淨,只要稍一攪動,稍一翻騰,水仍然會渾濁,煩惱仍會生起。只有 去除泥沙,水才能徹底澄清,心才會真正清淨,這樣修才可稱為真修。我們已知道了一切事物根本空無所有,都是因為我們的妄想執著,才蘊集而有,就像空中之
花,是根本沒有的。不去執著,不去追逐,也就不會受報。妄念動,是「遍行心所」的「作意」鼓動內心之故,是多生歷劫的積習翻騰之故。明乎此,妄念起來,就 不隨它轉,而是一起即覺,一覺即空,或者一起即提起佛號、密咒,把妄念照破、化空,不讓它停留,心水自然就清淨了。這樣做功夫,就不至於壓制妄念,這就是
清除泥沙、斷除煩惱的徹底辦法,這才是真修。我們知道了做功夫的訣竅,就要善於用功,時時觀照。這部《心經》的「觀自在」三字,就是教導我們要時時刻刻觀 照自己的本來面目,在本位上不動搖,這是最重要的成佛法門。
相宗說了這麼多法相,就是教人們識破妄相,從而妙悟本有真心,並不是叫我們入海算沙、歷數名相。不是叫我們搞系統知識,增長知見。現在很多研究相宗的人,都鑽在名相圈子裏出不來,這就失去了相宗的宗旨。
上面說了八大心王,五十一個心所。這五十一個心所都是由八大心王生起的。雖有王、所之分,但總屬八識的「見分」。接下來,我們要說說「相分」了。相分有十一個色法,就是眼耳鼻舌身五根,加上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共計十一個色法。
一般人總以為這個器世間是沒有知覺的, 是身外之物,不屬於我們自己。殊不知一切色法都不離我們的自性。假如真性不為無明所包裹,納在這個四大合成的軀腔裏面,那麼,我們的眼耳鼻舌身也和外面的
土木金石一樣,不會起見聞覺知的作用,現在能起作用全靠真性的功能。外界的山河大地,草木叢林也是由四大合成,只因無明包裹了真心,執著少分的四大為自 身,而遺棄了多分的四大為外界,這就發生了上述的錯覺。
說到這裏,我們不妨引一段《楞嚴經》的 經文來證實一下:「迷妄有虛空,依空立世界,想澄成國土,知覺乃眾生。」這幾句話很清楚地告訴我們,本來圓明的真心,只因無明妄動,而轉成阿賴耶識。所謂
轉者,就像一個好好的人,因喝醉了酒,而糊塗了。人並沒變,只不過是一時糊塗,做起事來,就越出常軌,而犯錯誤。本來是靈明的真空,則變為頑空了,於頑空 之中妄動,就由清淨四大凝結成地、水、火、風四大妄色了。故曰:「迷妄有虛空,依空立世界。」這個世界乃是妄想凝結所成的國土,由於轉為四大妄色,使本有
的智光轉為妄見。妄見是能見、所見之見,是相對之見,於是變諸種妄色為所見之境。妄見既久,因執著之故,就貪取少分的四大為我。於是,這個妄見就被地、 水、火、風四大妄色所包裹而成為我身。四大本來是無知的,無論是我們身體的四大,還是山河大地、土木金石的四大,都一樣是沒有知覺的。因妄見執著這個身體
為自己而為有知,也就是說,四大假合之身之所以為有知,是因妄見執著了這少分的四大為自己的緣故。真心本來是無量無邊的,盡虛空、遍法界,只因無明,就被 封固了。就像水本來是流動的,但結成冰後,則變為滯礙不動了。真心被無明封固,潛入四大則為心,即色雜妄想,想相為身,是為五蘊之眾生。故云:「想澄成國
土,知覺乃眾生」。這個知覺不是自覺之覺,而是妄知之覺,五蘊和合,遂為眾生。
既然我們知道了這個四大色身和外面的山 河大地是一樣的,那麼,我們只要將妄心化空,回復真心,就能遍一切處,真正證到一切法皆是我自己。生公說法,頑石點頭,也就是經中所說的「情與無情,同圓
種智」也。故內五根、外六塵統統是八識的相分,無一不是自己。請看,誰有這麼富貴?而今既已聞到佛法,再不好好用功,豈不辜負了佛、菩薩和你自己?!因 此,無論是參禪、念佛,還是修密,要成就則必須內脫身心、外除世界,才可以把相分和見分除掉,而返本還原。反之,倘若執著身心、世界,則生死永遠不了。我
們用功的人,功夫做得好,這個虛幻妄身勢必會消融無存。所以宗下常說:「妄想消盡幻身融。」妄想沒有了,這個幻身也就沒有了,幻妄身心無存,這個影子世界 也隨之而消。故而,見性時,虛空粉碎、大地平沈,一切都不可得。但在不可得當中,並不是斷滅空,而有個了了靈知在。這個了了靈知,是無能知、無所知的。經
云:「般若無知」,這個無知是無所不知之真知,乃吾人之本來面目也。
上面說的是十一個色法,相宗還有二十四 種「不相應法」。不相應法是心法、心所法和色法的分位,也就是與心、所、色等法皆不相應、不共同的法,故又稱「心不相應行法」。因為它既不著善、又不著
惡,故與心、所、色等法不同。不相應法有得、命根、眾同分、異生性、無想定、滅盡定、無想報、名身、句身、文身、生、住、老、無常、流轉、定異、相應、勢 速、次第、時、方、數、和合性、不和合性二十四種法。這二十四種名相,顧名思義,即可知曉,而且對用功關係不大,這裏就不多講了。多講恐怕妨礙諸位用功,
也許有的人就會落入名相中出不來了。
前面講經文時,提到了五蘊。五蘊中的色 蘊攝十一個色法,受、想二蘊攝五十一個心所法,行蘊攝二十四個不相應法,識蘊攝八個心王法,加起來,總共九十四個法,叫做「有為法」。所謂有為者,乃眾生
生死之法,是妄識所寄,有造作故,也就是世間法。百法中另外六種是無為法,即:虛空無為、擇滅無為、非擇滅無為、不動無為、受想滅無為、真如無為六種法。 這六種法和上面講過的九十四種有為法不同,是心法、心所法、色法、不相應法四個法的實性,是出世間法,故名「無為法」。
這六種無為法,雖然說是出世法,但並不完全是大乘法,它還通小乘聖人法。下面我們簡單介紹一下。
「虛空無為」,是用虛空來比喻我們的一真法界的空性。真如佛性量同虛空,沒有妄想、沒有雜染,儘管現一切相,起諸般妙用,而無絲毫住著,宛如虛空一樣無所作為,故名虛空無為。這種無為,實際上是指我們用功修行,進入無修、無得、無證的境地,圓滿了一真法界的神用。
「擇滅無為」,是以無漏之智選擇相應的法門,斷掉種種障礙,滅掉種種雜染,從而體現真理、證入菩提。此法是權教菩薩用的分斷分證法,教下叫做「無明分分破,法身分分證」,不像大乘圓頓菩薩是圓斷圓證的。
「非擇滅無為」,是指實教菩薩不用選擇 某種方法來分斷無明,而是如實觀照。就是觀照法性本來寂滅、本來無為、本來如此,並不是選擇某種法門,經過修煉,方變得無為的。所以,非擇滅無為和上面的
擇滅無為是完全相反的。擇滅無為是要選擇某種佛法來修證,從而斷掉諸種障礙、雜染,方證得無為。非擇滅無為識得法性本來如此、本自寂滅、本來無為,完全不 須選擇某種法門來修證而成,故名「非擇滅無為」。
「不動無為」,是指功夫修到離開了三禪天、進入四禪天的境界後,沒有歡喜、快樂等等來動搖其身心,而且水、風、火三災對其也奈何不得,故名不動無為。它是小乘聖人所證得的有餘涅槃。
「受想滅無為」,是四空天的無所有處。受想不行,通滅盡定,而不是無出、無入的大乘定,故名受想滅無為。受想滅無為和不動無為均屬二乘人所證境。
「真如無為」,是眾生的理體、我人的佛 性。它本來非真非妄,不變不易,法爾如此,故名真如。依相宗說來,要證這個真如妙體,須修三觀:一是凡夫的遍計所執性。凡夫執著、追逐外境,昧卻本來,認
假作真,無所不要,無所不著,故為遍計所執。二是依它起性。因修觀而明一切事物皆無自體,全是因緣合成,依靠它物而有。如草繩無有本體,依草而有,繩不可 得,故空卻諸相而證入本性。三是圓成實性,即真如佛性。這三觀是相宗的實修方法。從「依它起」觀空,了卻「遍計所執」,即證入「圓成實性」。這一心三觀也
是很妙的方法。宗下是從八識起修,直截指示你認識真如本體,即八識之中本有之覺性,就是本覺,即《起信論》所說的真如門。認識了真如本體,還沒有證到一心 ——清淨法身。所以,還需綿密保任、除盡妄習,才能圓證菩提。
法相宗把一切有為無為、有漏無漏諸法, 都歸納在「百法」中,以總括宇宙萬有。其中,「心法、心所法、色法、心不相就應行法」四法所包含的九十四種法是凡夫所執的「人我」和「法我」,六種無為法
是二乘和菩薩所執的「人我」和「法我」。同是我、法二執,卻是有粗有細。粗的是分別我法二執,細的是俱生我法二執。這兩種執著從凡夫開始,至外道二乘,經 過三賢十聖,到等覺菩薩,才可淨盡。凡夫因執著五蘊四大假合之身為我,則有分段生死。外道執取「陽神」、「神我」,二乘執著「理我」。所以,修到七地菩薩
以前,都沒有離開俱生我執,也都還有變易生死之苦。
「法執」即我所執之法。凡夫誤以為自己 的身體、自己的思想是實實在在的,以為這個身心世界是實有的。身內五根為「正報」,身外六塵、衣食住行等等為「依報」,這就是凡夫的法執。外道所執的是妄
想涅槃。二乘所執的是偏空涅槃。菩薩所執的是取證真如(以為真如可證)。所以說,二乘和菩薩雖然已經有所修證,但仍然是迷悟相對,還在生滅裏。就是修到了 第八地菩薩,已經證到平等真如,也還有執著,叫微細法執。這一切都是一個「執著」,這都是「法」,都因為「有所得」、「有所證」。《心經》云:「以無所得
故」,這才是究竟法。生滅消匿,凡聖情盡,方見一心之用。直到最後,一切都沒有了,禪宗裏叫「一絲不掛」,那才是「歸家穩坐」。只有破盡人我、法我二執, 才能顯現一心,是名為佛。佛教的理論分析起來是很細密的,修行方法也很多很深。但是,我們不能光去分別名相,執著在名相上,記取名言,那就離道更遠,而且
大家分別爭辯也就更多。我們要知道「即相即性、即性即相,相就是性、性就是相」。只有領會了性相不二,才算真正得到了佛法的要領。
聽了上面所講,有些修道人會說:「這樣微細的佛法,又很深奧,看來是很難修成功的。我們何時才能圓滿成就呀?」大家不要這樣想,不妨舉一個公案供大家參考。
《楞嚴經》云:「汝與眾生,亦復如是,寶覺真心,各各圓滿。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
有一次,潭州東明遷禪師和真如庵忠道者 在一起閱讀《楞嚴經》,至「如我按指,海印發光」處,忠問:「如我按指,海印發光,佛意如何?」遷禪師說:「釋迦老子好與二十棒!」忠問:「為什麼如
此?」師喝道:「用按指作麼?」(為什麼要按指呢?難道只有按指才放光,不按指就不放光了嗎?這放光不只是佛顯神通,放出大光明,震動十方世界,也不是另 有一個寶物——海印。而是用海印來比喻我們的自性、比喻一真法界。這一真法界無時無刻不在放光。絕非有所舉動,它才放光,才見性的存在。無動作時,性也沒
有隱沒,也在發光。我們的佛性,時時都在各人面門放光,從來沒有間斷,真性沒有退隱的時刻。我們的一切言談舉措都是一真法界的妙用,這也是海印放光。即便 我們不見、不聞、不行動時,也沒有失掉它的妙用,它仍在發光。因為它是湛然不動、不生不滅的。)忠道者接著問:「汝暫舉心,塵勞先起,又作麼生?」(雖然
佛性時時都在發光,但一舉心動念,就把本性光明遮蔽不見了,這又怎麼解釋?)遷禪師厲聲猛喝:「也是海印發光!」大家注意,這句話非常重要!大家不要以為 起心動念或有所舉動,就是塵勞妄念,把心光遮了。那是斷章取義,割裂經文,誤解了。經裏不是明明說「寶覺真心,各各圓滿」嗎?要曉得,這言談舉動正是真如
佛性的妙用!我們在前面曾多次講過。昔異見王問婆羅提尊者:「性在何處?」尊者說:「性在作用。」王問:「是何作用?」尊者曰:「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 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舌談論,在手執提,在足運奔。」因此,所有一切舉止行動都是我們真心的妙用,都是真心的顯現,不要當作妄想妄動。
臥輪禪師曾作了一首偈說:「臥輪有伎 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六祖聽到這首偈後,說:這首偈還未真正明白佛法真義。如果依據這首偈來修行,就死掉了。對境心不起,認為這是
功夫好,是錯誤的。要曉得:我們修道成佛是成活佛。絕不是死在那裏,變成金木土石,那還成什麼佛呢?那樣不能起用,不能度生,一點價值都沒有。所以,六祖 也作了個偈子:「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惠能沒伎倆」是針對有伎倆而言的。所謂有伎倆,即是有功夫,心有所住,不空蕩,著
在功夫上了,這就是法執,是不行的,要把這「功夫見」打掉。修到八地以上才進入無功之用,方是大用。八地以下都是有功之用。「不斷百思想」,思想就是識 神。前面我們曾說過,一提起識神,大家都害怕了。識神本是個壞東西,是生死根本,但我們認識了本性之後,識神就變為妙用了。識神是為主人工作的僕人,真如
猶如主人,主人指揮做什麼事,識神就做什麼事,方見妙用無邊。所以,思想用不著斷,斷了就不能起用了。真心和識神,如水和波,除掉了波,水也沒有了。真心 發起思想,才能應緣接物、隨緣起用,才能神妙無邊。假如斷除了思想,像一塊木頭、石頭,那還有什麼用呢?所以「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不起心動
念,怎麼能起用呢?譬如,我們說法,也要起心,也要動念呵!聽法也不能不起心動念。雖起心動念而不著相,等於沒有起心動念。正起心時,也不見有話可說,有 理可得,這就叫做不起而起、起而不起,歸於空寂。真性起妙用,就是雖比量而現量,雖分別而不分別。絕不是一切都不知道、死而不動,而是了了分明、妙用無
邊。所以,「對境心數起」正是起用時。「菩提作麼長」,菩提是妙明真心,不增不減、不生不滅,即使修成果地佛,也沒增加一分,怎麼會有所增長呢?臥輪禪師 聽了這首偈,翻然改悔,從而證入大道。
遷禪師對忠道者說:「也是海印發光!」 就是告訴我們,應緣接物之時,正是真心妙用之處,即海印發光。不要當作起心動念,即落入塵勞。只要隨起隨滅,不住、不停留,正起之時,也不見有心可起,那
就是真如的妙用。若以為不起心動念就是大道,那就錯了。住在黑山背後,就不能成道了。我們要能隨緣起用、應緣接物,一切事情都可以做,這正是我們的大機大 用,這就叫做「無為而無不為」。
剛才我們已提到,要破五蘊,看起來不容 易。因為它含一百法,單是色蘊就有十一個色法。但只要把道理搞通,破起來也非常容易。如果識得這一切色相都是虛妄不實,都不可得,則不去執著、不計度分
別、不妄自議論,那麼,一切色法、一切作為就都是妙用。所以,《心經》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們不僅要認識到色無自體,係因 緣合成而有,色的當體就是空,色和空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而且還須更進一步認識到,這個空是妙有真空,即我們的真性,不是空無所有的空。這一切色相皆是我
們的真性所示現、所造作,皆是自性的影子,皆是我們的化身。那麼,還有什麼可分別執著的呢?這樣,就能空卻色法、破除色蘊了。舉一反三,色蘊一破,下面的 受想行識四蘊,也就隨之紛紛而破了,因為同樣都是虛假不可得的幻影。色相既不可得,還受個什麼呢?無受,想又從何生起呢?依次,行和識也就都不存在了。於
是,一破一切破,統統破滅無餘了。因此,《心經》說:「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受想行識四蘊是心法,含受、想兩蘊所攝的五十一個心所法,行蘊所攝的二十四 個不相應法,識蘊所攝的八個心王法,共計八十三個心法。五蘊是總法,是一切法的總攝、總體。色蘊既為空性所變現,那麼,受想行識四蘊,亦不外如是之理。即
受想行識也是真空妙性所顯之用。真空就是受想行識,受想行識就是真空。一切攝歸為自心,無點滴餘法存在。一破一切破,八十三個心法,也就消滅無餘了。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這一節是顯妙體之文,即顯示《心經》的 主體,《心經》的主體是「諸法空相」。因諸法皆空有其名,而無實質,皆是我人真心所變現的妙用,皆是真性——大圓鏡智中的影子。所以,一切不可得、不可 求。既然是空,當然也就沒有生滅了。既然沒有生滅,又有什麼垢淨和增減呢?「是諸法空相」——這五蘊法當體是真空之相。「相」字應作「義」字解,即諸法皆 是「空無所有」之義。五蘊法是諸法之總,五蘊既空,諸法當體也就是真空無疑了。並不是指諸法之外別具空相。諸法就是空,空就是諸法。
凡夫的知見,總以諸法各具形象,就執為 實有。因為一切都有形象,杯子有杯子的形象,衣裳有衣裳的形象,房子有房子的形象,以為都是實有。其實,這些相都是真空的空性所成。所謂「空體」、「空
性」者,就是我們的佛性。因為它是妙有真空,而不是頑空,所以它能夠應緣現相。雖然應緣現相,但一切法都不可得,雖有相卻是假相,不要執著它,所以叫做空 體、空性,當體是空而不是實。佛為了不使弟子們迷執世法的生滅、增減、垢淨為實有,進一步明確地指出諸法全是真空之相,本無生滅、增減、垢淨可言,故曰: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況且,生滅、垢淨、增減都是一一相對的。凡是相對的東西都是「依他」而有,所以都不永恒、都是虛 假的。絕對的才永恒、才真實。佛性是絕對的,所以是永恒的、真實不虛的。佛性沒有生滅、垢淨、增減之理。
佛在講《方等經》的時候說:「不生不滅,不常不斷,不一不異,不來不去。」而以凡夫的一般迷執妄想而言,沒有一個不認為有生有滅。他們認為,人的一生一死、草木春生秋謝等等景象都清清楚楚地歷然在目,怎麼可以說是不生不滅呢?豈不知,這完全是人的妄想執著的偏執之心所致。
龍樹菩薩在《中論·觀去來品》中說: 「已去無有去,未去亦無去。離已去未去,去時亦無去。」我們同樣可以用這樣的道理來解釋「無生」:「已生無有生,未生亦無生。離已生未生,生時亦無生。」
什麼意思呢?譬如,春天的草,已長出一尺高了,因草已生出來,故名為春草,那就不能稱它為生了。換句話說,既然草已長成,生的過程已經消失、已經沒有了, 還談什麼生呢?所以,「已生無有生」。本來這草可以長兩尺高,眼前只長了一尺,還有一尺沒生出來,既然還沒有生,就沒有生的現象表現出來,亦不能稱之為
生,故云「未生亦無生」。以此推理,既然已生的草不能謂之生,未生的草也不能謂之生,生相是飄渺不可得的。離開這個已生、未生,只說「生的時候」吧。既然 已經離開了已生、未生——「離已生未生」,那還有什麼「生的時候」可說呢——「生時亦未生」。所以「生」是了不可得的。此即無生之理。
前面我們講了,生、滅是相對的。那麼, 我們同樣可以用這個偈子來解釋不滅的道理:「已滅無有滅,未滅亦無滅,離已滅未滅,滅時亦無滅。」我們明白了不生不滅的道理,就可以舉一反三,將其他的相
對概念,統統破除了。佛明確地告訴我們,凡是相對而有的,都是虛無飄渺、不真實的,都不要去追逐、執取,枉費精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佛教導我們大 家迷途知返,回復本來,歸家穩坐。我們只要能回頭,就不難證成大道。
然而,難免還有人執著在斷常、一異、來去上生疑。現在我們再簡略地解釋一下斷常、一異、來去的道理。
假如說一切常在,為什麼今人不見古人呢?足見是不常在了。如果一切都斷滅,何以今人可吃古穀呢?現在人吃的谷米,是古人傳下來的種子,那麼,足證是不斷滅了。
「一」是一個,「異」是多個。不一不 異,是說既不是一個,也不是多個。「一」是相同之意,「異」是差別之意。「不一」者就是說世上無一物不是由「多」聚合成的。以我們的身體而言,是由皮膚、
肌肉、骨骼、神經、心、肝、肺、脾、胃、腎等等組合而成,足見不是「一」了。因為五臟六腑各司其職,此部份不同彼部份,心是心,肝是肝,不是一個,各不相 同,故身體為多個器官聚合而成。但若說是多個,又不對了。因為身體是一個整體,多個器官聚合而成的是一個人,而不是多個人。這就是「不異」。本體為一,有
什麼差別呢?因此,可說多為一,說一為多,一多無礙。佛法就是這麼圓融透徹,誠非其他宗教可比,由此可見一斑了。
再說「不來不去」。若說「來」,人自何 處來呢?不來,又何以有人呢?若說「去」,人將到何處去呢?不去,何以人又會消失呢?這個問題是現今哲學家想解決而又無法解決的神秘難題。只有學佛修證才
知道,來、去是虛幻的妄想,一切眾生的本體——真如佛性,是不來不去、不生不滅的。世間的一切事物都是虛妄幻想,無不是由我們妄想、分別、執著、顛倒而
成。於是,才有生有滅、有常有斷、有一有異、有來有去。
剛才,我們由對不生不滅的解釋,而旁及 到不常不斷、不異不一、不來不去的妙理。我們當知:一切相對的事相都是虛幻的,只有真心才是絕對真實的。相對的都是妄心所致,都是虛幻的假相,都是由我們
分別計度、妄想執著而來的,故稱「遍計所執性」。須把這個「遍計所執」打倒,識得「依他起」,識得有相的事物都沒有自體,都是因緣和合而成。只有識得「依 他起」,才能證得覺者智,證得「圓成實性」。那就會親切、深徹地感受到,世間一切事物皆我人真性所顯現、所作成,本不生滅,本無得失。就不再去追逐物境、
貪取無厭了,從而歸家穩坐。
唐朝有個龐蘊居士,一家四口都圓證大道 了。他說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偈子:「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圞圓,共說無生話。」因為他們一家都修證有成,所以,不屑做那種世俗的婚禮之事了,兒子不結
婚,女兒不嫁人,全家相聚共說「無生話」。你看這有多少妙趣,全家都證到無生法忍了。
宋朝的大慧宗杲(妙喜)禪師寫信開示當時的羅快然居士,有下面一段話:
昔龐居士有言:「有男不婚,有女不嫁, 大家團圞圓,共說無生話。」後來,元豐間,有個士人,謂之無為居士,姓楊、名傑、字次公。嘗參前輩,於宗門中有真實得力處。曾和龐公此偈云:「男大須婚,
女長須嫁,討甚閒工夫?更說無生話!」這兩個俗漢子,將他十方常住一片田地,不向官中印契,各自分疆列界,道我知有,而時時向無佛處稱尊。當時亦有個不平 的,謂之海印信禪師,時住蘇州定慧。因見無為此偈,亦有一偈曰:「我無男婚,亦無女嫁,困來便打眠,管甚無生話。」
這三個老漢說此三偈,快然居士開眼也 著、合眼也著、不開不合也著。妙喜見得,冷地看。看則不無,畢竟快然居士向開眼處著到耶、合眼處著到耶、不開不合處著到耶?若在開眼處著到,則落在龐公圈
裏;在合眼處著到,則落在楊無為圈 裏;在不開不合處著到,則落在海印禪師圈 裏。快然見恁麼說,定道「總不恁麼」。若總不恁麼,又落在妙喜圈 裏。要 出三老圈 則易,要出妙喜圈 則難。快然畢竟如何出得?待歸延平嫁了女,卻緩緩地來為你說破。因記得古德一偈,並書其後,庶幾快然不在中途躲根,亦老婆心
之切耳。偈曰:「學道如鑽火,逢煙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更有一個問頭:「且哪里是快然歸的家?」若透得這一問,男婚女嫁都在裏許;若未識得 家,且業識茫茫,盡在外邊走!亦怪妙喜不得。
法性的妙用是無邊的,可以各顯身手,隨 機變化。我們也不讓古人專美,不妨再續一偈,以和古人相見:「有男亦婚,有女亦嫁,子子復孫孫,是說無生話。」前面我們說過,無為而無所不為,不是不能做
事,只要心沒有粘著,任何對大眾有益的事都可以做。故「有男亦婚,有女亦嫁」。結了婚,則會有孩子,孩子再養孫子,子子孫孫,綿延不絕。這個子子孫孫,生 生不已,就是無生,就是佛性的妙用。因為無生並不是死的不生,假如認為無生是死在那裏不動,那就是小乘法了,就是有餘涅槃,而未了變易生死。須知,無生是
能夠活用而不著。儘管在六道中頭出頭沒、生生不已,而不見有生,生而不生,儘管變而心不易,這才能了變易生死。所以,成佛是妙用重重、自在無礙。泛如來寂 滅之海,遊戲三昧而不厭,才是真正的無生法忍。
經文所說的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真實不 虛之理。因為般若本體本自如此,佛性是無相可尋,不可名相的,是諸法空相。人們所執著的垢淨之相都基於污穢、潔淨上的分別,豈知這皆是妄心迷執之故,各憑
主觀分別而已。你執了這個污穢,就是污穢了;執了清潔,就是清潔了。其實,了無定相可得。
譬如:山區小路崎嶇不平,行人不慎,摔 了一跤,手上沾染了牛糞,洗過之後,也就認為清潔了。假如是塊手帕,沾染上牛糞之後,再洗,心裏也總認為不乾淨,而把它扔掉算了。但是手是身體的一部份,
不能扔掉,要扔掉則只能將它斬斷呵!所以,洗洗就認為清潔了、可以了。一個能離,又不值錢,要扔掉才感到清潔;一個不能離,只好於洗後而認為清潔了事。那 麼,這污穢與清潔有定相可得嗎?
又譬如:一個鄉下人到了上海,看見一個 搪瓷桶,帶蓋並有彩色圖案,蠻好看的。於是,他買了一個裝食物用。其實,這搪瓷桶是上海人用來作便桶的,他並不知道。半年來,他心安理得地把吃的、喝的統
統用它來裝。有一天,他請客,仍然用這個搪瓷桶放食物來招待客人。客人是從上海來的,一看便說:「哎呀!你怎麼用便桶盛東西給人吃啊?!」大家聽了,心裏 一驚,就都吃不下去了,結果不歡而散。從此以後,這個鄉下人也不像從前那樣心安理得地用這個搪瓷桶裝食物了,心裏還總覺得有些憋氣懊惱。大家不妨想想:便
桶和其他飲食盛器有什麼不同呢?無論是材料、圖案和樣式,都相差不大,只是人們習慣於用它作便桶而已,故名為便桶。對於一個新便桶來說,並沒用來裝過糞, 又如何定要稱之為便桶呢?用它裝食品又有何不可以呢?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人的執著心在作怪,人的執著心認為這是便桶,那它就不能裝吃的東西了,即便是新
的,也好像是污穢物似的不乾淨,不能和吃的東西聯繫在一起。由此可見,所謂垢、淨都是我們的「遍計所執」之心。事實上,事物是沒有垢、淨的,一切都是妄心 作怪,完全是我們的妄心在分別它是垢是淨。
再譬如:調味品醬,是由豆、麥釀制而成 的。在釀造過程中,先要發酵。發酵時,則常常會生蛆。當人們買了醬,燒出各種美味佳肴,滋滋有味地品嘗時,他們不會想到,菜裏的醬是生過蛆的,以為是蠻清
潔的呢。倘若自己親眼目睹了醬的製作過程,看到蛆在醬裏面不停地蠕動,還有胃口去吃它嗎?再深入一步講,蛆究竟是淨還是穢?人們之所以認為蛆是污穢的,就 是因為蛆總是在臭氣重重、齷齪、肮髒的大糞坑裏不停地蠕動,所以認為蛆也是肮髒的。實際上,蛆在糞坑裏翻上翻下,不停地蠕動,怡然自樂,並不以為大糞是齷
齪、肮髒的,反倒認為是清潔的。生活在裏面愜意自得,快樂得很。
天道的人看我們人世間是不清淨的,而四 果羅漢看天人也是不清淨的,猶如我們人看糞坑裏的蛆一樣。所以,垢淨之見實在沒有一定的分界線。何謂垢?何謂淨?也沒有一定的定義。因此,沒有垢淨可得。
我們的心垢,境也隨之垢了;心淨,境自然也就淨了。垢與淨皆是因人們迷昧真理、妄心分別、顛倒執著而致。
修淨土的人,只有心清淨,才能和淨土相 應。假如僅執著外相,吃齋吃素,葷鍋子也不沾,葷筷子也不碰,外面的飲食品也不買,以為這樣才是清淨。而其貪心卻很重,這樣要好,那樣要多,家庭兒女放不
下,那麼,他的心怎麼會清淨呢?心不清淨,則和淨土不會相應。「心即是土,土即是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故真修淨土者,就是用一 句佛號,把心裏的齷齪汰光,把心裏的執著妄想掃光,應深知:「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一點都不粘著,心清淨了,則當下即生淨土!不需要等死了之後才生淨
土。假如不能現生淨土,而要等死了之後才生淨土,生淨土的把握就小了。我們真要生淨土,就須現生淨土,心裏時時清淨無染、一絲不掛、一塵不染,什麼金錢、 兒女、家庭全部放得下。乃至念佛念到最後,能念之心與所念之佛皆不可得,深入念佛三昧。這才可以說,有十足把握生淨土了。我們要深切地知道,垢與淨統統是
我們的心。心垢則垢,心淨則淨。因此,我們要專心致志地用佛號掃蕩妄想、掃除妄習,一切不著、一切不染。連佛也不可得,這才是真正的淨土。
下面再談談增減。增減也無本位,因為增 裏面就有減,減裏面就有增。例如,九十天夏令,是炎熱的天氣。若已度過三十天了,可以說熱天已增進了三十天,也可以說為熱天已減少了三十天。所謂「無情歲
月增中減」,其義理就是說:增長就是減短。比如:某個人七十歲了,假如其壽命是九十歲,那麼,餘下的壽命是二十歲。以後,多活一年,表面上增加了一歲,實 際上,其壽命則減少了一歲。所以說,增中有減,減中有增。
再說,佛性是在聖不增,在凡不減的。並 不因成了佛就增加,作眾生就減少。佛性是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的,它可大可小。大至盡虛空,不見其增加一分;小至蜢蟲、螞蟻、細菌,也不減少一分。經云:
「坐微塵裏,轉大法輪。」佛性神妙無邊呵!有人要問:「你說不增不減,為什麼現在人口比過去增加了很多呢?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他不知道這是六道輪迴之 故。試看,地球上有多少動物品種瀕臨絕種,或已絕種。動物在不斷地減少。我們舀一勺魚蟲,可看到裏面有好幾萬生命呵!廣大眾生在六道中輪迴,轉來轉去,一
會兒為人,一會兒為畜,一會兒生天,一會兒入地,無有定期。從某一時的現象看,似乎某一類的生物增多了、某一類生物減少了。但是,天真佛性既未增加,也未 減少,只不過從生物種類的假相上看,似乎有增減而已。
總之,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 中道之理。佛看我們世間人顛倒執著有相諸法為實有,因而不厭其煩地為我們辨析沒有生滅、沒有垢淨、沒有增減的真理,敦促大家去掉妄執,返歸本真。佛說了一
大藏教,歷時四十九年,其要點不外乎如此。我們如果真正理解了經文的義理,五蘊妄想就會當體即空。五蘊是諸法之總,五蘊一空,諸法也就無一不空了。諸法既 空,還有什麼生滅、垢淨、增減可言呢?
前面我們已講過了,這裏再重復一下,以 引起學人的注意。這個「諸法空相」的「相」字應作「意義」解,而不要作為形相、相貌講。若以形相來解,就壞了,諸法還有個空相在!那麼,我們所看到的一切
有形事物怎麼會空得徹底呢?!須知此相仍是假相,是不可取、不可得的,所以稱之為空。前面我們也講了,所謂空者,首先是因緣所成。一切法都無自體、無自 性,即「緣起性空」。進一步講,這一切法,不論是色法還是心法,都是當人的真空妙有真性。都是我們的自性所顯現、所造成的,是大眾的化身佛。《楞嚴經》
說:真心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它無所不在。本來真心是無量無邊的。它無所不包、無所不具。它遍一切處、遍一切物。現在卻被無明封固,潛入四大,而為 妄心、而為有知,則以這少分的四大為我身。這樣,就把靈明真空變為頑空,在頑空中成就了四大妄色,使本有的智光轉為妄見。真心被無明封固了,則由大變小,
不能遍一切處、一切物,而只能遍這個身體。這個身體有知,其餘的就不能知了。從而,妄心就有處所了,就在我們身體之內。一切一切都變小了,心量也變小了。 就像流水,本來是流動無礙的,一旦結成冰,就不能流動,凝固住了。只有冰化成水,才可以流動。所以,我們只有打破這個妄想執著,把無明破了之後,真心的封
固就被打破了,就恢復了真心,那麼,就會遍一切處,遍一切物。
禪宗有個公案很妙。有一個「靈性」執著 我相,附在了一個將要倒塌的破灶上,以灶為身,使灶顯靈。於是,有很多鄉下人祭祀它、供它、求它,希望能幫忙解決種種疑難問題。這個靈性由於貪鄉下人的供
養,而且好食血腥之物,也就隨鄉人的要求,大顯神通。頓時,一傳十、十傳百,鄉人都殺牛宰羊供養這個破灶。有位禪師(慧安國師的弟子)恰好路過此地,他看 鄉下人這麼愚癡,而附在灶上的靈性欲望如此熾盛,不惜殺生害命,太不像話了!於是,他油然生起大悲心,要度化這個附灶的靈性。他拿起禪杖,在灶上敲了三
下,說道:「此灶只是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恁麼烹宰物命!」其意是告誡這個靈性,你本來是遍一切處、妙用無邊的,可你卻執著在這個泥水磚瓦合成 的破灶上,為泥土所拘,受鄉人的供養,殺生害命,看似享受,實在是造業,將來定會受報無窮。問它靈從何起?即是點醒它,靈不在這個磚瓦泥土的灶上,而在你
的佛性邊,趁現在無色身之累,趕快回光返照,認識佛性,即能遍一切處,自在逍遙而無往不利矣。禪師又敲了三下,這個灶就一下子倒塌了。靈性現身,給禪師頂 禮,感謝說:「我本此廟灶神,久受業報。今日蒙師說無生法,得脫此處,生在天中,特來致謝。」由此,禪師得名為「破灶墮和尚」。
一切精靈都能附在草木磚瓦上而顯靈,就 像我們這個妄心納在肉身裏面,但只能遍這個肉身,而不能遍其他的地方。因為執著了這個身體是我,卻不知身外的一切都是我,這是多麼愚昧無知呵!古德云:
「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就是說,一切時、一切處都是我們自性的顯現,都是我們自性的妙用。「萬相叢中獨露身」,山河大地儘是法王 身。佛性是無所不在、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只因我們妄想執著之故,不知道佛性遍一切處,只曉得這個肉身。於是,「無處不在」就變為「有處所在」了。把大
到遍一切時、遍一切處、遍一切物的佛性,變成小得只能遍這個肉身。這不是太可惜了嗎?所以佛喚醒諸弟子說「是諸法空相」!就是說,一切法都不可得,都是空 的,都不要執著。
但一法不立,並不是虛無斷滅。因一切法 都是自性所顯現,故離性無法。一切色法既然沒有自體,是自性所顯現,那麼,所有的是非、好壞、分別等等見解都是幻心假定而成的,一切皆空!然而性非斷滅,
它是能夠應緣現相起用的。所以一切不廢,不能偏空廢有,須融入非空非有、即空即有。因為離色不能顯空,離事不能顯理,離空不能成色,離體不能成相。如此會 入不二,才名大覺。
譬如善、惡兩義。凡夫不知善惡皆由於心 的分別;外道知善惡而嚴厲對持;二乘則慕善過切,以遠離諸惡為究竟;菩薩通達善惡的妙用,而起種種方便;佛非善非惡,二心本空,隨機而現菩薩形,起種種方
便救度眾生。這五等分別,即是:凡夫不知善和惡本無一定的界線,不曉得一切善、一切惡都是自心的分別,不知其心。外道知心而不見所以。二乘明悟本心,但沒 有徹底,所以,皆不名覺。菩薩明心而覺不圓。佛大覺圓成。其實,這五等雖有分別,皆同體一性,無二無別。
再如吾人行道。在走路的時候,凡夫深入 險道而不覺;外道知是險道不可深入而橫行;二乘知是險道不可深入而止,停在那裏不動了;菩薩則回頭反走,出於險道;佛明達非安非險,雖入險道而自無礙。因
為一切所謂的險惡、平坦,都是當人的分別心。又如:落在一個大坑裏面,凡夫在坑中而不知是險,因不知坑外另有天地;外道知坑外另有天地,卻不能出,因為他 的法不究竟;二乘坐於坑邊,不上不下,死守不動;菩薩已出於坑,為度眾生故,有意到坑裏面去,但出坑入坑之見未泯;佛是跳出跳入,兩都無礙,來去自在,並
亡其坑,更無出入之見。安和險均是相對而言的,對於這些假相,只要心不生,則不受環境的影響,行之亦無礙。所以說,要了生死,就要心空,空到一切平等、皆 不可得時,便無坑內、坑外之別了。
佛為方便宣說,先叫我們息下妄心,停止 粗惡,讓我們的心有個依止的範圍。等到就範之後,再叫我們明悟自性,曉得一切事物都是自性的顯現,離性之外沒有事物,事物就是性。性雖無形象、無相貌,但
它遍滿虛空,故能生萬法。它清淨平等、不動不變、俱足妙用。所以說,不經開悟是不能入於真修的。開悟之前都是盲修,如不明心見性,則是在週邊兜圈子。只有 識得真心,覺悟之後,才知過患在何處,才知向何處下手著力用功,才可進一步除習氣,而入於真修。
譬如在暗室中整理物品、清除垃圾。你該 如何著手工作呢?倘若在黑暗中進行,你看不見東西,也就無法整理物品、清除垃圾。儘管你賣力去清掃,但在黑暗中瞎摸瞎碰,處處碰壁,非但空耗其力、勞而無
功,還有可能碰得頭破血流,釀成事故。所以,必須先打開電燈,或打開門窗,使室內有了光明,方可著手工作。我們修法也是一樣,心燈一亮,有了光明,黑暗就 破掉了,這就是破無明,開悟了。整理物品、清掃垃圾,就是除習氣。所以,修法也有個先後次第,就是先明心見性,而後再著手除習氣,入於真修。
關於破無明,並不是難於登天。我們苟能 猛然省悟,一切境相皆如空花水月,不可求、不可得,一放一切放,只一覺即可破除!前面我們曾講過黃山谷參晦堂大禪德的公案。晦堂借木樨花香當機點示一句:
「吾無隱乎爾!」山谷便豁破無明,言下大悟!這則公案就說明了,我們的佛性時時都在放光,我們不要辜負了它,不要當面錯過而不識呵!只要我們一切放下,只 一覺即可開悟見性。因為無明並不是確有一個事物,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難以破除。無明只不過是一個妄執、妄見,只是一時昏昧黑暗,所以一覺即能破。猶如千
年暗室,一燈能明。
至於「先除習氣,後破無明」與「先破無 明,後除習氣」之爭,乃是教下與宗下入手用功不同而產生的差異。宗下從第八識下手用功,先破根本無明,見性開悟,回頭來再除習氣。猶如伐木,先將根斬斷,
上面的枝葉雖還青青未死,但因根已死,不多久也就枯萎了。教下則從六識下手,故先除習氣。佛說法方便圓融,無有定法,不可拘執不變。
復次,關於生滅問題,凡夫都是從現象上 看,一個嬰兒從娘胎裏呱呱落地了,就以為是生;等到老了、病了、死了,就認為是滅。實際上,在嬰兒未生之前,自性即存在著,並不是因為嬰兒落地而生。人老
了、死了,但自性仍在,並沒有滅。儘管色身這個假相沒有了,但自性卻一直存在著,所以是不生不滅。既然不生不滅,哪里還有垢淨、增減呢?所謂生滅、垢淨、 增減均是我們的妄心分別,正像前面所說的,都是「遍計所執」。這自性雖然在六道中無始無終地輪迴著,但它並不因此而減少其光明,只不過因其被妄習、妄念、
妄執、妄見包裹住,不能發揮它的廣大妙用而已。這就像一粒珍珠,雖被污泥所包裹,但珍珠本身的光明並未消失。把外面的污泥去掉之後,它的本性光明就顯露出 來了。所以說,在凡並不垢,在聖也不淨,本來如此。一切眾生皆平等地具有這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本性。當一切眾生都成了佛,佛界也不增加一分,
眾生界也不減少一分,因大家本來都是佛故,則眾生界就是聖界,聖界就是眾生界。我們之所以有眾生見與佛見,無不是因為我們的妄見分別未泯。我們若修道圓成 了,則絕無佛與眾生之見,所謂「末等於初」,「還如舊時人」者是也。儘管顯大神通變化無礙,也無絲毫痕跡,這才是真正泛如來寂滅之海,得大自在者也。
性和心不可強分為二,也不可視之為一。 猶如鏡是性,鏡與外境相對而現影,這個影就是心。影非無,但不可著實,因為外境若沒了,影也就沒了,這個影是虛幻的。幻影之心,時而明、時而暗、時而迷、
時而解,所以叫做無明。因為明暗、迷解都是我們的妄心分別,故都是幻。既然是幻,那麼這個知幻者以有相對故,也是幻。所以皆不可得。鏡裏面的幻影,不論其 美與醜,都與鏡子沒有妨礙、沒有關係,因為照體不動故。同理,人之身心,或聖或凡,或美或醜,不論是善、還是惡,不論是無明、還是覺悟,對於自性來說,皆
沒有妨礙,實在是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心經》曰:「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心垢與身垢不同。去身垢必經種種洗滌方 法,且垢的種類不同,洗滌方法也各異。去心垢則不然,心垢無相,去心垢只要把心一轉、立時放下就行了。比如:我們正起貪念、嗔念或癡念的時候,忽然把佛念
一提,只此一覺,貪嗔癡就化為烏有,當下就清淨了。去的固然快,但來的也快,轉眼之間,又起一貪嗔癡之念,這就是妄習的力量。但我們不要因此而耽心害怕, 只要我們認識清楚了,不去執取它,堅持不懈地斬斷它,則一切妄心都不會污染自性。初時,我們因力量不足,有時照顧不到,觀照不得力。但只要從根本上認識明
白了,久久不懈地堅持做下去,自然就有轉化的力量了。所以,明心見性實在是學佛的第一關鍵,是最最重要的。
過去,有一對夫婦求助於諾那上師。他們 覺得自己淫欲習氣太重,請上師加持,以使淫欲心很快地消除。上師笑著說:無上密乘中,沒有這個法。你們要想消除淫欲的習氣,只有先明心地。證得根本,開發
般若之後,習氣自然會掃蕩乾淨的。上師的話,說得很巧妙、中肯。自從藏密傳入我們東土之後,一些人總執著在神通妙用上,以為仗佛的力量可以消除一切或得到 一切。他不知道,我們學佛不是求佛。學佛是求自己,因為佛不能代我們轉業,佛只能告訴我們方法,並不是一切都依賴佛。我們明白《心經》的義理之後,習氣要
自己除,煩惱要自己轉,任何人都是代替不了的。現在的人學佛不得力,有多種原因,大概分起來,不外下面幾種:
第一、心外求法。遇事即求佛、求法、求僧,殊不知向外求皆屬於依賴心,學佛必須要自學、自修、自證。
第二、誤以為求佛可以消罪滅障得福報,而自己依然迷執事境為真,貪求不捨,以致煩惱如故。殊不知學佛是依照佛的教導,掃除自己的迷誤,而明見自性,以脫出煩惱窠臼。而不是求佛消罪業、得福報的。
第三、於初下手時,不明學佛的究竟,沒有正確的決定。因地不正,故不免流於盲從。我們應該知道,學佛第一須明心見性。
第四、依賴他人。為使修道能夠速成,所 以,一心想求得最高最無上的法、最好的師父。於是就生起種種較量高低的分別之見,生起諸多門戶紛爭的見解,時時縈回於心中。尤其在分別挑選不定時,這個法
修了一點點,又去修那個法,而不能一門深入地專修下去。結果往往是走回頭路或走錯了路,空耗時光,一事無成。
第五、因為空耗時光、久無消息,於是就疑人謗法,或者是退轉不修了,半途而廢。
第六、貪取於法,以多為勝,樣樣兼之,不能一門深入,結果是徒勞無益。
第七、終日向外馳求,不知痛切參究自心。想起來了或有了空閒時間,則在佛堂裏修一下。念念佛、打打坐、或參參禪,一曝十寒,終不得益。有的人甚至把修法當做消遣之事,無關痛癢。結果畢竟是毫不相干,一事無成。
第八、不明「法無定法」之意。法法各有立場,不可強同,不依規矩而自生法見,妄自改篡,以致修持不如法,而不得成就。
第九、以修行入善,為學佛之極至,不知究竟了義。以為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是學佛唯一的成就,卻不明白如何往生之義,以致修到中途,不能再進。
第十、縱然遇到善知識,但以耳為目,遇而不識,當面錯過。
第十一、喜歡妄測他人的意境,而自成妄。如說:某人開悟了,某人沒有開悟。卻不曉得你要分別人家開悟與否,你自己須先開悟。你自己沒有開悟,如何能斷定人家是否開悟呢?人云亦云,妄自猜測,實在無意義,反而自心不清淨。
第十二、由於貢高我慢,對他人生疑生嫉,且恥於下問,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不肯或不好意思去問,更或輕慢初學,而不知自障其道。
第十三、先入為主,於法不知圓通變化,真性現前,不敢承當。
第十四、誤認無明為實,煩惱難除,菩提為佛獨有,我輩此生無份,而不敢擔當如來家業,不敢切實修證。
第十五、當行住坐臥、人事往來、種種習氣發生之時,一點也不自覺,任其流浪往返,決不回顧自心。結果往往是:雖然學佛修道,但卻不得受用。
學人果真能將上述種種弊端弄明白,切實 精進修行,對境不生愛憎取捨之心,知道這些都是自性的妙用、自性的顯現,能透過現象而見其本質,這就是見性!再經過除習的鍛煉,就是保養聖胎,讓它發揚光
大,即能圓證菩提。倘若對境心有粘著,更或念念不捨,那就不能自詡見性。要知道妄自尊大,未證謂證,未得謂得,是要下地獄、遭惡報的!不管是念佛、參禪、 或者修密,均須妄念消融,內而身心、外而世界一起消殞不可得,連虛空粉碎也不可得,連不可得也不可得,那才是證悟!證悟後對境才有力量,不致為五花八門的
物境所動搖。否則,說食不飽,遇境即失,不得真實受用。所以,我們要時時反問自己,對境是否心還粘著?是否真的識得本來?假如對境為妄想所左右,產生愛憎 取捨之心,那就生死不了,就須深自慚愧內疚,痛下苦功,好好地修行。
各人應當選一門對自己最當機、最投緣的 法,一門深入地專修下去。切不可以朝三暮四、反覆無常地亂修。比如,要生淨土,就要令心清淨,才能與淨土相應。若心不清淨,不能與淨土相應,往生是不會有
把握的。有人提問,蕅益大師曾說:「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那就是說,我們只要信願俱足,就可生西了。反之,雖然念佛念到一心不亂,也不能往生淨 土。怎麼不見他說往生與念佛必須一心不亂呀?這個問題提得很好!因為現在對於念佛法門,錯會者太多了。他們都以為有口無心地、馬馬虎虎地念念佛,不管怎
樣,佛都應當按照他的願望,在其命終時,接引他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倘若不來接引,那就是佛的過錯了,因未按照他的願望行事。殊不知蕅益大師說的是兩句對合 語:「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品位高下,全由持名之深淺。」不可以斷章取義,拆開來看。而且大師所以這樣說,完全是針對當時的修禪人而言的,因他們只
以念佛為入定的手段,用念佛的方法來攝心,以入禪定,並不想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大家知道,信、願、行是往生西方的三要 素,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為什麼要有深信的切願,才能生西呢?因為做任何事情,首先必須相信此事是真實不虛的,而且堅信自己會成功,才肯努力去做。只有
不怕艱難困苦、吃苦耐勞地去做,才會成功。稍有疑慮、信心不足,即裹足不前、畏難而退,那是不會成功的。我人念佛,為的是離苦得樂,倘若不相信有西方,又 不願意去,那怎麼肯念佛呢?即或勉強念佛,也生不了西方。因為你不想去,怎麼能去呢?念佛人如沒有真實的信仰和堅定的願望,一定不肯一心一意地念佛。因
此,必須以信、願為先導,行起來(即念佛),才能果斷地、切切實實地、精進不懈地去念,才能證得念佛三昧,才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但這並不是說,只要有了 信願,行不行無所謂。試問,不力行之,從何顯現出信、願俱足呢?因為信、願是行為的先導,行為是信願的體現。沒有信願則不可能行之,而不行也無從體現其信
願。故信、願、行三者缺一不可。比如,我們要到某某地方去,但卻未付諸任何行動,既不去買火車票、汽車票、輪船票或飛機票,也不想騎車或步行,而只是在那 兒想,那麼,哪一天能如願到達目的地呢?所以,有行才能夠圓滿信願,否則只是空想而已。
再說說「只要有信願,散心念佛也能生 西」的問題。有些人想:我已相信有西方極樂世界,相信有阿彌陀佛,也相信念佛的名號,佛一定會接引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我也願意去。那麼,我馬馬虎虎、散
心念念佛也就可以了吧,不必自討苦吃,一定要專心致志地念佛念得一心不亂。何必呢!我既不想中品,更不想上品,只求個下品下生,能生到西方就行了。因為只 要能生到西方,自然會得一生補處成佛,這是多大的幸運和福德呵!這也不費力,多麼方便啊!殊不知,蕅益大師在念佛上所說的信願是深切的信願,謂之「深信切
願」。這「深信切願」四個字很有講究,現在我們把古德對信願的解釋,在這裏約略地談一談。
何謂信呢?如何方為信得深呢?就是要信得「心、佛、眾生三無差別」:
第一、要信得覺性無二。我們眾生是未來佛,是因地佛;彌陀是已成之佛,是果地佛。因地、果地雖別,而覺性無二。
第二、要信得佛心無二。我們眾生是理性佛、是名字佛;彌陀是究竟佛。位置雖有天淵之別,而佛心無二。
第三、要信得心性無二。我們眾生雖然業 障深重、久居苦淵,但我們是彌陀心內的眾生,阿彌陀佛萬德莊嚴,雖然在十萬億佛剎之外,卻仍是我們心內之佛。既然心性無二,自然感應道交。我們若苦修,必
能感佛慈悲而相應。就像磁石吸鐵一樣,無可乖離。《楞嚴經》云:「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子若逃逝,雖憶何為?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 遠。若眾生心(這個心很重要!)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由此可見,念佛時,心要憶佛念佛。切不可散心口念而心不憶佛,所以,一心不亂是
很重要的。
這樣的信念始終不改變,無論遇到任何利 害也不改變,方為真信。真信有三:一是相信阿彌陀佛攝受念佛的眾生往生西方,絕對不虛。二是相信執持彌陀名號,若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即得往生(注意:
是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即得往生,而不是有口無心、馬馬虎虎地念一下就行的。佛說得如此斬釘截鐵,我們就要依教奉行,而不得隨意篡改)。三是相信大勢至 菩薩,乃至淨土宗的諸位祖師所傳的念佛法門,絕無虛假。我們應當依止,勇猛精進地行去,修成念佛三昧。
綜上所述,所謂信者,並非是單信西方之 莊嚴佛土,就算有信心了。也不是單信娑婆苦而西方樂,信極樂世界確有,就算信了。必須同時深信,自性即是彌陀,本可一樣成佛,一切眾生皆可成佛,只是迷悟
之別。西方清淨莊嚴之佛土是事淨土,我之自性清淨是理淨土。心遍一切處,處處皆是西方,十方與西方不異。那麼,我們的念佛之心由慧而定,照而常寂,是自心 本有之佛;因定發慧,寂而常照,是自心本有之法;定慧雙融、寂照不二,是自心本有之僧。這就是信佛、信法、信僧。這樣方可稱為信得深。
接下來,我們再講講如何方為願得切呢? 古來大德們說:首先要一切時中(注意:是一切時中,而不是某時如此,餘時則非,更不是歡樂時是這樣,不如意時又那樣。要於一切時中,都始終如一),都厭惡
娑婆生死煩惱之苦,欣慕極樂菩提涅槃之樂,力求往生。要真實發願,遵照佛所傳的淨土法門,勇猛精進地修持,勤除習染,時時身心輕泰,即現生極樂(這話很重 要!是現生極樂,而不是等死了以後才生)。其次要立志成無上覺,圓滿菩提,供養諸佛。復次要發廣大心普度眾生,眾生界不空,誓不成佛。還要隨有所做,若善
若惡,善者回向,求生淨土,惡者懺悔,願生淨土,更無二志。又說:念佛之心念到一心不亂(注意:一心不亂不可著意追求,求之反遠),做到一切放下。一心不 亂,是為淨願;不生西方誓不休息,是為長願;成無上覺廣度眾生,是為大願……等等。如是願心,方名願得切。
諸位試想:如果我們發起上述的信和願, 對於娑婆世界的飲食男女、妻財子祿、名譽地位等等,還會放在心上盤算計較而放不下嗎?這一切空花水月般的境界和因緣,既然能放得下,還會有什麼妄想煩惱縈
繞於懷而不去修行呢?更有什麼空花水月般的事物能惑亂我們的心呢?既無妄想惑亂,念佛時就一定能如上面所說,不求一心,而自得一心了。所以,蕅益大師說: 「信得深、願得切,雖散心念佛也得往生。」我們要注意這個「雖」字,它是突出信願的重要性。其含意是,果真能信得深、願得切,念佛如救頭燃一樣,就不怕你
用功不力,不怕你不一心了。這個時候,要你起妄想,也不可能了。由此看來,這「雖」字是假設詞,並不是真的要你散心念佛。同時對無信願者說:「倘若你無信 願,或信願不真切,雖然念佛念到風吹不入、雨打不濕,也不能往生。相反,信願真切,雖散心念佛亦得往生。」這「雖」字是個相對的激勵詞,我們千萬不能錯
會,以為我們可以馬馬虎虎、懶懶散散地念佛了。口裏念著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心裏卻戀著娑婆世界的妻財子祿等等,這樣也可以輕而易舉、隨心所欲地往生 西方嗎?!
或問:業障深重的人,雖具深信切願,但 妄想習氣一時不能淨除,念佛時妄念不免時時侵擾。古德謂之:「風停浪還湧,理現念猶侵。」這些妄念雖說微細,但為有念,是不是謂之散心呢?答曰:不隨妄念
攀緣,念來即覺,既不厭懼,亦不抑壓,只將佛念一提,妄念當即消融,復歸清淨。這種隨來隨照、隨照隨消的功夫,不得謂之散心念佛。圭峰禪師云:「妄念若 起,都不隨之,即臨命終時,自然業不能繫。雖有中陰,所向自由,天上人間,隨意寄託。」因為「業不能繫」之故,亦能夠如願往生。
實際上,「散心念佛」之說何以得推崇, 是因為很多人偷懶、害怕用功,想完全依靠阿彌陀佛的力量往生西方,故而推崇此說。假使散心念佛真能生西的話,為什麼憨山大師說:「口念彌陀心散亂,喊破喉
嚨亦徒然」呢?!可見念佛確實要一心專注,切不可散亂。還有的人,聽到「一心不亂」就害怕,以為這是很難辦得到的,所以就推崇「散心念佛」說,不敢提倡一 心不亂。其實,一心不亂沒有什麼難處,只要專心致志的念去,必然能達到這個境地。開始用功時,總是心散難定,但隨著念佛功夫的深入提高,一天一天的以佛念
將妄念挨拶消去,散心必然慢慢地變為「一心」而「不亂」了,所以,用不著耽心害怕,甚至畏難而止。只要以深信切願為前導,就不怕不努力用功,也不怕散心不 變成一心了。這「信、願、行」三字訣,不但在淨土宗最最要緊,其他宗也離不開信願行。
我們讀了《心經》,深信佛說的真實語, 願度一切苦厄,行深般若波羅蜜多,了悟「諸法空相」,識得一切色相、一切心法都是因緣所生、了無自性,都是空花水月、了不可得,都是自性的顯現,都是真空
妙有,那麼,我們就可以時時透過色相見本性了,自然就會一切無住、順逆無拘、縱橫無礙、解脫自在了。
我們做功夫,必須要有自知之明。我們要 時時不斷地反省:自己是否真識得一切事物都是性空緣起,都是自性的顯現,見物就是見性,而不隨物動搖。果真能這樣,且理事無礙,就是真正見性了。倘若理上
已了悟明白,並自肯承當,這一念斷處了了分明的靈知,即自己的本命元辰。但在對境的時候,卻不免有所動搖,在事上還做不到。那也不要害怕,不要疑惑自己所 悟的真理有誤。須知,這是過去的習氣深重,一下子力量還不夠,一時未能掃盡餘習而不無波動。只要在事上多鍛煉,時時凜覺,不斷與習氣鬥爭,日積月累,功夫
自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增長,即能把習氣漸漸消光,而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最後必然證得菩提勝果。《楞嚴經》曰:「理則頓悟,乘悟並消。事非頓除,因次 第盡。」我們把理和事聯合起來做功夫,只要理上認得深、見得透,就能在事上著力用功了。假如見不透、信不真,還有疑惑,對於真性理體還識不透,肯定不下
來,對事物還戀著不忘,那就不能顢頇籠統地未得謂得、未證謂證,而莽莽蕩蕩地遭禍殃。那就要加緊打坐用功,或者念佛、或者參禪、或者修密,把妄心打死,才 有入手處。這一定要弄清楚,含糊不得!
我們果真能透過相而見性,則會透得過一 切事物,識得一切無不都是自己,都是自性的顯現。既然性是不生不滅的,那麼,一切境物也就不生不滅了。所以,《法華經》說:「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
明乎此,縱然是事相,又有什麼生滅、垢淨、增減可言呢?故《心經》云:「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如果著相而不見性,那就背道而馳 了,就會以「遍計所執」之心,認為一切事物都是有生滅、垢淨、增減的,從而不能出六道輪迴了。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佛大慈大悲,為了提醒我們大家不要著 相,以免受六道輪迴之苦,於是告誡我們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這句乃上文的延續,是著重語。佛誠恐法會中的諸弟子以及未來的諸弟子,仍不明白
色法和心法、有相相和無相相的一體性,所以再加以強調:妙有真空中無色相可言。有相相的色法既無,那麼,無相相的心法則無從生起,也是不存在的。這是舉一 反三的推理。明白了一點,其他也就不言而喻了,不須一一詳加說明。
「色受想行識」五蘊是諸法之總。「是諸 法空相」,無一法可得,那麼,五蘊當然也就沒有了。這五蘊總法不是體而是用,是覆蓋我們本性光明的壞東西。但是,反過來又是妙用。凡夫、二乘聖人、菩薩乃
至諸佛都離不開五蘊的妙用,妙用與妄作只相隔一線。妙用是應緣無住,妄作是著相粘滯。凡夫處處著境生心,時時攀緣不息,故將妙用反化作妄心、妄想、妄作、 妄行了。前面在講解五蘊時,我們已講過了。
佛於下文又告誡我們說:
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心經》是一乘法,是教我們直下成佛的 捷徑。要成佛,就必須革除凡夫的一切執著陋習,除盡物欲之私,方能上上升進。這就像鬧革命一樣,先從底層下手,然後升級擴大,方能盡其全功。所以,佛先從
革凡夫的命下手,為空卻凡夫的「十二處」(六根六塵)法,而告誡我們:「無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無色聲香味觸法(六塵)。」
這句經文是由前句「是故空中無色,無受 想行識」承貫而下的,而前句又是「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延續下來的著重語,再往前伸展,這句經文乃是承上文「照見五蘊皆空」而來
的。既然諸法空相,沒有生滅、垢淨、增減,五蘊法既無,十二處法當然也隨之而無了。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能生者謂之「根」,根能生枝葉,眼根能生眼識,耳根 能生耳識,乃至意根能生意識。六根中眼耳鼻舌身五根是身體所具有的生理器官,是由物質組成的,是有相的,故為色根。意根屬於思想、精神作用,是無相的,故
為心根。色根又謂之「浮塵根」,心根又謂之「勝義根」。身體既是四大假合之體,空無所有,六根又何有之?身體包括這五根生理器官,乃是由父母精血交合而 成,因緣和合而有,緣生性空,無自性、無實體,如夢幻泡影,了不可得,故云「無眼耳鼻舌身意」。「無」乃「空」之意,即六根皆空。空其浮塵根、勝義根,故
能破我執,證我空之理。
「無色聲香味觸法」,是六塵皆空之意。 塵又名為「境」,能染汙心性,猶如塵埃一樣,使其本來面目由於六塵所蓋而無法顯現。萬有諸法雖多,均為四大所顯。無知的器世間,諸如山河大地、日月星辰、
草木森林等等。有知的有情世間,諸如人類、飛禽、走獸等等。歸納起來不外乎「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所謂色塵者,就是眼根所對、四大所顯的情器世間中,一切 以色相為體的境;聲塵者,即是耳根所對、四大所顯的情器世間中,以聲響為體的境;香塵者,則是鼻根所對、四大所顯的情器世間中,以諸氣味為體的境;味塵
者,則是舌根所對、四大所顯的情器世間中,以諸味道為體的境;觸塵者,則是身根所對、四大所顯的情器世間中,以接觸感受為體的境;法塵者,乃是眼耳鼻舌身 五根,每一根對境時,意根也隨之而加以分別,所落謝的影子,存放於意地之中。法塵攝世間一切有形有相和無形無相。例如日常生活中,眼所見過的一切色境、耳
聽過的音聲、舌嘗過的味道等等,五塵之境雖早已過去,但在心中卻能浮想回憶起來,或者再遇此境時,即能分別出來。這些記憶的存留,謂之法塵,是心意所想, 是起心動念之因。當五根對境時,往往攝入意根而起分別,意根有起分別之用。比如:眼根見色時,則因六根相應的分別,故有色相。耳有分別,故有聲相。舌有分
別,則有味相……。每起一根,意根則同時相應分別而起之,由此而生色聲香味觸法。倘若五根對境時,意根不起分別,則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則無色聲香味觸法也。猶如鏡照諸物,物去鏡空,物來鏡映。這就是說,前五根對境時,意根不隨之分別,那就是現量而不是比量。若不執、不住五根所對的幻化之 相,此乃無相之境。由此則空其浮塵根,而入勝義根之妙用,即起般若之慧觀。又如前述之,六根尚且空,又何來六塵呢?故無色聲香味觸法。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六根、六塵既空,六識也空無所有。前面 我們已講過,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六識)屬於心法,它的產生必須是內依根、外和塵(境),根塵相對,並分別其領受的形象,由此集合而產生
了識。單方面孤立地是不會產生識的。比如:單獨一根或一塵,或是前五根對五塵不加分別,則不是識。彌勒菩薩說:「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眼根對色塵則生 眼識,故名眼識界。其他亦復如是。六根、六塵、六識合稱「十八界」。六識如同六根、六塵一樣,都屬於眾緣和合而生。緣生性空,皆非實相,均屬夢幻泡影,都
是我人真性光中的幻影,心光之影像,均是影子,均生滅無常,當體即空無所有,故稱為「無」。但這個「無」不是凡夫所見的有、無相對的無。不是頑空,更不是 外道所執的斷滅空,也不是小乘所觀的析法真空和菩薩所證的體法真空,而是諸佛妙有真空的體性。這一絲不掛、一法不立的真空妙體,並非佛所獨有,凡夫也同樣
俱足。可惜凡夫妄認這十八界為真,死執為實有之法,致使妙體不能顯現,豈不可悲可歎!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這一句是省 略之詞,十八界不一個個地說出來了。「界」乃界限之意。無眼界,則是無眼識界限。內六根、外六塵、根塵相對生起六識,三六一十八,故名十八界。本來沒有
界,皆因著相,故而有了界。「本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其實都是一靈明真性的作用,完全是可以通用的,而沒有界限。但因凡夫著相,則眼根抓住自性為能 見,只能看不能聞了;耳根抓住自性為能聞,只能聽不能看了。因而將一個總體大寶分了家,有了界限。假如我們明白了這個真理,消滅了妄心,一切無著,不住
相,不起分別,即能恢復本性光明。恢復了本性的功能,即可打破界限,而六根互用。現在,有些具特異功能的人,耳朵可以認字(能看),眼睛能聽,就是這個道 理。所以說,雖然有界限,各有各樣,但實質上是百川分流、總歸一脈。倘若能夠了然「有就是無」之意,那麼,法法皆是真空實相。無界則無縛,無縛則頓超十八
界。因此,我們修行用功夫,不是一定要由小乘而大乘,一級一級地逐漸升上去。只要我們能夠體悟「諸法空相」,體悟自性,識得十八界都是自性的顯現,即可由 凡入聖,隨緣起妙用,自在而成佛了。所謂小乘聖人不及大根基的凡夫,道理就在於此。
佛在《心經》中說:沒有這十八界!但凡 夫是無論如何也不承認、不接受的。因凡夫皆執色身為我,所以有眼、耳等六根之見聞覺知。有能見即有所見,因之有相應的色、聲等六塵。根塵相對,即有眼識、
耳識等六識。這十八界,凡夫皆執為實有之法。於是,迷真執妄,被十八界纏縛困惑住了。在眼,見明暗美醜;在耳,聞動靜善惡;在鼻,嗅香臭通塞;在舌,嘗酸 甜苦辣;在身,觸冷暖滑澀;在意,分愛憎取捨。被這十八界營謀生計、起居飲食……束縛住了。二六時中,不是眼著色,就是耳著聲;不是鼻著香,就是舌著 味……。時時刻刻都在意識裏分別,無有停息。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地在空花水月般的塵境上作活計,身心俱被塵勞纏縛拖累住了。非但日間從未安寧自在,就是在
夜晚睡夢中,也常為虛名幻利而驚心動魄、煩惱不休。
人生在世,既執著了假相,認為實有,以 妄為真,那就沒有一個不貪取愛境的。自己所喜歡的塵境,就貪取。要得到它,那就不能沒有行動。在行動中要不造業,是絕對不可能的。譬如:愛財、好色的人,
為欲取得之,往往是不擇手段,任何喪天害理的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一旦呼吸停止,一眠不醒了,平日所念念不忘、心心不捨的任何事物,一樣也帶不走。到頭 來,只落得兩手空空而歸去。這豈不是勞碌一生而空無所得的一場噩夢嗎?但有一樣是甩不掉的,就是平時所造的或善或惡的業。它是跟定了你,不肯放你空走,你
想丟掉也丟不掉。古德說:「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依各人貪嗔癡三毒的不同程度、所造的善業和惡業的多寡,而分別去受六道輪迴的果報。多分的貪嗔癡, 三毒俱全的人,就要下地獄。多分的貪就生餓鬼道,餓鬼肚皮很大,但喉嚨卻細如麥管,而且口噴火,要吃不能,這是貪欲所致。多分的癡就生畜生道,畜生沒有人
聰明,是愚癡的。多分的嗔就生阿修羅道,阿修羅嗔心很大,好鬥,一碰就發火。少分的貪嗔癡則生人道,人道也是三毒俱全的。少分的貪就生天道。這樣,一個本 來大好的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佛性,卻因這些妄業的拖累,而冤冤枉枉地被纏縛拖牽到六道輪迴中受苦去了。
佛從慈悲心出發,示現人間,為我們說 《心經》,教我們不要執著眼耳鼻舌身意種種妄心。使我們明白這一切都是幻影、了不可得,都是自性的顯現。令我們一悟到底,當下轉身成佛。倘若我們仍執迷不
悟,著相分別,迷昧本性,而隨塵境流轉:眼見色,就執著地分別明暗與美醜,「見性」則隨之而昏昧了;耳聞聲,就執著地分別音響善惡,「聞性」就隨著聲音而 流失了;鼻嗅氣,就執著地分別香臭通塞,「嗅性」隨之也迷昧了;舌嘗味,就執著地分別酸甜苦辣,「嘗性」從此而迷了;身觸物,就執著地分別痛癢酸麻,「覺
性」則隨之而轉了。此皆因不明本性的妙用,妄生分別,隨境流轉,從而迷昧本性,沈淪於生死苦海之中。
上面說了,十八界是六根、六塵、六識的 合稱,假如分別細說則很費篇幅,而且容易使人混淆不清。我們不妨僅就眼根再做一個歸納性的闡述,而例其餘。眼根有浮塵根與勝義根之別。浮塵根就是我們人身
上有相的生理器官——眼睛。勝義根又分為「見分」和「相分」。所謂見分,就是能緣境的見照作用,自緣其所變的相分。例如,眼睛能夠見物,這個能見的作用,
就是勝義根的見分,它是無形無相的,也就是所說的見性——能見之性。相分則是由「識」所變現的外境,即心內所現之境,心起時,浮於心前之相貌,也就是我們
所見的境。我們人之所以眼睛能看到東西,就是因為有勝義根的能見之性——見性,通過浮塵根——眼睛發生作用,由相分顯現出山河大地、光明黑暗、長短方圓、 青黃赤白等種種境相。而我們大家不明白這個真理,由此一「見」,就迷著這些境相為實有。「你見著沒有?」這句話是日常慣用語,但卻隱含著一種深意,它反映
了凡夫的執相劣根性。見著、見著,一見就著。一見物境,便著在上面離不開了,生死也由此開始了。如夜間看到萬家燈火、輝煌燦爛時,是光明相;如果燈火一齊 熄滅,大地漆黑一團,又是黑暗相了。所以,明和暗是有生有滅的。山河大地一切色相皆是有生滅的。人們一著這生滅之相,妄心也就隨之生滅不停,所以生死難
逃。
前面,我們常用鏡和影作比喻。鏡一經製 成,就能照物,山河大地及一切森羅萬相皆能從此鏡光中顯其影。凡夫的毛病就在於執影為實有,卻對鏡光了無所知。他哪里知道影子可見而不可得,且瞬息萬變,
全屬生滅法,鏡光才是真常不易的妙體。也就是說,有生滅的皆是塵勞,而自性是無斷續、無來去的。於此可知,能見的性是永恒存在的。禪宗有句話:「灼然常見 面,相逢不相識」。其意就是指:凡夫對時時在六根門頭放光的性,竟然毫不相識。天天用它見物,卻執著在物境上轉,分別「這是什麼?那是什麼?」而不知這能
見的是什麼?!猶如只認影子,而不識鏡光一樣。光陰似箭,縱然長壽到一百多歲,也不過是轉眼間事。天界雖比人間壽命長得多,但對死也無法逃避。生時眼根雖 能見物,死後眼睛還在,卻效用盡失。所能長住不滅者,唯有「見性」——能見的性。人的大患就在於愚昧無知,眼一見相,就被此相所鉤牽而昧卻「見性」,昏然 不覺地造業受報。殊不知能見物的不是眼而是性,眼只不過是性所使用的工具。猶如電燈之所以能發光,動力是電,而不是電燈泡。倘若能夠徹悟這個能見的性,且
識其本體是空相,則當下妄念頓除,明心見性,即刻解脫。凡聖之別,全在於認識自己本性與否。見性如此,其餘的聞性、嗅性、嘗性、覺性、知性亦莫不如是。 《楞嚴經》曰:「一根既返源,六根咸解脫。」由眼根的論述,便可以推知其餘了。
佛告誡我們:「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 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就是讓我們明白一切有形有相、有作有為的東西皆是幻影,都是空相而不可得。教我們醒悟,不要著相,一切放下,即可恢復
我們本來清淨無染的自性光明。欲轉凡為聖,則非把這十八界法勘破不可。如果明白了這個道理,就法法俱通,一切大乘經的玄義無不迎刃而解了。我們現在學佛, 既已明白了這個重要的道理,就應迅速下手修持,學以致用。學而不行,等於沒有學。
釋迦牟尼佛早已成佛,為普度眾生,故示 現為淨飯王的太子,十九歲出家,雪山苦行六年,三十歲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悟道。世尊仰觀東方一大明星出現,其見性與星光一經接觸,就了知這能見的不是眼
睛,而是無遠不到的見性,當下開悟證成佛道。一切眾生皆和我一樣,為什麼不能成道呢?原來都被妄想執著迷蒙住了。所以感歎:「奇哉!一切眾生俱有如來智慧 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凡夫因為不識本性,為六塵緣影所作弄,愚癡執著而不知,良可悲也。
我們明白了無十八界的道理,在修學的時 候就不要向外看,不要執著外境,而要時時回光返照,照顧自己的本性。這能見、能聞、能嗅、能嘗、能覺、能知的是什麼?一旦認識了這個主人公,就像在十字街
頭撞著親阿爹似的。原來宇宙萬有的造物主就是我們自己,就是我們的真心,也就是法身。而不是什麼上帝、天神。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叢林、男女老少乃至 飲食起居,一切的一切,無一不是自性的作用,無一不是真性的顯現。而這主人公,雖是萬能體,應緣而現相,現出千差萬別之現象,自己卻是性空無相。正因性空
無相故,才能應物現形、隨緣起用。否則就不能生起諸法,現相起用。比如鏡子,正因鏡中無物,才能現影。否則何能胡來胡現、漢來漢現呢?又如房間,假如房間 不是空的,裏面堆滿了東西,又怎能再搬進來東西呢?所以說,因性空之故,才能顯現一切。我們修法證到真性時,才明白《金剛經》所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的真理,也才明白本經所說的「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的道理。我們能透過現象見到本性,就會知道,眼耳鼻舌身意等等十八 界原本無有,都是真心一時應緣顯現的妙用。如果我們執境取相,即不見「能見」,而只見「所見」了,那就空不掉根、塵、識十八界了。
曹洞宗的開山祖師洞山良價禪師,從小出 家,跟師父一塊讀《心經》,當念到「無眼耳鼻舌身意」處,突然用手摸摸自己的面孔,問師父:我明明有眼耳鼻舌身意,為什麼《心經》說沒有呢?師父猛然一
驚,無從解答。因為他也和我們凡夫一樣,執相著境,只見所見,不明能見,仍不明經義。所以自愧無能教導,便說: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當不了你的師父,我指 你一個地方,到五泄山去禮拜靈默禪師,請他度化你。於是洞山又跟隨靈默禪師參禪。到了二十一歲,便遊方參學。第一個拜謁的是南泉禪師,南泉是馬祖的大弟
子。良價禪師到南泉禪師那裏,剛好碰上馬祖的諱辰。南泉為紀念他的師父,要修齋供養。南泉問大眾:「來日設馬祖齋,未審馬祖還來否?」這裏要注意這個 「來」字。因為佛性是不生不滅、不來不去的,一有來去,就落假相,而不是真相了。南泉禪師這樣說話,非常要緊(注意當下)。問題提出來之後,大家皆不能回
答。因為你說「來」或「不來」都不對,都落在兩邊。禪師這樣說話,就是要一處不落,這是兩面刀,一面殺,一面活,不能有落處,一有落處就不是了。這時,良 價禪師從眾中走出來,對南泉祖師說:「待有伴即來。」
世界上一切都是對待(相對)法。因對待 之故,都是假的。有大才有小,有好才有壞。假如沒有大,怎麼會有小呢?沒有好,怎麼會有壞呢?所以,相對者都是有生有滅的,都是假的。絕對者才是真的。有
去有來都是生滅之相,絕對真心是無來無去的,是不生不滅的。所以,洞山說「待有伴即來」。南泉一聽,說道:「此子雖後生,甚堪雕琢。」意思是,洞山雖還年 輕,二十來歲,但在大眾不能下一語時,他卻能出頭露面說出一句,雖然他的回答還不徹底,還有對待來去,但經雕琢,將來可成大器的。良價聽了南泉禪師的話
後,卻說:「和尚莫壓良為賤。」就是說,我本來就是有出息的大人,而不是下賤的傭人,即天然本性本來就是佛,沒有什麼真假之別。既然沒有真假,本來如此, 本來是佛,還有什麼修,有什麼證呢?從良價禪師這句話看,他已經悟到本性天真,不假修證了。但還不究竟,還沒有翻過身來,還沒有徹悟到五蘊就是一切色法、
心法,色受想行識就是妙有真空,一切根塵識都是真心的妙用。良價只曉得法身無相,沒有形相,卻不曉得有形相就是沒有形相,所以,還不徹底,還不究竟。
後來,洞山良價禪師又去參溈山禪師。他說:「頃聞南陽忠國師,有『無情說法』話,某甲未究其微。」「無情」就是器世間,諸如磚頭、瓦礫、山河大地。「未究其微」,就是不明白這裏深奧的玄微妙旨。故請溈山禪師給他說法。溈山說:
闍黎,這段無情說法的公案,你還記得嗎?闍黎就是和尚。溈山禪師這句也不是好話。假如你是作家,就大喝一聲:「阿闍黎!」但是良價禪師不明所以,立即回 答:「記得。」這已經落實了,已經有所記憶,有東西在了。溈山禪師接著說:你把公案舉說一遍看。良價禪師就把公案講了一遍。下面就是這則公案。
有一個僧人問南陽忠國師:「如何是古佛 心?」國師說:「牆壁、瓦礫是。」這僧人說:「牆壁、瓦礫豈不是無情?」意思是說,牆壁、瓦礫是沒有知覺的,怎麼會是古佛心呢?國師說:「是。」這句話深
含妙意。因為有情、無情同圓種智,因分別之故,就生出有情、無情的不同。如若不分別,一切聲、色、山河大地、乃至飲食、男女都在心性中圓,而無一法可得, 又有什麼有情、無情呢?因為有法可得,再去分門別類,愛憎取捨,從而煩惱叢生,輪轉不息。前面已講過,我們的身體本來是四大假合而成,也和無情一樣。只因
真心被無明包裹住,變成了妄心,鑽在這個四大假合的殼子裏面,執著其為自身,所以才有了妄知。否則,我們的身體豈不是跟牆壁、瓦礫一樣嗎?
但這僧不明白這個道理,疑惑地問:「無 情還解說法否?」因為佛是說法度生的,古佛會說法,無情既然是古佛心,當然也就會說法了。這僧和我們凡夫一樣,總是落在塵境的所見所聞上,而不見能見能聞
的性。國師說:「常說、熾然說,無間歇。」無情說法,不是間歇地一時說、一時不說,它自自然然地時時刻刻都在說,說的也不是一點點,而是說了無量無邊。我 們往往都著在所聞所見上,不知道無說才是真說。聽到聲音了,就是聽到;沒有聽到聲音,就是沒有聽到。其實,沒有聽到聲音也是聽到!你聽到個沒有聲音嘛。所
以,無說是真說,因「大音希聲」之故,最大的聲音是沒有聲音的。說有聲可聞,皆非真聞,因你著在所聞上去了。聞性不在有聲與無聲。聲有生滅,故是假;性無 斷處,故是真。
這僧又問:我為什麼聽不到無情說法呢? 國師說:「汝自不聞,不可妨他聞者也。」這是你自己不聞,因為你顢頇佛性,著在有聲可聞上了,不知道無聞才是真聞。進一步看,聞無聞者是誰?!聽到了沒有
聲音的是誰呢?你說你不聞,但它正在你耳根放光,你為什麼不知道呢?你聽到個無聲,難道不是聽到了嗎?聞個無聲,不是正聞嗎?聽到有聲時,你就跟著聲音起 分別了,跟著聲音跑了。而這個無聲、無分別時,正是你的聞性現前之時,所以是真聞。你自己不聞,不能妨礙那個能聞的啊!這是罵他、喝斥他,也是指示他、提
醒他。在這無聲可聞、聞性正聞之時,你卻說不聞,是你自己不機靈、不明白,可聞性還是清清楚楚地在啊!
這僧又繼續追問:什麼人能聞無情說法 呢?其實盡大地無一人不聞。哪個不聞?哪個沒有聞性?!你只要不執著在聲響上,哪個不是聞性昭昭啊!只是你自己眼光不瞥地。國師說:「諸聖得聞。」意思
是:聖人可以聽得到,你們這些凡夫則聽不到。國師的這句話是有漏洞的,因為人人本來都是佛,法身無相,凡聖不立,哪還有什麼聖不聖呢?國師也是被這僧追問 得緊,暫用這句話遮遮他的眼睛。這僧進一步反問道:「和尚還聞否?」你自己能聽得到嗎?因為國師說「諸聖得聞」,那麼正好給你一下。這樣一問,不就逼得國
師有口難講了麼。如說有所聞,則是自個讚自己;如說無所聞,那你就不是聖、不是國師了。國師說:「我不聞。」逼得國師只能招供認罪了。這僧緊接著又問: 「和尚既不聞,怎知無情會說法呢?」這一句問得很好,很有力,用國師的槍反過來戳國師,使國師沒有回避之處。國師則回答:「賴我不聞。我若聞,則齊於諸
聖,汝即不聞我說法也。」幸好我聽不到。假若我聽得到,我就是聖人了,你也就聽不到我給你說法了。僧這一問話本來是很難回避的,但國師自有轉身處,「賴我 不聞」這一著很巧妙!這種答法就是禪師家回聲吐氣的方法,就像我們打太極拳推手,能夠方便轉化掉對方的勁力。
凡有言說,皆無實意。因有說有聞都是烘托這個無說無聞,無說無聞才是真說真聞,所以,有說有聞就不是真說真聞了。國師所說「汝即不聞我說法也」也是自謗。為什麼呢?因為本來無法可說,本來也無人聞法。若還有法可說、有人聞法,那正是執著在人相、我相上了。
唐朝的龐居士,聽一個座主講《金剛 經》。當講到「無我相、無人相」時,龐居士問他:「座主!既無我、無人,是誰講、誰聽?」既然無我相、無人相,那麼誰說法、誰聞法呢?正所謂:無說無聞,
才是真說真聞。座主雖然能講《金剛經》,卻只是記些義理名言,不能將義理落在實處,在這個地方就透不過去,竟然無話可答了。龐居士說:「某甲雖是俗人,粗 知信向。」座主說:「只如居士,意作麼生?」龐居士說了一個偈子:「無我復無人,作麼有疏親?勸君休歷座,不似直求真。金剛般若性,外絕一纖塵。我聞並信
受,總是假名陳。」有我、有聞、還有信受,這些都是假名。無我才顯真我,無聞才是真聞。座主聽到這個偈子,欣然仰歎。
當國師說道「賴我不聞。我若聞,則齊於 諸聖,汝即不聞我說法也」,這僧卻說:「恁麼,則眾生無份去也。」若那樣的話,眾生就不能聽到無情說法了。國師把話鋒一轉,說:「我為眾生說,不為諸聖
說。」這僧問:「眾生聞後如何?」眾生聽你講過以後,會怎麼樣啊?國師答:「即非眾生!」眾生若能聽到無情說法,薦取這不生不滅的聞性,那就超凡入聖了, 所以說「即非眾生」。最後,這僧轉過話題問道:「無情說法,據何典教?」無情說法,出於什麼經典?有何依據、根據呢?國師說:「灼然。言不該典,非君子之
所談。汝豈不見《華嚴經》云:『剎說、眾生說、三世一切說。』」你這樣說當然很對。如果「無情說法」的話沒有根據,沒有依據經典,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也不 是君子所言了。隨後就舉出經典,《華嚴經》云:「剎說、眾生說、三世一切說。」即塵塵土土都在說法,坐微塵裏,轉大法輪。不管是有情世間、還是無情的器世
間都在說法,即所謂「一切說」。無情說法的公案到這裏為止。
溈山禪師聽到良價所舉的「無情說法」公 案之後,便說:「我這裏亦有,只是罕遇其人。」這樣的無情說法,我這裏也有。要遇到根基相當大的人,才能相機相契,所以說「罕遇其人」。良價說:「某甲未
明,乞師指示。」溈山禪師把平日所用的拂塵豎著舉起來,問良價:「會麼?」這就是無情說法,你能領會嗎?良價說:「不會。」良價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不明 白、未領會。其實,這個時候是最親切的了。因為如果你會了、理解了就是情見,就有道理可得了。相反,在你不會的時候,正是一念不生之時,即刻回光返照,這
是什麼?當下就見性了!可惜良價總以為還有個道理在,會錯了意,機會也就錯過了。良價接著說:「請和尚說。」溈山道:「父母所生口,終不為子說。」由父母 所生的這個肉身嘴巴,始終不能對你講。為什麼呢?因為任你千說萬說,總是說不到。這是言語說不到、思維不能及的,即「言語道斷、心行處滅」,說了即不中,
知道了就不是了。溈山在這裏暗示良價,無說是真說,無聞是真聞,這就是無情說法。遺憾的是,這時候良價仍顢頇不明白。人們往往執著見聞覺知所相對的色聲香 味觸法六塵境界,即執著在這個所見所聞上,那麼,無所見無所聞就不是了。豈不知,這個無所見無所聞的能見能聞的真性,是從來不間斷的,是沒有相續痕跡的,
是如如不動的,故佛性又稱「如如」。由此可見,人們妄想執著的習氣是多麼濃厚深重啊!
良價和溈山祖師問答了許多話,但感到機 緣不投,於是又問:「還有與師同時慕道者乎?」意思是,還有與你同時參禪悟道的其他老師父嗎?溈山說:「此去澧陵,攸縣、石室相連,有雲岩道人。若能撥草
瞻風,必為子之所重。」從這裏到湖南省的澧陵,在攸縣、石室兩地之間,有一個地方叫雲岩,那裏有一位雲岩禪師。雲岩禪師在藥山開悟,是藥山禪師的弟子。藥 山是石頭希遷的弟子。(石頭希遷禪師的肉身不壞,現被日本供養著。)溈山指示良價去找雲岩禪師,並告訴他,雲岩禪師住在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在茂密深草
處隱居著。你若發大心撥開深草,瞻仰他老人家的風采(撥草瞻風),則是你的機緣到了,你一定會尊重他的。良價辭別了溈山,逕往雲岩處。
良價見到雲岩禪師後,就把前面所說的無 情說法公案,又舉說了一遍。然後問道:「無情說法,什麼人得聞?」雲岩說:「無情得聞。」忠國師言,諸聖得聞。雲岩卻說,無情得聞。其實,清淨、心空就是
聖。聖、凡也不立,一切都沒有,則物物頭頭皆現妙色身、發廣長舌宣流法音。熾然無盡說,即無窮無盡地在這裏說,無情就是這樣說法的。良價又問:「和尚聞 否?」良價到現在還是顢頇一個。雲岩說:「我若聞,汝即不聞吾說法也。」和忠國師如出一轍。因為若有所聞,就著在塵境裏了,如何能為人師啊?所以我不聞,
無聞才是真聞。也就是「無言說」,無言可說了。你要好好領會言外之意啊!你只理解有語言的法、可說的法,你現在聽到我所說這些話,都是有言說的,但這並不 是真實的。而今我為你這樣說,是要你領會到言外之意,會意於言外,從而明見無說的真說、無聞的真聞啊!但良價仍未領會,繼續問道:「我為什麼不聞呢?」他
還是執著在聲色塵境上,這樣追逐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不能反聞聞自性呢?就在你面門上放光啊!這豈不是你在自然聞、無聞聞麼?!世人都是這樣子顢頇,太可 憐了!這時,雲岩像溈山一樣,豎起了拂子。如若良價抓住這一時機,反問自己,這個看到豎拂的是誰?!就在這裏猛著精彩,也就當下開悟了。遺憾的是,機遇又
錯過了。雲岩問:「還聞麼?」豎起拂子雖然沒有聲音,沒有話說,但是大音希聲,真真切切,如雷貫耳。為什麼呢?因為無聲之聲是最大的聲音,這就叫大音希 聲。
我們人往往都執著在有聲可聞,在有聲可 聞的地方去領會。但是,你要真正見性,就不能執著在有聲可聞的地方。因為有聲無聲,不過是聲音的生滅,而我們的聞性是無時無刻不在面前放光,它是沒有間
隔、沒有斷續的。所以,古德說:「夾岸桃花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前面我們已引用了這句偈子。一條小道的兩邊,種滿了桃樹,經過一番大風雨後,小道遍 地都是桃花瓣。騎馬走經此處時,馬蹄怎能避開遍地的花瓣,而踏不到呢?意思是說,佛性時時處處都在作用,它是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你能避得開嗎?所以,
不要在有相無相、有聲無聲上分別。我們見不到光明時,卻見到了黑暗,見暗還是有見。我們聽不到聲音時,則聽到了無聲,聽到無聲還是有聽。這豈不就是見性和 聞性不生不滅的證據麼?
可惜,良價回答:「不聞。」他著在了聲 音上,因為沒聽到聲音,所以不聞。這就像俏媚眼作給瞎子看,他當面錯過,太可惜了!不過,我們要說,虧得他不聞,如果有聞,又著在相上,不聞則是真聞。雲
岩說:「我說法汝尚不聞,豈況無情說法乎?」我對你這樣說法,豎起拂子,雖然沒有聲音,但還有舉動,這樣你都不聞、不領會,何況無說無動的真說真動呢?世 人都是如此的愚癡,都著在所見所聞的色聲惑業裏面,從來沒有回光一瞥,薦取這個能見能聞、能說能動的性。這個性就是本來真佛!甚至誤認為聽不到聲音就是無
聞,不見光影色相就是無見。豈不知這個見性聞性時時刻刻都在面門放光,從無遮掩、從無間斷。即便是在無聲可聞、無相可見時,依然還是見、還是聞。因為你聞 到個無聲還是聞,見到個無相還是見,怎麼能說無見無聞呢?
良價接著又問:「無情說法,該何典 教?」這和前面公案中的提問一樣。雲岩禪師答:「豈不見《彌陀經》云: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這時,良價禪師猛然間有些醒悟了,終於由有聲處會入無聲
了,總算是會到了、悟到了,他脫口說了個偈子:「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方得知。」真奇妙啊,真奇妙!無情說法真是妙 不可言、不可思議,真是使人想像不到!你若用耳朵去聽,是不能理解的,因為無情說法是沒有聲音的。用眼睛來聽,才能領會到其中的奧妙。眼睛聽不到聲音,但
沒有聲音正是妙聲。由此可知,良價禪師會到了有聲,而且從有聲會到了無聲,但還沒有會到無聲就是有聲、有聲就是無聲,還未徹底究竟。
從聲音悟道的公案,還有許多。再舉一 例:昔圓悟勤禪師在五祖演會下做侍者,追隨五祖演禪師參禪。一天,有個讀書人來參五祖演,五祖演對這個讀書人講:若問及自性、法身,你少年時曾讀過「小豔
詩」麼?詩中有兩句與之很相似:「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意思是,頻頻呼喚「小玉!小玉!」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真實的目的是要她的情郎聽到 這呼喚聲,知道她在這裏。也就是有意給她的情郎傳個消息,因為他認得她的聲音,聽到呼喚,就曉得她在這裏了。我們借用這首詩來反問一下,這個呼喚聲是由誰
發出來的呢?又是由誰聽到的呢?這一切豈不都是自性的作用嗎?豈不都是真性的顯現麼?五祖演引用這首小豔詩,蘊含著深意。本來一切色相、一切聲音都無意 義,都是空花水月,都是不可得的,合了第一句「原無事」。但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顯現,合了第二句「認得聲」。旨在啟發我們大家認識自己
的本來面目。圓悟勤在旁邊聽到了這個話,立刻有所醒悟。他從方丈屋裏出來,恰好這時有只大公雞在柵欄上「喔、喔」長啼。圓悟勤一聽,猛然觸動了靈機,觸著 剛才五祖演所說「只要檀郎認得聲」的「聲」字,忽然大悟!這不是聲嗎?這就是自性的顯發,離開自性還有什麼東西呢?就像我們前面所講的,一切影子都離不開
鏡子,離開鏡子哪里還有影子呢?一切的一切都是真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顯現。
良價禪師雖然有悟處,但還未徹底,他又 問雲岩禪師:「某甲有餘習未盡?」我還有許多習氣,尚未除盡嗎?雲岩則反問:「汝曾作什麼來?」你曾經作過什麼?也就是說,你粘著的是什麼東西呢?良價
說:「聖諦亦不為。」這就是無為,一點也不著,聖諦也不著,一切都不著,連不著也不著。雲岩進一步問道:「還歡喜也未?」你還有歡喜心嗎?良價說:「歡喜 則不無。如糞掃堆頭,拾得一顆明珠。」其意是描述開悟的心情,就像在糞堆裏拾得一顆明珠一樣歡喜。有歡喜就是法執。這就是餘習,還有歡喜在。意未盡、情未
空、有所得,就不是徹悟了。
後來,良價禪師辭別雲岩禪師,臨別時, 又問:「百年後,忽有人問:『還邈得師真否?』如何祗對?」真,就是畫像。師真,就是師父的畫像。邈得師真,字面意思是看得到師父的畫像,這裏是指得到師
父的真傳,像師父一樣透脫。這句話的意思是:師父您老人家圓寂之後,若有人問我,你還能見到你師父嗎?我如何對他說呢?雲岩沈默良久。然後說:「只這 是」。意思是:你對問話人講,就是這個!諸位,雲岩禪師說的「這個」是什麼呢?我回答你的這個,就是你問的這個!你所見到的東西、聽到的聲音、嗅到的氣味
等等,無一不是這個!但良價聽後,卻是沈吟,他還沒領會此話的含義。雲岩禪師便說:「價闍黎!承當個事,大須審細。」個事,指開悟見性這件事。良價啊!你 要承當開悟見性這樣的大事,還要審慎仔細啊!可不能這樣馬馬虎虎的。因為良價禪師到這個時候還是有疑惑。所以說,他還是不究竟的。
後來,良價禪師過河的時候,低頭卷褲 腿,看見水中自己的影子,才豁然大悟。這時他才會出雲岩祖師所說「只這是」的含義。過去他只悟到法身無相,是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的。卻不知道,一切色相都
是自體。他只悟到無聲就是有聲,無就是有。還未悟到一切聲音都是無聲,有就是無。良價禪師過水睹影,才大悟了,他隨即作了個偈子:
切忌從他覓,迢迢於我疏。
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
這個偈子的意思是什麼呢?「切忌從他 覓」,我們修法學道不要向外馳求,不要向別人求。聽別人講解的均不是,求佛求法更不是。只有向內求、求自己,要自己悟出來才是真實的。倘若你向外尋找、向
外求,則「迢迢於我疏」,就與自性千里迢迢、相距甚遠了。「我今獨自往」,現在我無論到什麼地方,無論在什麼時間,對外面的東西都不取不捨了,都是「獨 自」的、絕對的,都不見有對偶、不見有相對。假如能這樣,那就「處處得逢渠」,就處處時時都能顯現這個絕對的真心,處處時時都能見到真如自性了。「渠今正
是我」,渠就是影子。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等,一切事物無一不是我的影子,統統是我的顯現。但「我今不是渠」,我這法身是無相的,雖然影子都是我的顯現, 但我不是影子。也就是說,雖然這一切相無不都是我,但我並不是一切相,因為法身是無相的。你就是把這一切相統統都拿走,因其皆不是我,也與我無損。因此,
不要著在相上,一切相都不可得,一法不立才對。「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修道人應該這樣子去領會,真心才能夠常住,才能夠與如如不動相契,而不為任何 境物所左右。
因是之故,古德曰:「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宇宙萬有哪一樣不是法身呢?都是法身的作用、法身的顯現。此即雲岩禪師所說的「只這是」。禪師家常說:「拈一莖草,就是丈六金身」,其道理就在於此。
但這裏大須仔細,不可顢頇籠統,不可執 著色相就是法身,從而顛倒造業,以致受累無窮。大珠慧海禪師在《頓悟入道要門論》中說:「迷人不知法身無相,應物現形。遂喚『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鬱黃
花,無非般若』。黃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筍,應總吃法身也。」這段話豈不是推翻了上面所說的「性就是相、相就是 性,性相不二」的法則嗎?不是的!大珠和尚是怕我們錯認了定盤星,一聽說宇宙萬有都是法身的顯現,就著在色相上,把鏡中顯現的影子當作真實。這就像禪師家
所說:錯認驢鞍橋作阿爺下巴頦。既然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叢林皆是自性,而自性是真實不虛的,是亙古亙今長存的,那麼,就把這些色相也當作實有,執著 不捨、貪取不已,這豈不是造業受報、長溺生死、永無了期了嗎?所以,要加以棒喝,打破這個迷夢,以便認清實相無相,而見本性之妙用。
法身雖然無相,但法身不是頑空,它是妙 有真空,是客觀存在。所以,它能生萬法,能應物現形、隨緣起用。就像鏡和影一樣,因鏡光故,能現諸影。又因鏡、影不相離故,則說鏡即是影、影即是鏡。但影
子畢竟不可得,絕不能執著影子為實有,把影子執實了,錯認影子實實在在就是鏡子。所謂「影即鏡」者,是取其「不離」之意而已。因為離鏡就無影、離影就無 鏡,所以才說,見影即是見鏡。法身和色相亦復如是。色相固是法身所顯現,但色相無自體、無自性,皆因緣所成,猶如空花水月般不可得,不能執為實有,更不能
把這些色相實實在在地當作是法身。一切色相只不過是法身顯現的妙用而已。教下把色相和法身的關係謂之「不即不離」。不即者,就是說色相不過是幻影,並不即 是真實的法身。不離者,是指離相無性、離境無心,猶如離影則無鏡、離波則無水一樣。這個「不即不離」,旨在說明心性和色相的關係。我們人的真性是非有而非
空、非空而非有的圓妙靈性,既不著有、也不著空,既不著空、也不著有。說空之時,充滿虛空、周遍法界;說有之時,一絲不掛、纖毫不立。若能這樣應用、這樣 理解,方於真空妙有的宗旨有少分相應。更進一步講,非但影子不可得、不可執著,就是鏡子——我們的法身,也不可執著。因為一有執著,就有了偏向。一有偏 向,就必有做作之處。宗下謂之「聖墮」。因為你執著了法身,就是法執,就不究竟了。
這裏不妨再舉一則公案,以資證明。有一 次,雪峰義存禪師上堂示眾,他說:「要會此事,猶如古鏡當台,胡來胡現、漢來漢現。」這是什麼意思呢?這是說我們的法身、我們的真性,就像古來的鏡子一
樣。為什麼要比作古鏡呢?因為我們這個法身是從無始以來就有的,而不是從今天開始,所以謂之古。又因光明無量、朗照十方、無有障礙故,所以比作鏡。這面古 鏡應物現形。照多大的物,就現多大的影;照什麼樣的人,就現什麼樣的形——胡來胡現、漢來漢現。義存禪師開示大家,我們的法身就是這樣的妙體,就有這樣的 妙用。這時,他的弟子玄沙禪師站出來問道:「忽遇明鏡來時如何?」這是說,開悟見性的人來了,又如何現呢?雪峰禪師說:「胡漢俱隱。」意思是一切相都沒有
了、都隱沒掉了。玄沙禪師說:「老和尚腳跟猶未點地在。」為什麼呢?因為雖然一切俱隱,但還有鏡在啊!而且,一切俱隱並不是空無所有,而是妙用重重,般若 味重重嘛。所以說,「胡漢俱隱」這個答話還不究竟。後來,有位老宿下語說:「打破鏡來相見。」意思是,法身也不可執著,法身也化空無著了。
洞山禪師說「我今不是渠」,就抹掉了一 切法相的影子,虛空粉碎、大地平沈,一切都消殞無存、化為烏有了。非但如此,連我(即法身)也不立。非但不立法身,連不立也不立,所謂「非法、非非法」,
這才是大悟、才是究竟。這個公案如此深邃,我們修道人也要這樣悟、這樣解、這樣證。《心經》講得很深刻,我們真能把《心經》研究通,佛經三藏十二部就都能 透徹無疑了。
有些人可能對上面的公案,以及「渠今正 是我,我今不是渠」感到難以理會。禪宗講的是無我無人,正像《金剛經》所說: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可是這裏面又有渠又有我,這究竟成什麼
禪呢?所以感到晦澀難懂。大慧宗杲禪師未開悟時,在湛堂會下作侍者。他讀了這首偈子也起了疑,「有個渠、又有個我,成什麼禪?」就去問湛堂。湛堂老人說: 「你更舉看。」大慧宗杲禪師剛要開口舉說這個公案,湛堂禪師一把把他推出去說:「你舉話,也未會。」湛堂禪師的真實用意並不是要大慧杲禪師把公案的經過始
末舉說一遍,也不是教他念念這麼許多文字,而是在未舉之前,一念不生時,看是什麼?!一旦明白了這個真心,在這裏猛著精彩,就是見性!
宗下公案的妙用,就是教你在起疑的時 候,回光返照,照見本來,這就是悟道,這就是見性,並沒有什麼玄妙的地方。不要認為見性是有個什麼東西可以看到。認為有東西可看到,那就不是。因為法身無
相,它就是個靈知,有東西就不是了。但反過來說,雖然法身無相,但它是真空妙有,是個萬能體,能成一切事,能生萬法,能應緣起用,能應緣接物,所以,它又 不離諸相。我們前面說過,這個法身真如,我們自己見到、證到之後,就等於做了主人公。那麼,我們就不妨利用識神,令它聽我指揮,用它來利生,用它來接人待
物等等。我們可以利用識神做一切事情。假如光是真如佛性,就像鏡子照物一樣,如如不動,那麼一切事情如何能成就呢?所以,鏡子照物之後,分別影子就是識神 的事情了。我們學佛修行,大家都要見性,諸位要來聽法,這都是在利用識神,是主人指揮這個僕人做事。所以,認識了真性之後,並不是僵硬地死守,而是活潑潑
地起無窮妙用。你識得主人之後,能利用僕人,僕人也就不離主人。這樣,處處皆是真心的妙用。真正識得真性之後,一切色相、一切事物都由你指揮、由你使用, 也毫不粘情著物。不著相就是起妙用,這叫大機大用。《金剛經》顯一物不立、一絲不掛、一塵不染。《彌陀經》顯妙相莊嚴。這就是說,由真空之體能起妙用,且
妙用無邊。所以,妙相就是真空,真空就是妙相;莊嚴就是無相,無相就是莊嚴。妙相莊嚴就是真空無相。
綜上所述,《心經》所說的「無眼耳鼻舌 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這段文,是破凡夫知見的。佛慈悲心重,希望凡夫能從執著這十八界為實有的迷誤中醒悟過來,認識到六根、六
塵、六識十八界,根本就是空無所有,一切都是自性的作用,從而悟到本來,當下見性。此乃是佛以悲心救度凡夫脫離迷情也。
接下來,《心經》又說: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這是度緣覺的。緣覺是從十二因緣上悟 道,這段文是破緣覺所執著的十二因緣法。十二因緣法也屬於五蘊總法的範圍,五蘊既空,十二因緣法也根本不能著實。天臺宗所分的藏、通、別、圓四教中,藏教
的中乘聖人就是緣覺,大乘是佛菩薩,小乘是聲聞(即羅漢)。佛在世的時候,為緣覺乘開示了十二因緣法。緣覺聖人看見花開花落,就悟道了。因為花不常好、月 不常圓、人不長壽,都短暫得很,好不了多久,所以都不可得。他們就是從因緣所生法而覺悟的,故稱為緣覺。但是他們只能了分段生死,還不能了變易生死,還沒
有到佛的境界。佛說般若經,其中包括這部《心經》,就是度中、小乘聖人回小向大的。佛廣說般若空慧之理,為他們開示,過去所講的十二因緣法,都是真空所 顯,都不能執為實有。若執為實有,就是法執,就不能了變易生死,就不能成佛。不能住一切相,一切皆不可得。從而,蕩其執情,使他們徹悟,以證到佛果。
前面我們曾講到,上根利智的凡夫,一旦 了悟到諸法空相,當下就可成佛。心無所住,真心就常明。心一有所住,就利令智昏了,這叫做「情生智隔」。情見、愛著一生起,智慧就被遮蓋、被隔斷了,總不
得自在。因為心被物境所迷,執了相,有所貪著,從而患得患失、煩惱多端。所謂不自在者,皆因心為物轉之故。我們現在明白了諸法空相,前面已講過,空相的 「相」作「義」講,即諸法皆空之義。所有一切相都是幻相、都是假相,僅一時之用而已,都不可得,所以不要執著它。心裏面一點也不繫念它、一點也不住著它,
用物而不為物所用、轉物而不為物所轉,那就會在一切事緣上得大自在。真成道者,就是饑來吃飯、困來打眠,一點事都沒有。
從前,有位古德開示眾人。他說:穿衣吃 飯就是了,舉心動念就不是了。有人問:穿衣、吃飯,哪一個不會?可為什麼都不能了呢?這是因為凡夫穿衣,總要百般的挑剔,或是衣料不滿意,或是花色不美,
或是款式不好等等,心生種種煩惱。吃飯呢?也是這樣,百般地挑剔,喜歡這個、厭憎那個,總為物緣所纏繞,心總不得自在,故名眾生。這就叫做「情生智隔」。 反過來,「智生情隔」就好了。我們有般若大智慧,知道一切諸法都不可得,心不繫念,隨緣接物,不貪取、不做作,哪還有什麼念呢?我們若真能隨緣,今天緣來
了,當上我們就上;明天緣盡了,當下我們就下,心裏面一點也不去盤算計較,不是上了就喜、下了則憂,那就得大自在了,就得真實受用了。
學佛最要緊的是在事上的運用。如果只是 燒香拜佛,求佛賜給我們什麼東西,那就不是真正信佛,而是被神佛所困擾了。信佛就是要信我們的自性佛和過去的古佛一樣,沒有兩樣,就會放下一切,求我們自
己。因為我們曉得一切作為都是佛性的作用,那麼,我們就要利用這個佛性,獲得在事上的運用。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做任何事,都儘管做,而不著相。我們工作 時,盡我一技之能,為眾生服務,利益眾生,一點也不著相,成功了不喜,失敗了不憂。因為我們已盡己之能了,而不是馬馬虎虎、敷衍了事。同時,因為自己沒有
私心,盡己之能為眾人做事,所以在處理家庭中或社會上一切事情時,都會恰到好處。只有這樣在事上運用,才是真正學佛,才得真實受用,才能得大自在。
現在,社會上很多人認為學佛是迷信,其 實他們自己才是迷信。因為他們迷戀世間的色相。明明世間諸法都是空相,了不可得,但他們卻認為是真的可得,所以無止境地追求,從而造業受報。所以說,是他
們自己實實在在地迷。另外,我們也要看到,確實有些佛教徒是迷信的人,因為他們不明白佛教的真諦所在,而是在那裏燒香拜佛求佛,求人天福報,心外求法,迷 真認假,執妄為真,所以說他們是迷信的人。真正學佛的修行人,不是求佛,而是求自己,不斷地打掃清除自己的習氣。因為我們有執著色相的習氣在,所以一碰到
事緣就會著相。我們要時時刻刻地和自己作鬥爭,革自己的命。因此之故,我們不是迷信,而是真正的智信。
一旦凡夫明白了諸法空相,當下就可成 佛,何況中乘聖人呢!中乘聖人能明白十二因緣法根本不可得,他也就成佛了。緣覺,顧名思義,是由觀察因緣而覺悟的。因緣有助緣和攀緣之分。助緣是幫助之
緣,攀緣是攀附之緣。助緣是說,我們人本來不迷糊,但偏偏有了這個緣,而助成了自迷。這是哪些緣呢?就是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 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這十二因緣就成為十二種助緣,幫助人入迷、入昏昧。它包括了過去、現在、未來三世的起惑、造業、
受生等一系列因果,周而復始,以至於無窮。下面我們就把這十二因緣一個個地講一下:
無明,就是我們平常人所說的糊塗、不明 真理。由糊塗之助緣,就有妄行了,無明是幫助我們妄行的。我們之所以妄行,皆因無明之故,所以謂之無明緣行。無明並不是有個實在的東西,它是妄覺、是迷
惑、是貪嗔癡等等煩惱。我們怎麼樣打破它呢?只要一覺悟,無明就破了。若不明真理,就有了妄行,此即「無明緣行」。
行,就是妄行,就是造作諸業。又因有妄行之助緣,就有所辨識,即分別、識別。這個東西好,則喜歡,就要得到;那個東西壞,則厭惡,就不要它。因妄行的幫助,使我們生起分別的妄識,所以謂之「行緣識。」
識,即分別、辨別、識別之心,是糊塗的 認識、錯誤的認識。我們過去世因為糊塗,不明真理,而有妄行。有行就造業,造業就受報。中陰身投胎的時候,是根據過去世所造的業,經過識別,選擇有緣的父
母而投胎。有何種業識就生成何種胞胎,故謂之「識緣名色」。中陰身的歸宿,均是隨過去所造的業,由業緣所支配。你過去做的好事多、善業多,就會見到光明之 地,遇到環境條件好的有緣父母。反之,因惡業的緣故,則只能見到昏暗不好的地方,而投胎到窮苦之家,甚至三惡道中。若一個人惡業做得多,他的中陰身見不到
光明之地,所見到的都是種種可怖之境。譬如:下冰雹打他、夜叉追他、虎狼要吃他等等,嚇得他慌不擇路,以致躲進壞的地方,投到條件惡劣、窮苦潦倒的人家。 另外,因為惡業多、業障深、心性昏暗之故,他只能看到幽暗、昏昧的光,即三惡道光。他認為這些暗光和他的心相應,就跑到那裏,投到三惡道裏去了。我們要了
分段生死,就要在修行的時候,見一切境心不動,不為境所攝引,不生愛惑。功夫真正做到有把握了,縱然到了中陰境界,見一切境,你心也不動了。就是見到男女 同房交媾,你心也不動,那你就不會投胎了。人之所以投人胎,就是因為他在中陰身時,見到了有緣父母而心動了,作為第三者加入到同房的父母當中去了。當男人
射精時,就將其沖到女人的子宮裏面去,這就是投胎、住胎,住進去了。
名色又是什麼呢?就是初入胎中,剛到了 子宮裏面,這時只具色蘊,而受想行識四蘊尚徒有虛名。這個名色是什麼東西呢?是一胞膿漿,像瘡裏面的膿一樣,這是男女精卵匯合在一起而成的,無以名之,則
叫做「名色」。借這個名色之助緣,漸漸長出胎形,六根也漸漸長成了,謂之「名色緣六入」。人死後作七,就是因為中陰身七天一個生死,七天一個變化。投胎後 也是七天一個變化:最初像一團漿,慢慢像一個膿瘡,慢慢長成一個胞,慢慢長成胎形,慢慢長出頭、四肢,但六根未具,慢慢長出眼、耳、鼻、舌等等六根,慢慢
長出毛髮、指甲……。
六入,指的是什麼呢?就是見、聞、嗅、嘗、覺、知六種心性。在胎胞裏,人的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都已長成,能起見、聞、嗅、嘗、覺、知諸種作用。根對境時,則會有這六種性能,這就是六入。又由於六入之助緣而成「觸」。
觸,是什麼意思呢?是六根接觸六塵的意 思。懷胎圓滿了,要下生出胎了,胎兒初生面世,開始與外界環境接觸了。名色、六入是在胎胞裏,而「觸」是出胎了,母胎和外界環境的溫度相差很多,所以嬰兒
剛出胎時,和外界空氣一接觸,全身就感到像針戳一樣難受,其痛苦猶如活馬剝皮,所以出生的胎兒沒有一個是笑的,都是哭著來到這個世上。我們常說生、老、 病、死苦,生的確是苦,胎兒硬是從母親的盆骨間(像兩座大山)被擠出來,不僅嬰兒苦,母親也是痛得死去活來,有時遇到胎位不正、難產或大出血,還有生命的
危險。但是,人就是這樣一種賤骨頭,這個痛苦他能忍,痛苦過後就忘掉了,要他離開這個世界,他還戀戀不捨,還覺得愜意快樂,所以這個娑婆世界以「堪忍」而 得名。由於與外界環境接觸,則會生起苦、樂等感受,所以叫做「觸緣受」。
受,就是領納、領受、接受的意思。小兒 一開智慧,就有受。如:眼受色、耳受聲、鼻受香、舌受味、身受觸、意受法。由於六根對六塵,則會生起色、聲、香、味等等感受。從業識投胎以來,識、名色、
六入、觸、受則是感過去世無明、行所造的因,而於現在世所得的五種苦果。由此受而貪愛,所以謂之「受緣愛」。
愛,是對境產生愛欲之意。心起了貪愛,就一定要想法得到手,取為己有,即「愛緣取」。前面我們說了,緣是幫助之意,那麼,愛就幫助你把所愛之物取到手。
取,是追求、造作。既然有求取,則有得。因有得之故,所以謂之「取緣有」。因為你要得到手,你這個求取之心就會幫助你把它得到而擁有之。
有,即業已形成。「有」是求取而得,因 為求取之故,則造作成業。譬如:打乒乓球、排球,要想拿到獎牌、創出好成績,平常不進行刻苦訓練,諸如體能基本訓練、大運動量訓練、超負荷訓練、戰時訓練
等等,怎會具有高超的技能水平、堅強的毅力、良好的心理素質呢?我們修行,若有所求也是造業。做任何事情都是造業,只是業有善惡不同而已。這裏我們要強 調,有求、有所得,皆是世間的事。我們學佛,若有所求、有所得,那就壞了。有所得,就不是成佛,而是成魔了。《心經》云:「以無所得故」,要一絲不掛、一
塵不染,才能成佛。凡夫俗子執妄為真,執著假相,認為實有,則要有所得。因為有求、有所得之故,就會造業受報。所以,愛、取、有,是人現在世所造的三種 因。你現在造業就是造因,將來就要受果。業果不亡,必緣來世之生,受未來的生死苦果。因為有所得之故,必然生死流轉,生死就不能了。所以,「有」就是有生
死,叫做「有緣生」。
生,是受現在世所造的因,而感得未來世的五蘊身。有生則一定有老死,這是相對的、辯證的,所以叫做「生緣老死」。
老死,是未來世之身又要漸漸老了、死 了。人老了,不免憂苦悲惱。人到死的時候,家屬哭哭啼啼,捨不得親人離去。要死的人也是哭哭啼啼,捨不得離開親人家屬,捨不得丟掉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捨不
得離開這個娑婆世界。人老將死,生離死別,誰不憂悲苦惱呢?因為我們執著很深,不甘心馬上就死去,都希望多活些時間,所以說人是愚癡的啊!人們不知道自己 的佛性並不是隨著人的生死而生滅。就是說,這個佛性並不是由於小毛頭出生了才有,也不因為人死了,靈識就沒有了。人死了,只不過是這具皮囊壞了,就像房子
壞了,要搬個家、另換間房子一樣。所以,不要執著這個身體是真的,以至於貪戀這個世界,不肯離去。尤其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人,更要坦坦然然、歡歡喜喜地 去。這個娑婆世界是五濁惡世,是令人痛苦煩惱的地方,而西方極樂世界是最快樂的光明世界。離開痛苦煩惱之地而到快樂光明的地方,又何樂而不為呢?所以,真
修行人,他的妄念是比較輕的,他是不怕死的。再說,人死時是痛苦萬般的。因為這時四大要分散了。地大分散時,就像一座大山壓在身上一樣沈重;水大分散時, 就像整個身體浸在水裏一樣,潮濕寒冷;火大分散時,就像火燒一樣,身體熱得難受極了;風大分散時,就像大風吹卷山上的泥土,一層一層地削掉,這叫做「風刀
解體」,這種痛苦最厲害。最後一口氣不來,風大分散完了,呼吸不來了,這時就像生龜脫殼一樣,痛苦悽楚,無以復加。所以,每個臨死的人,都是呻吟哀嚎、痛 苦萬端的。
佛說的十二因緣法,又名緣覺法十二支, 揭示了一切眾生在六道輪迴中,生而死、死而生,無始無終地生滅流轉、輪迴不息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遵循著因果規律。以生命而言,有過去、現在、未來三世。
三世可以說是個長時間,縮短來看,一世中的過去、現在、未來,乃至昨日、今日、明日……,無不遵循這個因果規律。結合因果關係來看,由過去的「無明、行」
之二因,則有現在「識、名色、六入、觸、受」的五果;由現在的「愛、取、有」三因,故有未來的「生、老死」二果。即,由過去造作的因,形成現在所受的果; 由現在造作的因,又將形成未來的果。因因果果、果果因因,自作自受。因緣十二支又可歸納為惑、業、苦三道:無明,愛、取為三煩惱,煩惱即是惑道;行、有兩
支屬業道;識、名色、六入、觸、受、生、老死七支是苦道。由起惑而造業,有業則感苦果。在受苦期間又起惑,起惑又造業,造業又受苦。未來更有未來,周而復 始,生生死死,在六道輪迴中轉來轉去永無窮盡。如果不發心修行,則永遠在這錯綜複雜的惑、業、苦中,因因果果、無始無終的生命之流中輪轉不息,而不得解
脫。上述的十二因緣相互配合,環節相續,稱為「順觀流轉門」。
佛說十二因緣法,又告訴我們,生死輪轉 的最主要由來就是無明。剛才我們順觀這十二因緣,知道了一切眾生都是依此十二因緣而在六道中輪轉不息,故名「順觀流轉門」。但只知流轉,而不曉得解脫的辦
法,還是沒有用的。這就需要逆觀此因緣法十二支,謂之「逆觀還滅門」。緣覺乘人逆觀十二因緣,明白了生死的根源是無明之故。於是就發修道離苦之心,修十二 因緣法,從而證得辟支佛果,即緣覺果,因而了了分段生死,了脫了六道輪迴的生死流轉。無明是糊塗、是煩惱,先要把它斷掉。無明滅了,則行滅,即不妄行了。
行滅,則識滅,分別心也就沒有了。沒有妄行,則不造業,就不受果了,就不會動心識別有緣的父母來投胎了,如此則名色滅。既然沒投胎,又怎能長出六根呢?所 以六入滅。六入滅則觸滅,無有胎兒出生,則談不上觸塵了。觸滅則受滅,既然沒有這個肉身,何以受之?不受一切受,即正受、正定。不受就沒有愛了。沒有愛
憎,也就沒有取捨了,即愛滅、取滅。不取則不會得,所以「取」滅則「有」滅,無愛、取,則不作有漏業,即不會造業受報,不投來世胎,那麼,「生」就滅了。 無生則無老死,沒有生,怎麼談得上老死呢?從而憂悲苦惱、生離死別也就沒有了。由此可知,無明滅了,則行等十一支俱滅。無惑則無業,無業則無苦。緣覺乘人
修此十二因緣法,破除無明,證得辟支佛果,從而了脫分段生死。
《心經》云「是諸法空相」,十二因緣法 也是無始以來幻化所顯,性空本無。我們前面已經講了,無明並不是一個具體的東西,無明當體是空,不是真有。既然沒有,又怎麼破呢?實際上無明無可破,一覺
便了,所以「無無明」,即沒有一個實實在在的無明等你去破,無明當體即空,不要當成真有,只要一覺,無明就沒有了。既然沒有無明,那何須談將其破盡呢?沒 有無明,則沒有破,又有什麼「破盡」可言呢?所以「亦無無明盡」,就連「破盡無明」也沒有了。下面「乃至」兩個字是超越、省略之詞,與前面的「乃至無意識
界」相同。從無明到老死有十二支因緣,把中間的十支省略掉了,超越過去,其十支亦復如是。「無老死、亦無老死盡」,諸法空相,根本沒有老死。既然沒有老 死,又有什麼「盡」可言呢?這樣,就把十二因緣法的「順觀流轉門」和「逆觀還滅門」都破了,一切都不可得。
《心經》是大乘法門,「無無明,亦無無 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就是要破緣覺乘的法執,指出他們所修持的十二因緣法都是空的,是根本沒有的,了不可得,從而教他們回小向大。諸法皆空,
佛法不可得,心性不可著,一切都不可得。正像《金剛經》所說:「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是一個渡河的船、木排。我們渡過生死苦海要上岸了,就不能捨不得 離開渡船,所以說「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連修道成佛的法都要捨,更何況世間的一切空相、虛幻之法,更要捨了。
同時,我們還要知道,成佛並不一定非要 經過中乘的辟支佛、或者小乘的羅漢。我們凡夫只要了悟,諸法空相皆不可得,一切都是我的心性所顯現,都是真性的作用。確認宇宙萬有均是空相,不可執取,從
而不著相,不取法,心性也不著,真心、真性也不可得,那麼,你當下便成佛了。所謂成佛者,就是一點也不著相,隨緣起用,饑來吃飯、寒來穿衣、困來睡覺,沒 有一點欲望心、沒有一點求取心,處處都是方便別人、利益群生,而不為自己著想。這就是隨緣受用,這就自在了。這樣自在就是佛。並不是發什麼神通,變化多
端,神變、神用現前才是佛。我們要無所住著,一切隨緣。倘若我們果真能一法不著,心果真是這樣空,那麼,你不要神通,神通就來找你了。雖然你得了神通,卻 又不著神通,就像平常人一樣。只有這樣一法不立,才是真正的佛法。
下面繼續看經文:
無苦集滅道。
苦集滅道,就是苦諦、集諦、滅諦、道諦 四諦法門,也叫四聖諦。諦者,乃真實無虛假之意,即「真理」也。開始講「五時說法」已講了,佛最初在菩提樹下成道時,宣說《大方廣佛華嚴經》大乘佛法,當
時根性淺者聽不懂,於是佛為聲聞、緣覺、菩薩三乘人,分別宣說四諦、十二因緣、六度等教理。由聽聞佛說的四諦法音,而超凡入聖悟道,證得阿羅漢果者,稱為 「聲聞」或「羅漢」,即聲聞乘,或羅漢乘,是小乘聖人。四諦法包含兩重因果:一是世間因果,即苦、集二諦。苦諦是世間果,集諦是世間因。二是出世間因果,
即滅、道二諦。滅諦為出世間果,道諦為出世間因。若明白了四聖諦的教理,就可以知苦而斷集、慕滅而修道,以致了脫分段生死,超出三界,而得滅諦涅槃之樂 果。下面我們具體地講一下:
苦諦為什麼被稱之為世間果呢?因為它是 綜合了三界內一切眾生所受的生死諸苦果而說的,並歸納為三種苦:苦苦、樂苦和行苦。苦苦是指身心受到摧殘,苦上加苦、雪上加霜、痛苦難熬、痛不欲生時,所
受的苦。如: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所受的苦,謂之苦苦。樂苦是樂境失去後所感受到的苦,樂非永恒,樂壞苦生,故名樂苦,又名壞苦。如:天人雖然比我們世 間人快樂舒服得多,壽命也長得多,但終有盡期,仍有生死之苦。死了之後,根據其行為的優劣、善惡的多少,還是要下來受苦的,這就是樂苦。行苦是諸行無常、
遷流不息,沒有什麼痛苦感、亦沒什麼快樂感,卻又時刻在變、不得安定,無常故苦。欲界三苦俱全,色界有樂、行二苦,無色界只有行苦。我們知道了三界內有這 麼多苦,人世間三苦俱全,那麼,苦又是從何而來的呢?皆是唯心所造、自作自受。換句話說,是從「集諦」而來的。
集諦為什麼叫做世間因呢?我們本來沒有 心,集起則為心,「心本無生因境有」。就是說,由於有色、聲等境在,才從各個境緣上領受它的形象,產生認識,分別它的同異,發生愛憎取捨,生出種種思想和
念頭。這種種心是和環境集合起來而生出,不是片面、單獨、孤立而起的,這是其一。其二,集是集聚了三界內一切煩惱惑業,即由煩惱惑而造作種種業,均是自作 自受。由自作「集」因,而招感生死「苦」果,故謂之集諦,這就是「世間因」之所在。
滅諦為出世間果,為什麼呢?滅是寂滅、 斷盡之意。寂滅無為,他就能超出世間了。此類眾生看清了苦的根源都是自己招感而來的,他羡慕超出三界,獲不生不滅之寂滅樂果,所以他就獨善其身,「生滅滅
已,寂滅為樂」,證得阿羅漢果,斷除一切煩惱業力,從而解脫了六道輪迴生死,這就是滅諦。但這是有餘涅槃,因其變易生死還未了。
道諦是出世間因,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 羡慕寂滅之樂果,他就知「苦」斷「集」、慕「滅」修「道」了。也就是說,要斷除、滅掉這個「集」因,從而著手修道。我們知道了一切境界都是空花水月、了不
可得,就不愛著、不貪取,心和境不結合。不集,集因也就斷除了。譬如:我們平時念佛,就是要念掉這個集因。心念才生起,「阿彌陀佛」一提,這心念就被砍斷 了,即斷掉了這個集因。禪宗參話頭也是如此,疑情一起,妄念不行,集因就斷了。一聲棒喝,頓時截斷妄念,就打斷了這個集因。修密宗亦復如是,身、口、意三
密加持,心攝在所修的法上,從而把世間的一切色相和妄念都斷除了。所以說,他既然羡慕出世之樂果,就必定要斷除世間之集因,著手修道,此乃成道之因。
綜上所述,佛說的苦、集二諦,告知我們 苦的來源,此乃世間的因果。佛陀不但說明了世間因果,要我們知道苦從何來,更重要的是說明了出世間的因果,即解脫苦的辦法。滅、道二諦,是說必須修道斷
集,才能寂滅脫苦。故四聖諦可歸納為:知苦斷集、慕滅修道。佛說的四諦法和十二因緣法都是同樣的道理,告知三界六道一切眾生生死煩惱諸苦的來源,即惑、 業、苦的世間因果關係。更重要的是,說明了解脫諸苦的辦法就是修道。由此可以看出,佛陀為了度不同根基的有緣眾生,而以不同的法表達同一義理,此乃佛之慈
悲,應不同的根基,授與不同的法,以八萬四千法門,度八萬四千眾生!
佛最初說《華嚴經》時,因聲聞根性比較 遲鈍,接受不了這個大乘法門。於是佛通過三種方法講說四諦法門,稱之為「三轉法輪」。所謂法輪者,是指佛說的法不是停滯在一人或一處,而是輾轉傳人、敷演
流通,一代一代地傳下去、一處一處地宣講。佛教源於印度,傳到中國,而後傳到日本等亞洲國家,現已弘傳到歐美等國,乃至世界各地。它就像輪子一樣,在不停 地轉著。何謂轉呢?是指佛說法能使眾生轉苦為樂、轉邪歸正、轉惡向善、轉煩惱為菩提、轉生死成涅槃。什麼是三轉呢?一轉是示轉,二轉是勸轉,三轉為證轉。
現在,我們把這三轉分別說一下。
一轉是示轉。佛告示小乘學人,苦是什麼 性質呢?佛說苦是逼迫性。因為人生在世,要保養這個身體,使其能夠生存下去,就需要衣、食、住、行。為了滿足衣食住行,不惜終日追求、四處奔波、忙忙碌
碌、辛勤操勞。這樣,就逼迫得人非受苦不行,迫使人的身體和精神承受來自各方面的種種壓力,故說苦是逼迫性。苦的種類有八種,前面已講過了,這裏只提一 下,就是來自於我們身體的生、老、病、死四苦,以及由於造業而招感的愛別離苦、冤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合稱八苦。
推其原因,苦又是從哪兒來的呢?都是自 己招感來的,由自己的惑業而招感了苦果。所以,集具有招感性。怎麼招感的呢?我們前面講百法時,介紹了貪、嗔、癡、慢、疑、不正見六種根本煩惱;忿、恨、
惱、覆、誑、讒、驕、害、嫉、慳十種小隨煩惱;無慚、無愧兩種中隨煩惱;不信、懈怠、放逸、昏沈、掉舉、失念、不正知、散亂八種大隨煩惱。總共二十六種煩 惱。這就是集因。由於這二十六種集因,則招感了上述八種苦果。
總之,由於我們真如不守自性,妄生無明 之故,覆蓋了我們的真心,使本來具有的真智慧,變成妄見妄知了。貪取少分的地水火風四大作為自己的根身,而人之大患就在於有身。就是因為有了這個身體,人
就執著在這個身體上了。有「我」,就有「我所」。有了這個身體,就要保養這個身體,就需要衣食住行,從而不停地去索取、佔有。而且,人的貪心是無止境的, 永遠也不會滿足。對於身體外面多分的地水火風,作為外境的器世間,則會產生種種妄想,從而去造業受報。所以,一切苦果都是自己招感來的,而不是什麼天神、
閻王爺、妖魔鬼怪作祟。
假如我們開了智慧,明白了這個身體根本 沒有,根本是虛假的,完全是由於我們妄念造作取境而有。那麼,連身體都沒有了,哪里還有生老病死呢?我們如果知道身體只是暫時住的房子,並不是主人公,主
人公是我們的真如佛性,那麼我們就不會執著這個身體,從而把它看得太寶貴了;也不會欲望無窮、不斷高漲,要這個、求那個,沒完沒了、永無止境。我們生活在 這個世間,也就一切隨緣了。因為一切都是虛妄,了不可得。何況對衣食住行等生活條件的需求,也都是人的習氣,是長期養成的習慣,並不是非如此不可。比如:
住慣了花園洋房的人,一旦去住茅棚,他就不習慣了。但是常住茅棚的人,他覺得蠻好,也沒覺得不舒服。所以這是個習慣問題。我們學佛就要明白這個根本,一切 都是自性的作用。「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一切都是我的心所造作。識得這個根本之後,一切放下,把這個心空掉,一切都隨緣,能上能下,那就自在了。所以
說,學佛就是要斷除這些集因,能做到,就不會招感苦果了。
苦是逼迫性,集是招感性,滅又是什麼 呢?滅是可證性。涅槃是可證的,並不是空說,的確是真實能夠成功的,故為可證性。我們人要離苦,就要欣慕寂滅之樂,所以羅漢是獨善其身的,這就是小乘。但
真正修成四果羅漢之後,他一定會回小向大。因為他看到大菩薩們都在六道裏頭出頭沒地行菩薩道度眾生,而自己卻住在涅槃城裏不動,只顧自己解脫,能不難為情 嗎?他一定會回小向大,也要度眾生,就不會是獨善其身了。真正證得阿羅漢果後,就破除了前面已講過的見愛住地、欲愛住地、色愛住地、無色愛住地四種煩惱,
但第五種煩惱——無明住地還沒有破,所以仍然屬於沈空守寂。因其沒有了變易生死,所以是有餘涅槃,不是究竟涅槃。
道呢?道是可修性。世間人皆是喜樂厭 苦,那麼,欲出三界,了脫分段生死輪迴之苦果,離苦得樂,證得寂滅之樂果,就必須發心修行三十七道品,修戒定慧。基本修法是從戒修起。以戒除貪毒,諸惡莫
作、眾善奉行;由戒生定,以定破嗔毒;從定發慧,以慧破癡毒。則可斷見思煩惱,破除惑業。無惑業之因,就不會招感生死苦果了。聲聞小乘聖人以此為道,道是 能通之意,是通到涅槃境界之資糧。三十七道品有: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支、八正道,共三十七種。下面把這三十七道品稍微解釋一下,
先講四念處。
小乘聖人在修四念處之前,先要修五停心觀,這是能使五種過失停止於心的觀法,能停止行人的亂心,叫做「三摩地」,即止、定的意思。此乃聲聞乘人入道之初,小乘三賢之第一。觀有五種:
( 1)不淨觀:觀察一切根身器界都不清淨。看一切境界、一切事物皆屬不淨之相,看男女都是白骨、骷髏,所以停止貪欲之心。貪心重者可修之。
( 2)慈悲觀:觀察一切眾生痛苦可憐之相,以停止嗔恚。嗔恚多者可修之。
( 3)因緣觀:觀察一切法皆從因緣生,十二因緣三世相續,前因後果,歷歷分明,以停止愚癡。愚癡深者可修之。
( 4)界分別觀:把諸法分別為六界或十八界,是停止我見之法,我見多者可修之。
( 5)數息觀:觀察呼吸出入之相,計呼吸數,把心攝到呼吸上,心息相依,以此而停止散亂之心,散心多者可修之。
還有的是把因緣觀和界分別觀合而為一,因兩者相似。另外加之佛觀,觀察佛身相好,功德莊嚴,能除一切煩惱。業障重者可修之。
「四念處」,念為能觀之智,處為所觀之境,以智觀境即是念處,是修智慧的,以發修行人的慧觀,叫做「奢摩他」。念處有四種:
第一,身念處:觀身不淨。與前面的不淨觀相同。人身之內外,污穢充滿,無有淨處,故觀身不淨。
第二、受念處:觀受是苦。受為苦樂之感,是心對境之感受,就是心和境結合到一塊了,那麼,苦果也就隨之而來了。因世間無實樂,故觀受為苦。
第三、心念處:觀心無常。因為心念是剎那瞬間變化不停、生滅不已的,而無常住之時,故觀心無常。
第四、法念處:觀法無我。因一切法均無自主、自在之性,所以不要著在法上,故觀法無我。
四念處的四種觀法都是以慧為體的。因人之苦諦有身、受、心、法四義,就以身、受、心、法而觀其「不淨、苦、無常、無我」,以慧觀的力量,使念住於身、受、心、法所觀之處,即把心安住在道法上,使之正而不邪。
「四正勤」就是一心精進修行此四法的意思。又名「四正斷」,即能斷懈怠之意。或「四正勝」,即於策勵身語意中,此為最勝。以能意中決定,而斷然行之,則名「四意斷」。這四法的內容是:
第一、對已生之惡要把它斷除,而勤加精進。
第二、對未生之惡要使之不生,而勤加精進。
第三、對未生之善要使之生起,而勤加精進。
第四、對已生之善要使之增長,而勤加精進。
四正勤就是精進不懈、勤奮修持,從上述四個方面策勵修行人,從身口意三方面斷惡行善。我們修道就是要從身、口、意下手,一切法都離不開這個身口意,而四正勤為最好,故為四正勝。
「四如意足」。剛才我們講了,四念處是 修智慧的,修「實智慧」。四正勤修「正精進」。智慧、精進增長了,但由於定力弱,使修行人還不能如意遂願,故須修此「四如意足」四種正定。用四種定力攝
心,使定慧均等,神力充沛,所願皆得,故名之「四如意足」,又名「四神足」。所謂如意,是指六種神通中的如意通,由定而生起。足者,乃依靠之義。比如:我 們的身體是依足而立的。那麼,六通中的如意通是依靠此四種定而生起的。又因修定能生起神通妙用,凡事都能隨心所欲,你想到什麼地方,就能到什麼地方,所以
又稱之為「神足」。在我們修道的次第中,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謂之資糧位,然後就是加行位,而這四定正是依加行而命名的。
第一、欲神足:欲於加行而生起定,就是你想得到這個神足的定,依欲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第二、勤神足:於加行位上勤修此定,精進勤奮,不懈地努力,依勤奮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第三、心神足:於加行位上,一心專注,依正念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第四、觀神足:於加行位上觀察理,即觀照,心不馳散,依觀之力,則定引發而起。
加行位中,雖然有許多法,但此四法資益最勝,故為四如意足。
「五根」。根者,能生之義、增長之義。 比如:草木以根而生長。五根,是指信根、精進根、念根、定根、慧根。一切法皆以信為首。「信根」,即信三寶、信四諦法,信根堅固,則可精進修持;「精進
根」,又名勤根,精進勇猛修法;「念根」,念念不忘正法;「定根」,使心止於一境而不散失;「慧根」,開發智慧,能認識真理。此五根是生一切善法之本。五 根堅固,則可引發五力。
「五力」。力者,用也。五根增長,則可 不為煩惱所壞,有治五障之力,即:信力、精進力、念力、定力、慧力。「信力」,信根增長,能破諸邪信;「精進力」,精進根增長,能破身之懈怠;「念力」,
念根增長,能破諸邪念,如我們時時刻刻地念佛,就是為斷除貪嗔癡三毒邪念;「定力」,定根增長,能破諸亂想,有了定力,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慧力」,慧根 增長,能破三界諸惑,三界內之見思煩惱均破了。
「七覺支」,覺乃覺了、覺察之義,此法能使定慧均等。其覺非一,覺法有七種,故為支或分,即七覺支、七覺分。又因七覺支為五根,五力所顯發的七種覺悟,此法修後能成菩提正道,故又名「七菩提分」。有:擇法覺支、精進覺支、喜覺支、輕安覺支、念覺支、定覺支、行捨覺支。
第一、擇法覺支:即以智慧選擇所修之法。任何修行人開始下手修道時,首先要選擇相應的法,其含義有二:一是以智慧選擇法門之真偽,選正離邪;二是選修與自己根基相契的法門,這樣容易成就。如同一個生病的人,若對症下藥,病就會治好,如不對症下藥,病則治不好。
第二、精進覺支:選擇了相應的法門後,則要以勇猛之心,精進不懈地力行正法。若間斷、時修時停、一曝十寒,都是不行的。
第三、喜覺支:心得善法,即生歡喜,法喜充滿,樂於修法。
第四、輕安覺支:修法得當,則可斷除身心粗重煩惱,而得輕鬆安樂。
第五、念覺支:時時刻刻觀念定、慧而不忘,使之均等。
第六、定覺支:使心止於一境,而不散亂。
第七、行捨覺支:捨離一切虛妄之法,一切都不住。我們的自性是盡虛空遍法界的,俱足無量無邊的妙用,那還要什麼東西呢?一樣都不需要。古禪師說:「無有一物可當情。」一切都捨了,一切都放下了。
上述七覺支中,若修者心浮動,可用輕安、行捨、定三覺支攝之;若心沈沒,可用擇法、精進、喜三覺支起之。定、慧各三支,隨用一支,得益便止。念覺支常念定、慧,通於兩處,定慧均等。其餘六支,依上述隨修者之需要而選用之。
「八正道」。此法是通向涅槃之路,故謂之道。其道離於偏邪,故謂之正道。是聖人所修之道,可證得阿羅漢果,故又謂之聖道。有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八種,稱為八正道,或八聖道。
第一、正見:見苦集滅道四諦之理後,有了正確的知見,以無漏之慧為體。
第二、正思惟:見四諦之理後,能正確思維,使真智增長,以無漏之心為體。
第三、正語:以真正的智慧修口業,不作一切非理之語。儒家曰:「非禮勿語。」以無漏之戒為體。
第四、正業:以真正的智慧斷除身之一切邪業、一切不正當的行為,而做清淨的身業、正當的行為,以無漏之戒為體。
第五、正命:清淨身口意三業,順於正法而活命,謀正當的職業,離棄邪業。以無漏之戒為體。若為了名聞利養,以供生活揮霍,就稱為邪業,又叫邪命,有五種:
( 1)於世俗人前,詐現奇特之相,以求利養。
( 2)宣說自己功德,以求利養。
( 3)占卜吉凶、看相算命,以求利養。
( 4)大言壯語,而現威勢,說大話,欺騙人,威嚇人,以求利養。
( 5)說所得利,惑動人心,以求利養。
第六、正精進:發用真智而勤修涅槃之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以無漏之勤為體。
第七、正念:以真智憶念正道,而無邪念,以無漏之念為體。
第八、正定:以真智入於無漏清淨之禪定,以無漏之定為體。此定是無出入之大定,即無論何時何處,對境都不動心,不糊塗。
八正道中以正道為主體,總為無漏,是見道位之行法,而七覺支是修道位之行法。所以,七覺支、八正道屬於修行次第。
上述就是三十七道品,是小乘法。基本修法是戒、定、慧三學。戒以破貪,定以破嗔,慧以破癡。見思煩惱斷盡,破除惑業,則無生死苦果可感,即出三界,得滅諦涅槃之樂,故「道可修」也。這就是佛轉法輪的第一轉——示轉。
第二轉是勸轉,即勸勉修道。佛說苦是逼 迫性,你應該知道呀。因為若不覺得苦,則不肯修道。只有了知生死流轉的無量痛苦,才想解脫,方肯修道。你知道了集是招感性,由自作的集因而招感了自受的生
死苦果。那麼,你就應該修道啊!道是可修性,斷除一切煩惱集因,則無生死苦果了,即可證得不生不滅的涅槃了。滅是可證性,你應該去證啊!這就是佛慈悲的勸 轉。
第三轉是證轉,佛以自己親身修證的經歷來作證。佛說,我已經受了人生的種種痛苦,我已經知道了真諦,我的人生經歷可以作證。集我已斷了,由於我修道,則斷除了一切煩惱集因,所以我已了了生死,證得了滅諦涅槃。
由於佛三轉法輪說四諦法,使小乘聲聞知 苦斷集、慕滅修道而證道。苦集滅道是聲聞(羅漢)法境界。聲聞聽佛三轉法輪宣說四諦法而悟道,證得涅槃。倘若以後還是執著在苦集滅道四諦法上,則只能了分
段生死,從三界生死流轉中解脫出來,但不能了變易生死。因還有法執,所以只能夠得到有餘涅槃,終不是究竟涅槃。因此之故,佛為了破除聲聞有苦可捨、有集可 斷、有道可修、有涅槃可證的法執,於大乘般若心經中明確開示「無苦集滅道」,欲令其知道,生死涅槃也是空花幻有,實相本無。一切自性當體本空,不生不滅,
何有涅槃可得?五蘊法為諸法之母,前面我們已講過了。五蘊法當體是空,母空子也無啊!所以四諦法當體也是空,故而無苦可離、無集可斷、無滅可證、無道可 修,即「無苦集滅道」。真空顯妙有,生死即涅槃、痛苦即解脫、煩惱即菩提。佛以此「無苦集滅道」使聲聞回小向大,明白大乘真空妙有之理,對一切都不執不住
不著,從而真正得大自在,究竟涅槃。
無智亦無得。
無智,就是無般若之智可證。無得,就是 無佛可成,無菩提果可得。佛這樣說,是為了破菩薩的法執。菩薩修六度萬行諸法,以布施度慳貪(即吝嗇),以持戒度污染,以忍辱度嗔恚(即光火),以精進度
懈怠,以禪定度散亂,以智慧度愚癡。由於修此諸法的緣故,就執牢了這些法,認為有法可修,有般若智可得,有眾生可度,有佛可成。心中不免具有此六波羅蜜的 形象,執有之心未忘於懷,故而有法執,有微細的法見,心不空淨,就不能得到究竟涅槃。佛說「無智亦無得」,以此明示菩薩,六度的智慧也不是究竟智慧,由此
所得之果也不是究竟佛果。
僧問大珠慧海和尚:「如何是生死業?」 大珠曰:「求大涅槃是生死業,捨垢取淨是生死業,有得有證是生死業,不脫對治門是生死業。」這就是《彌陀經》上說的「見濁」,即污染,把行人染糊塗了。本
來求大涅槃是要解脫成佛的,但因見地不正,而生取捨心故,反而成生死業了,豈不可惜乎?
況且有智無智都是幻心作用,同是性空, 俱是假名。本無一法可得,強分為二,豈不愚癡?昔日世尊得燃燈佛授記,成無上菩提。但世尊並不取以為聖,因為世尊知道,一切性空無實,無有少法可得,不過
假名為菩提而已。所以,菩薩必須到「法無我」的時候,才算罣礙淨盡。因此之故,諸法空相中,以空一切法為法體。六度法以及前面所講的十八界、十二因緣、四 諦法以及諸法之總——五蘊法皆是鏡光中的影子,了不可得,故稱之為「無」,或「空」。這個空,非頑空,非斷滅空,而是妙有真空。猶如鏡光,一切影子都依鏡
光而成,但卻不可執鏡光為實有。這也就是說,在真空實相中,雖行六度而無行六度之見,一法也不執。不執著有六度可行,就是無智;無得果之心、無佛可成,就 是無得。由此大徹大悟,方為五住煩惱斷盡,二種生死永亡。
以無所得故。
前面我們已講過,這部《心經》是以「無 所得」為宗。「以無所得故」這一句,就是要你明白此經的宗旨,也是綜上所述的總結之句。佛在這裏更進一步地表明,上述的五蘊、十八界、十二因緣、四諦法、
六波羅蜜、智和得等等,一切本空,實無所得。那麼,般若的法用,則自然顯發,既不偏空,也不著有,信手拈來皆成妙諦,無盡妙用隨心所至了。
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菩提薩埵,
「菩提薩 」是梵語的音譯。菩提意譯為「覺」,薩 意譯為「有情」,合起來就是「覺有情」。意思是,覺破世間的一切都不可得。因為我們的妄想執著,誤以為世間的一切
都是實有,從而妄造苦業。我們修行,就要「覺」破這個虛妄的「有情」,恢復自己的覺體。同時,還要覺破他人的情見。即所謂「自覺覺他」,共同登上不生不滅 的涅槃彼岸,故為「覺有情」。略稱菩薩。
「薩 」又翻譯為:勇猛精進,堪承擔如 來家業者。所以,此處所說的菩薩——菩提薩埵,不是權乘菩薩,不是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等等菩薩,也不是藏教、通教的菩薩,而是指已登佛位的明心菩
薩。這些大菩薩以自性的金剛般若照破了一切,他已了悟上面所說的五蘊、十八界等等都了不可得,並已超登彼岸,實證「心無罣礙」的受用。故又名「開士」,或 者「大士」。像我們平常所說的觀世音菩薩,又稱觀世音大士、白衣大士。
我們應該知道,修行不是圖名圖利。名利 是生死毒藥。名利心不死,則永無出頭之日。因此,修行因地要正。一定要在自性上著力、下功夫,老老實實地真參實究,而不要在神通奇特、出語玄妙上去攀求。
因為這些都是枝末,不是根本。若根本不明,枝末無論怎樣繁茂昌盛,也不可靠、不牢固。就像在沙灘上建百丈高樓,基礎不固,一經風吹,便倒塌了。若不明白佛 性是怎麼一回事,般若是什麼作用,任你出語玄妙、神通多端,也擋不住生死。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
般若波羅蜜多,在前面解釋經名時已講過 了,這裏就不再一一重復了。菩薩依無上的般若妙智照破無明,照破一切妄想心,了悟世法、出世法,有為法、無為法……諸法當體皆空,於一切境界不執不取。無 有一法可得,故無有一法可縛,已達生死苦海的彼岸之上了,而能究竟完成一切自行化他之事。由此看來,大菩薩還不能離開般若,何況我們呢?除了般若之外,還
能用什麼方法修成正果呢?!所以說,般若波羅蜜多是成佛的根本。《心經》後文,佛又進一步明確地告示大家:「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 三菩提」。因此,肯向這條路走的,才是真正有智慧的人,此生絕可成就。反之,向外馳求,求神拜佛,希望佛或菩薩拉自己上天,或代自己轉業成佛者,便是外
道,便是魔,絕無成佛的日子。
心無罣礙。
罣即牽掛,礙是障礙,這裏的「心」是指 妙有真空之心,是毫無牽掛、障礙的心,是人空、法空、寂滅、輕安的大自在心。怎奈凡夫真如不守自性,一念妄起無明,以為自己明明有個知覺,因而使得覺外有
明、明外有覺,真心被無明包裹住了。追逐物境,執取分別,心被境縛,時時處處都是在牽掛、障礙之中生活,造業受報,六道輪迴,無有了期。二乘聖人依於法 執,則心有罣礙,而不得自在。
今天幸而聞佛說法,迷途知返。以自性金 剛般若,照破世間、出世間一切諸法,皆如夢幻空花,無有一法可得。但真心不是頑空,是客觀存在的妙有,它能夠應物現形,包羅萬象,起種種妙用。又因妙有非
實有故,雖包羅萬象,卻不可得。故不能執著。不執著故,則了然無得,是為真空。心既無有,罣礙依著何處呢?罣礙無依,苦厄又在何處著腳呢?故云「度一切苦 厄」。
前面在講《心經》的五種玄義時,其中 「辨用」一節,曾談到,佛宣說《心經》是以破除三障為用。三障為報障、業障、煩惱障。那麼,心無罣礙即為破報障之用。報障又分依報和正報,這些內容前面已
詳細解釋過,這裏就不再重復了。要除掉依、正二報,並不是用別的辦法,正是以自性金剛般若照破它,以徹底究竟的無上般若妙智照破世間、出世間,均無有一法 可得。那麼,依、正二報就解除掉了。依、正二報已除,隨依報而起的衣、食、住、行等內心牽掛,以及隨正報而起的身體障礙之牽掛,當然也就消除無遺了。故
《心經》曰:「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
無罣礙故,無有恐怖,
這一句是破三障中的業障用的。既然心無 罣礙,自然就沒有憂悲、惶恐了。大凡有恐怖者,一定有個「得失心」在。這個「得失心」就是有「我」之故,而這個「我」正是六道生死的種性。我們用功夫,必
要時須「打七」,就是用佛法把「我執」——即第七識打死。我們如果能夠心空、法空,就沒有「人、我、眾生、壽者」諸見了。人我、法我既空,罣礙就無著了。
既無罣礙,又何有恐怖呢?故曰:「無罣礙故,無有恐怖」。
恐怖是害怕、畏懼、惶恐、怖畏之義,是 由罣礙所生。凡夫時時處處無不在罣礙之中周旋。沒有得到的,一心想得到;已經得到的,又害怕失去。患得患失,擔驚受怕。即使是正在世上修行的菩薩——初學 菩薩,亦復如是。因其破惑未盡,所以仍有罣礙、恐怖。恐怖的大小、類別不一,歸納起來有五種怖畏:
一、不活畏:世人為了衣食住行,終日奔波忙碌,時時為生活而憂心、害怕。初心菩薩在行六度法度化眾生時,害怕由此而影響自己的生活,所以顧慮重重、瞻前顧後、患得患失,而不能盡心盡力、不怕犧牲自己一切地去做。
二、惡名畏:世人或修行人唯恐無辜遭人 譭謗、落惡名、罵名。其實,在我們做事時,即便是做了一樁大好事,眾生若不理解,都認為你做了不好的事,也會遭到非議。我們應心量廣大,只要問心無愧,對
於眾生的誤會,要能容忍,而不要害怕、委屈、難過。大愚阿闍黎的《解脫歌》云:「太虛飲光消契闊,幽谷回聲話晚煙。」要有如此博大的胸懷才行啊!
三、死畏:一般世人留戀這個娑婆世界,貪生怕死。修行人未斷我執,也不能自捨生命。只有發大菩提心、行菩薩道的大心凡夫和菩薩才能為法忘我,為法捨身。死都無所畏懼,還有什麼不可捨的呢?
四、惡道畏:修行人恐懼惡道受苦太甚,法執甚重,不能以大乘佛法的不二、中觀對治之。
五、大眾威德畏:害怕自己有過失,所以畏縮不敢承擔。無私才能無畏,要敢於荷擔如來家業,自度度他,行菩薩道。
大菩薩以自性金剛般若,已照破分段、變易二死,再來世間,則是乘大悲之願而度眾生了。稱之為:大悲願力不捨一人。自然也就沒有恐怖了。既無恐怖,業障也就消失無餘了。
遠離顛倒夢想。
這裏的遠離不是距離之遠,而是永遠地離 開、離棄之義。顛倒者,即相反、倒置,指真假不明、迷真認妄。以無常為常,以苦為樂,以無我為我,以不淨為淨。倒置事理者,謂之顛倒。此等顛倒,乃依根本
無明煩惱而起。我們眾生的煩惱,皆因缺少般若妙智慧而生,也就是從「顛倒夢想」而生。世上一切事物本非實有,只因顛倒夢想,認為真有。於是,貪愛取著、追 逐不捨,則造幻業,而受虛幻的生死,在六道中頭出頭沒,受盡虛幻的痛苦而不自覺。就像一場大夢,長夜不能醒悟一樣。遠離顛倒夢想,則是覺破了三障中的煩惱
障,即破了迷惑的障礙、無明的障礙、煩惱的障礙。
十法界中,除佛界以外,其餘九界都稱為 眾生,各有其顛倒夢想:人道做的是富貴名利夢;天道做的是安逸快樂夢;阿修羅做的是爭強好勝夢;地獄道做的是受苦受刑夢;餓鬼道做的是忍饑挨餓夢;畜生道
做的是吃苦耐勞夢;聲聞乘做有餘涅槃夢;緣覺乘做獨善其身夢;菩薩做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究竟成佛的夢。佛呢?大夢已覺,究竟無夢。所以,要達到佛的境 界,首先應斷「得」,「以無所得故」,方能開佛知見,而遠離顛倒夢想,成為大覺。
我們學佛修行的人,要想夜間沒有亂夢, 就須看破世間一切事物皆如夢幻泡影,都是假相而不可得。《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所以我們不要貪愛追取,所有
的飲食起居等只是隨緣受用,絲毫不貪戀留愛,心中方能空蕩蕩地輕安自在。白天沒有胡思亂想,心空無見,平淡清淨,夜間自無亂夢。修行修到這般天地,就像千 手千眼一樣,圓照十方,毫無欠缺,豈有顛倒夢想的餘地?!既然顛倒夢想都遠離了,那就到了「生滅滅已,寂滅為樂」的究竟涅槃的境界了。
究竟涅槃。
三障除盡,方是究竟涅槃。涅槃又名圓 寂。涅即不生, 是不滅;備具眾德為圓,除一切障曰寂。涅槃、圓寂具不生不滅、圓滿清淨之意。究竟涅槃則是最圓滿、最無上的涅槃。涅槃有四種:自性涅槃、有餘涅槃、無餘涅
槃、無所住處涅槃。這四種涅槃在緒說中已介紹過了。所謂證得涅槃,即是證到自己本來具有的、並非是從外面得到的真如佛性,故謂之「無得」。自性涅槃乃是眾 生成佛之因,即一切眾生皆可成佛。且因眾生所具的佛性均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所以一切眾生平等無二。心、佛、眾生,三無差別。自心本具,謂
之自性涅槃。有餘涅槃是二乘人所證,雖已證阿羅漢果,分段生死的煩惱已斷,但仍有無始惑業的果報身在,即仍有幻身在,受幻有之果報,受諸法之所縛,所以並 不究竟。無餘涅槃連幻身也沒有了,即所謂「舊業已消,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後有」。無所住處涅槃才是究竟涅槃。不住生死,亦不住涅槃,以一切不住而究
竟。因為涅槃是對生死而言的,既然生死本無,又哪里有涅槃可證呢?生死和涅槃只不過是一個假名而已。二乘人因有所知障,不明了生死、涅槃無差別之理,而厭 生死、欣涅槃。佛已圓滿菩薩的果德,三障皆淨,三德(即:法身德——佛性萬能體,般若德——成就一切事業,解脫德——無盡的受用)齊顯,無修無得無證,究 竟涅槃。因大悲心故,示現入世,隨緣救度無量眾生,而無一眾生可度。故無所住處涅槃是永恒常住、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圓明寂照的究竟大涅槃。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釋迦牟尼佛、藥師佛、阿彌陀佛等是果地 佛,而我們一切眾生是因地佛。不管是已成佛,還是未成佛,皆是一體平等,無有差別。故既不可自棄,又不可輕慢他人。皆可以般若為獨一不二的修行法門。不僅
是菩薩依般若波羅蜜多故,而證得涅槃,就是十方三世一切諸佛也均不能離開般若而成就果上的智德,這裏再一次重復告知大家,諸佛亦依般若波羅蜜多而成佛,除 此別無成佛之道。一切大智慧無不是由自性所生。
這裏的「得」是無得之得。要得無得之得,必須首先心中了無所得,然後才能得其本來面目,即佛性。到了這個時候,無人、無我、無眾生、無壽者,連無也無,了了分明,不落斷滅。雖然寂然不動,卻是感而遂通、恒沙妙用。這即是佛的果德。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梵語。阿耨多羅 意為「無上」,三藐是「正等」,三菩提是「正覺」,合起來即是「無上正等正覺」。無上是對菩薩之有上而言;正等是對二乘之不等(即偏真)而言;正覺是對外
道之邪知邪覺以及凡夫的昏昧不覺而言。無上正等正覺乃是如來之妙覺果海。試想:連佛都不能離開般若法門而成道,眾生豈可例外?豈能另覓途徑?倘若要另覓途 徑,豈非顛倒嗎?所以,不自求而他求者,皆是因地不正,實是自誤。上述的果德地位,即一切罣礙消除淨盡。這才算究竟涅槃,別無它法可得。
以上為《心經》的上半部,專說此法無實。下半部則反過來說此法無虛。《金剛經》說「此法無實無虛」,就是要人既不著實,又不偏空,行於中道而不落二邊,乃是真般若智慧也。再進一步講,心既不有,法又何依呢?法既無有,更談不到無實無虛了。所以說,「涅槃生死等空花!」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這裏要點明一個「知」字的妙用。「故知 般若波羅蜜多」的「知」,即是了了覺知,表悟後的意境。這裏仿佛是轉而為有了,要知道這個「知」字也是法,也是性空緣生,暫時的法用而已,實是知而無知、
有而不有、生而不生。所以說,不明無生的道理,就不能證知真空佛性的真諦。前面說一個「空」字,是般若的體;現在說一個「知」字,是般若的用。因為般若的 智德妙用,無可形容,無可言表,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唯有神會、唯有心契,這正是冷暖自知的時候。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 等等咒。」這是讚歎般若的殊勝智德妙用。因已無法用世上的任何語言表達,故以具無量威神之力的四咒來表法義。現在又說般若波羅蜜多是咒,緣由即在於此。咒
是密意。決定如是、真實不虛曰咒,如軍令之嚴肅。以無所不包為之大;以無所不通為之神;以無所不照為之明;以無可再加為之無上;以無可對比、無可等持為之 無等等。空不偏空,有不實有,於寂滅無住的性體中能啟發恒沙妙用,故曰「能除一切苦」。這個苦就是五住煩惱的苦因和兩種生死的苦果。「真實不虛」者,是說
般若有如此殊勝的妙用,是真實的,而非妄語。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真實而無虛假的。請想,世上哪一個人沒有罣礙痛苦?那麼,哪一個 人又能離開佛法呢?佛法又何曾是迷信呢?
以上經文所說的體和用,要親證才能得 知,不是靠理解文字就可以知曉的。所以行人必須從自性上用功夫,真參實究。經文只不過是標月之指,借來考證考證罷了。總而言之,心通才是最大的神通!心若
不空,則不能通,不通就不能明,不明則一切智慧被無明所覆蓋而不能顯發。《心經》正是說明了:心若到了真空的境界,自然會有無上殊勝的力量。心若真正空 了,就不僅是原有苦厄被解除,而是一切苦厄無所依附(度一切苦厄),即根本沒有苦厄,哪里用除呢?
自《心經》正文起,到本句為止,都是顯說。以下則為《心經》的密說。
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
此段為密說,即秘密分。這是心無分別, 不可思議的行法。佛經有顯分、密分之別。經文為顯說之咒語,咒語為密說之經文。經文之意為顯分,經中之真言為密分。顯分可以言說,可以解釋,表明其意思內
涵。密分則不可解說,因一落言詮,就成分別,就有思想,反而添知加見,有損佛說的本義,而使行人心亂了。所以,咒語一般都不解釋。但此經是自利利他的,終 不能離開眾生,不能離了大悲本願,故將咒文略說一二:
揭諦揭諦 ———
度過去呀,度過去。
波羅揭諦 ———
向彼岸度過去。
波羅僧揭諦 —— 大家一同向彼岸度過去。
菩提薩婆訶 —— 速速證到菩提。
所謂秘密分,乃是諸佛菩薩的秘密語、諸佛菩薩的心法,只有三業清淨,才能相應。只能自己知道,卻無法出口。經文至此就講解完了。
下面做一個扼要的小結,以作講解《心經》的結束語。
佛說三藏十二部經,總而言之,皆是說 心。這部《心經》則是心法諸說的精華。大凡,人有七個心,而人卻迷昧不知。前六個心是凡夫心,即六道輪迴心,每日流轉不停。忽而天道心,忽而人道心,忽而
修羅心,又忽而三惡道心,總是無主地著境,不停地流浪。下根人並不知道什麼是心;中根人才知道有善心、惡心的分別;上根人則知道有第七個心——超越的心。 這第七個心是真空妙有的心,是無上心,是無住心,是清淨自在的心。這個心若沒修證到,就不會知道它存在,連二乘人和權乘菩薩也不會知道。眾生的心到處可
緣,可就是不肯向般若上去緣。所以,他就不知道這第七個心。這個心若能明瞭,就立地成佛了。
眾生在此岸是前六個心。超登彼岸則是第 七個心,即妙有真空之心。它是毫無罣礙、妙用無盡的空明心。但人若不從前六個心上下手,就不能證到這第七個心。所以,要從煩惱上參透,從罣礙上打開,才能
成佛。譬如,人落在泥坑裏,還須從泥坑裏爬出來,這樣才能得救。所以說,世間法正是出世間的資糧。
人要除煩惱,就必須知道煩惱究竟是什麼?煩惱即是自己的前六個心。你若能把前六個心都息下來,心空無住,那麼,煩惱不除也自除了。第七個心,即那無心的心,不要求見而自見了,此即謂之見性。
但是,從來修道的人,往往把世間法看得 很輕,以為不值得理它,以為出世法就是遠離世法。於是,日常動用就不在人事上練心,於做人的道理全不講究。哪知孝悌是做人的根本,忠信是做人的法用,均是
盡人道的基礎。如果連這些都做不到,為人的基礎就不牢固。人格尚不夠,如何能成就比人更圓滿的佛呢?所以,盡人道正是成佛的資糧,要成佛先需盡人道。人格 尚不夠,要成佛,是根本不可能的。正如六祖所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所以,要成就大乘佛法,必須首重做人的根本。只有
基礎牢固了,才能一路直入、一竿到底,中間才不會背失忘道、自入歧途。請想:五蘊法已盡,都空了,根本已斷了,那麼,名利心又附在何處呢?
所以,奉勸世人,讀經要照經上所說的義 理去做,不是誦幾遍就算完事了。要正信、正修,才能得正果。第一步,先求得明心見性的法門。得到法後,就一門深入。切不可見異思遷、朝三暮四地胡亂修行。
見到了般若實相,智慧自然就開了。第二步,悟後真修,勤除習氣。打開般若之後,就有辦法在人事上磨練自己了,以掃蕩多生的習氣污染。這時,般若智慧只進不 退,直到成佛。但此生可能只是見性成佛;除盡習氣,圓成果地佛,還需多世方能成就,若不用功,還會延遲。不過,見性後,就生生世世不會退轉了。
《心經》是文字般若,指示我們用功的方 法。我們明白了行法之後,要於二六時中勤作觀行,此即觀照般若。啟發般若之後,見到自性,開了智慧,則是實相般若。這是歸宗唯一的門路,由此永斷無明、了
脫生死。此經雖然只有二百六十個字,但足以蕩空掃有、實證菩提,菩提薩埵與三世諸佛,均不能離此而成就。此經雖有契意,有義理,但卻是不二法門,彙萬法以 歸一,更破一以歸宗,實是無心可行、無經可說。
釋迦世尊說法四十九年,未曾說過一字,就是點明性空之理。故願行者需從自性之道上領會,而不要執著在文字道理上。只有把心空掉了,才可以和《心經》相應,是為「印心」。
講《心經》竟。